深色水箱是房车的废水箱,装的都是净水系统净化出的沉淀物以及房车的生活废水,里面加了一些特殊的降解剂,能降解掉各种泥沙污渍的同时还能有效压缩废水体积,被降解后,里面倒出来只有深蓝色的清澈液体,没有任何异物和异味。
骆裴迟瞥了眼夏瑾川凝住的表情,脱口而出,“你说呢?下水道里能有什么?”
夏瑾川默默遮了遮鼻子。
“逗你的,里面有降解剂,除了水还是水。”骆裴迟没忍住一笑。
夏瑾川:“.....”
后面几栋废弃的自建楼都带院儿,厕所就在院子里,夏瑾川把废水箱倒空,拎着慢悠悠走回房车,废水箱放回原位,关上侧箱门,他上了房车坐到骆裴迟对面。
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夏瑾川突然感觉到自己手腕处的震动。
低头一看,刚才在路上捡的那枚电子手表屏幕一亮,又发出了一次震动。
屏幕上的电量放大,剩余2%。
下一秒,屏幕上出现了滚动的文字。
【老板......我快死了......】
【数据线......救我......】
【TAT】
把这玩意给忘了。
夏瑾川面无表情地盯着它,在管和不管间犹豫了半分钟,最后还是抬起头,“那个,有数据线吗?”
朝着骆裴迟指的方向,夏瑾川在桌上找到了数据线,又在沙发底下看见了插座,充上电把表放到地上,他才坐回沙发。
这破表他留着铁定是没用的。
想到这,夏瑾川抬头看了看骆裴迟。
完事送他得了。
“今天就在这睡,暂时没你事了,想干什么干什么。”骆裴迟翻着书,说完又偏头朝水池方向抬了抬下巴,“那儿有把折叠刀,你留着,遇着软肢人往它们脖子上送,熟练了能一刀毙命。”
话音一落,夏瑾川起身从水池边拿起那把折叠刀,折叠刀很锋利,就是体积小,叠起来夏瑾川一只手就可以完全包住,在手里扔了两下,他又坐回沙发。“谢了。”
骆裴迟嗯了一声,没抬头,继续翻着书。
“在这种地方,你都还能这么悠闲地看书,心态挺好。”夏瑾川说。
“习惯。”
夏瑾川认真扫视了骆裴迟一遍,“习惯?你是学生?看着年龄也不小了。”
“读研,二十三了。”骆裴迟随口问道,“说起来,十八岁,也上大学了吧?”
夏瑾川清了清嗓子,不在意道,“我不是学生,初中就没读了。”
闻言,骆裴迟翻书的动作一顿,抬眼盯着夏瑾川,欲言又止。
软肢人通常游走在市区,市郊太偏数量少得可怜。
晚上骆裴迟在房车外支了张小桌,上面放着个煮面的小锅,煮完两碗满满当当的面,骆裴迟让夏瑾川拎了两张伸缩小板凳出来。
“煮这么多?”夏瑾川说。
骆裴迟看着他,想起上午把这人拎在手里的实感,“你太瘦了,多吃点。”
“天生的,”夏瑾川道,“不用在我身上浪费口粮。”
“口粮多的不是,”骆裴迟喝了口汤,“就你这体格,要不是见过你跟软肢人打,我信那东西能把你撕碎。”
面很多,夏瑾川吃得特别慢,一边吃,一边有意无意地朝骆裴迟看。
吃完夏瑾川被安排去洗碗收拾桌椅,骆裴迟洗澡,收拾完见骆裴迟还在洗,夏瑾川插兜走到车外七八米远的地方,蹲着,又点了杆烟。
他都不记得,是从多少岁开始,饿就得自己动手了。
特别小的时候邻居看他可怜,会招呼他去吃两顿,后来邻居搬走,他也开始不太爱说话,就再没人喊他吃过饭了。
虽然现在打着零工,但因为钱少得可怜,也很少花钱下馆子。
都快忘记这世界上的饭菜还有其他口味。
“在干什么?”
夏瑾川嘴里叼着烟,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旧事,倏然嘴里的烟被抽走,他一抬头,对上了骆裴迟的目光。
“烟瘾犯了。”刚抽完,夏瑾川声音有点哑。
骆裴迟把烟头抵在地上,碾灭,淡道,“戒了,才多大就有烟瘾。”
夏瑾川想让他少管,话到了嘴边没说出口,咽了回去。
伤口不能碰水,夏瑾川没洗澡。
潦草洗完头,又拿毛巾随便擦了下身上,出来时骆裴迟在检查房车的门窗关闭情况,看见他后朝车尾巴的床指了指,“睡吧。”
为了节省出足够的储物空间,房车只有一张床。不过床够大,两个成年男子各睡各的也不碍事。
夏瑾川记忆中所有和别人同床共枕的经历都是不太愉快的,爬上床习惯使然睡到了最边上,脸朝车皮,背对着骆裴迟,就占了整张床的四分之一不到。
没有药物辅助,脑子乱成一团,如料想一样,夏瑾川睡得不好。
早上睁开眼时,床上只剩他一个人。
骆裴迟已经把桌子上的书摆放整齐,坐在沙发上看书,见他起床了,把手里在看的书合上,“没睡好?”
夏瑾川抬头,想问他怎么知道的,他好像也没有类似翻身的大动作,嘴刚张开,听见骆裴迟继续说,“黑眼圈比昨天还严重,认床?”
“没,有点冷。”夏瑾川随口胡诌道。
房车里的空调温度开不了太高,床边上也没有出风口,这个理由很合理。
“晚上温度低,别睡那么靠边。”骆裴迟说完起身,打开刚“叮”完的微波炉,把粥端了出来,拿碗盛好,“洗漱了来吃,今天去图书馆帮我搬书。”
吃完夏瑾川去洗了碗,又照骆裴迟的安排,从后备箱拿上水管,像昨天一样给房车加水,两三分钟把用掉的水补满,两人准备离开。
夏瑾川在副驾驶,骆裴迟跨到驾驶室后,把那电子手表递给了他,“电充满了。”
图书馆在市中心,从这地方开过去得两小时往上,夏瑾川一直看着窗外。
市郊的房子虽然破旧,但并不像市区里一样钢筋乱翘,一进入市区,车速变慢,四周的景色也从荒无人烟变成了支离破碎。
夏瑾川正发着呆,骆裴迟猛地踩了下刹车,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骆裴迟已经解开安全带迈进后车厢,拿起挂钩上的匕首下了车。
路边三头软肢人正围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胖子。
见状,夏瑾川也迅速打开车门下车,拽着一头用老办法砸墙,给骆裴迟分担火力。
直到骆裴迟解决完那两头,反手给了夏瑾川手里这头一刀,夏瑾川才松开手,动作太大扯到伤口,他僵硬地活动着肩颈。
骆裴迟看他一眼,“不是给你刀了吗?”
夏瑾川一愣:“......忘了。”
“谢谢啊......”小胖子抹了把汗,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获救,爬起来惊魂未定。
收回目光,骆裴迟像和夏瑾川初见时一样,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小胖子,例行公事般问道,“有被抓伤咬伤吗?”
小胖子愣了会,反应过来后急匆匆点头,指了指后肩,“有,有伤口,这儿有一道。之前没过一次碰到三只的经历,我给吓懵了,就被偷袭了。”
让夏瑾川去车里拿了罐药和冰箱顶上的黑色笔记本,骆裴迟朝伤口处看了看,八九厘米的一道口子,正好在后肩正中心,是个不方便自己上药的地方。
冰箱里的药罐整整齐齐码了一个箱子,夏瑾川拿上一罐和笔记本下车。
骆裴迟拧开罐盖,“转过来,伤口不上药会腐烂,这个地方你自己不方便。”
小胖子应声向后转,蹲在了地上,“谢了啊兄弟。”
“不用。”
食指刚轻轻敲下罐身,骆裴迟刚将药撒进了伤口一点,还没彻底浸进去,小胖子嗖一下跳起来,龇牙咧嘴叫了半天,“啊——等下等下!我靠我靠这他妈也太痛了!不是,这药怎么还咬人呢?”
“忍一下,没上完。”骆裴迟沉声道。
小胖子半信半疑,“这药真管用吗?别伤口没好给我疼死了。”
骆裴迟面不改色,淡道:“伤口不上药会腐烂至露骨,你可以多等几天,看见骨头了再上。”
小胖子不知道在想什么,紧皱的眉头在听到“露骨”二字后顿时松懈,“我缓缓,我缓缓......”
缓了起码两分钟,小胖子才一边撕心裂肺地叫一边扛完骆裴迟给他撒药,再转过身来时眼泪珠子都掉了三四滴,又是一阵嚎,“这玩意真他妈疼啊。”
把剩的药给小胖子,骆裴迟打开笔记本,在里面随意撕了一张下来,熟练道,“药一天一次,原则上第一次仔细上,后面随意撒也不影响恢复。这是我的联系方式,还需要药和帮助联系我。”
夏瑾川瞥了眼骆裴迟手里的笔记本,才发现那潦草的三个大字和电话号码写了一整本,本子已经被撕了一半。
小胖子怔愣着接过药和纸条,“谢谢......”
骆裴迟嗯了一声,转身走。
过了两秒,小胖子又突然追上来,跑的动作太大扯到伤口,他倒吸一口凉气,“嘶——就是,药能再给我点吗?”
骆裴迟刚想开口,小胖子又急忙接道,“我有几个搭伙的朋友,有个都快烂得见骨了......实在不好意思......”
又让夏瑾川去多拿了三罐,骆裴迟道:“还有需要联系我。”
把本子放回冰箱顶上,洗完匕首,两人坐回驾驶室。
车继续朝着目的地行驶,想起那撕了一半的笔记本,夏瑾川道,“你真挺爱管闲事的。”
骆裴迟:“能救救一把,人有条命不容易。”
“这破地方,有没有命重要吗?活着为了什么?为了更痛苦地死?”夏瑾川盯着前方,随口发表了一下自己的观点。
但良久,骆裴迟都没答他的话。
夏瑾川转头看了骆裴迟一眼,见他没打算回答,啧了一声,自觉没趣地偏头看向了窗外。
车转了个弯,进入了一个比之前夏瑾川走过的几条街都更繁华的地带,高楼大厦遍地,不过肉眼所能看见的广告牌、大屏无一完好,破败得更加彻底。
一个急刹,骆裴迟最终把车停在了一座半球形建筑前,“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