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喋喋不休。
世界模糊不清，一切都仿佛隔着一层膜。
然后那层膜逐渐消融，周围的声音就慢慢清晰起来。
“你这傻子是不是听不懂人话？识相的快点滚远点！”
许沐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看着眼前这几个造型怪异满脸青春痘的半大少年，一看就是地痞流氓之类，廉价的香水味和劣质烟味冲击着神经。
然后为首的那人手里拿着/弹/簧刀，对着他比比划划。
许沐皱了皱眉，然后把肩上的书包丢下，抬手就对着这张喋喋不休冒脏话的嘴来了一拳。
“我操——”
又一记上勾拳，一颗带血的牙齿飞了出去，与此同时手肘重击在这人的腹部——这下他算是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许沐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人在地上打着滚痛嚎，目光扫过眼前这几个已经被吓呆了的人，像只打量着猎物的兽。
“滚吧。”他皱了皱眉，颇感无趣。
身上的味道熏死个人，要不是真的烦，许沐压根不愿意碰他们。
那几个人顿时如蒙大赦，半托半拽着地上的人飞快跑了。
这时许沐才抽出精力来好好打量了一下自己和周围——狭窄逼仄的小巷，一个疑似被霸凌对象的学生，结合刚才自己揍了一顿的人来看，自己这应该是刚好撞见了霸凌现场。
啧。
所以刚才自己就应该第一时间离开，免得被那几个小混混辣眼睛的造型和青春痘还有熏鼻子的劣质香水和烟摧残神经。
许沐随手捡起自己的书包走到这个学生面前，眼神像是评判货品一样把他上下看了一遍，“哦……不亏。”骨骼惊奇，是个帅哥苗子，或许可以发展一下纯洁的身体关系。
“宿主，这是您的同班同学，名叫宋柏。”一个有些熟悉的机械音在脑内响起，许沐知道这是自己的系统，编号0.
“有烟吗？”许沐对着宋柏抬了抬下巴，整个人像一只刚睡醒的虎，懒散，危险，还带着天然的压迫感，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结着冰似的，一眼扫过去就让人全身发颤。
宋柏战战兢兢地摇了摇头，“但我有口香糖……你吃吗？”他的眼珠都震颤，谁能告诉他现在的许沐是怎么回事？许沐不是个有交流障碍的弱智吗？
“算了。”许沐把手伸进书包，在脑内对着系统吩咐了一句“0，来根烟”，于是拿出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只刚点燃的烟。
宋柏咽了口唾沫，看他这似乎要停在这里的架势，想走又不敢走。
“站直。”许沐突然把眼神转向他，冰刀似的看得人下意识就僵直了身体。
“两腿稍微分开点。”许沐倒是很满意他迅速又听话的反应，觉得他站的不错很稳，微微掸了掸烟灰，然后相当自然地就靠在了他身上。
宋柏顿时整个人僵掉，他感觉自己那考了无数次年纪第一的脑子完全不能理解现在的情况。
“墙上脏，我懒。”许沐垂着眼睛，慢悠悠算是给他解释了一句，没想到一个高中生肌肉这么饱满，靠着还真舒服，光凭这身材许沐也知道就算没有自己这人也不可能被这几个小混混欺负，不过自己也不是为了助人为乐才揍他的，倒是也无所谓。
但这么棒的脸和身材，或许真的可以考虑一下发展……“宿主，按照约定，您在见过&%#*之前不能跟别人发生关系。”系统突然出声。
“什么东西？乱码？”许沐一边抽烟一边在脑内跟系统交流。
“接下来为您播放您之前为自己录制的音频。”系统只回了他这么一句，然后许沐就听见自己声音传了出来：“总之在找到我对象之前，不能随便跟别人搞对吧？我同意了。”音频相当短而且戛然而止，不像是自己给自己录的，倒像是被从一段对话中截取的。
“我对象？那是谁？”许沐一听对象就来了兴致，“长得帅吗？高吗？肌肉怎么样？”他的记忆是一片空白，但他感觉到自己应该是的确有这么个对象，又或者说，爱人。
接着系统继续为他播放音频：“就是那个长得最帅的，身材最好的，脾气最温柔听话的，最喜欢我的。”
“那还挺好。”许沐点了点头，“那我可以勉为其难先放弃一片森林……”反正又没说具体是谁，就找自己看着最顺眼的呗~就例如自己靠着的这个同学一看就是未来可期，可以先当预备役。
“此外，宿主您目前的身份是学生，请尽快到达学校。”
“我这个同学学习怎么样？”
“非常优秀，年纪第一。”
“那我呢？”
“倒数第一。因为您具有先天性轻度脑发育不全，虽然经过治疗情况改善了许多，但以您的智力读高中还是不大可能。”
“那我现在的学校怎么来的？”
“您的父母给您留了一大笔遗产，理财机构觉得您需要多与外界接触，给您购买了入学名额。”
“？”许沐茫然了一瞬，然后噗嗤一下子笑了，他整个人都扒在宋柏身上，笑得一抖一抖的。
宋柏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就笑了，但许沐笑起来的时候，那种骇人的气势消失，他那张极其漂亮的脸冲击力就显得尤为明显。
许沐是他们全校都知道的人物，父母早亡留了一大笔遗产交给机构打理，而许沐又患有先天的轻度脑发育不全，在他们这个精英云集的贵族学校里也算是一朵奇葩——永远的倒数第一，反应迟钝，不爱和别人交流……但长得好看。
实在是很好看。
所以就算他倒数第一、反应迟钝、经常听不懂别人讲的话，所有人也都愿意去善待他。
就像宋柏哪怕此刻被当成一堵人形墙还被迫吸着二手烟，而且因为被许沐留在这里已经迟到了，心底里也没有对许沐升起多少不满。
宋柏的大脑此刻正因为少年的笑开始不受控制的运转，他想起自己初中时学到的课文“邹忌修八尺有余,而形貌昳丽”，形貌昳丽，他想这四个字真的很适合许沐。
而许沐压根不会念这四个字。
于是宋柏就没忍住笑了。
许沐瞥了他一眼，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抬手把烟头按灭在墙上，“带我去学校。”他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弱智，但他可以确定自己是真的路痴。
而路痴许沐在一般情况下都拒绝系统导航的帮助。
从这条小巷出去之后，许沐身上的那种压迫感就消失了，他像个小孩那样背着书包左看右看，满脸都是好奇，似乎刚才在巷子里一拳打掉人一颗牙只是宋柏的错觉。
其实许沐的脾气相当好，甚至于可以说是佛系——在不触及到他雷点的情况下，而任何在他雷区蹦迪的人……骨灰直接给你扬了，坟头草都别想长。
“喂，老师？”许沐接起电话，“我和宋柏在路上……嗯，是我迷路了，他在带着我去学校……”
宋柏听见电话那头班主任的声音，“让他们给你请一个司机呀……这样怎么能行，你今天早上没来学校差点把老师吓死了……”
他们那个优秀严厉得堪称变态的班主任，似乎将全部的耐心和温柔全部给了许沐，连早上迟到了十分钟都要专门打电话来找。
宋柏相信如果不是自己上学不允许带手机，那么老师给自己打电话的时候声音绝对能冷得掉冰渣子，而不是现在跟许沐的温柔似水。
“好的，老师再见。”许沐的声音又乖又甜又软，哪有刚才在巷子里抽了一根烟的沙哑味道，要不是现在宋柏鼻子里还都是二手烟的味道，他还真能被这声音给骗过去。
是个狠人。
宋柏默默地闭紧了嘴，他没兴趣知道这个一直以来都是弱智的同学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绝不是因为害怕。
“你们两个可算来了，”班主任是个相当严厉的中年女人，身上荣誉颇多，那双时刻紧皱的眉只有在看见许沐的时候才会柔和下来，“趁着周六日老师给你们重新排了一下座位，许沐的位置就在第一排靠门这里，进出都很方便，东西老师也已经帮你搬完了，去坐吧。”她笑眯眯嘱咐道。
宋柏站在许沐身后朝教室里张望了一下，发现许沐的东西整整齐齐被收拾好放在新座位上，而自己的东西……那一堆乱七八糟的就放在许沐的同桌的位置。
刚下定决心要远离的人变成了自己的同桌怎么办？而且需要偏心的这么明显吗？
“谢谢老师。”许沐喜欢这个老师，虽然他是个实实在在的颜狗，但感情在他眼里是胜过皮相的东西，比起长得好看不喜欢自己的人，他更喜欢长得没那么好看但是喜欢自己的人。
比如现在比起宋柏他就更喜欢班主任老师。
其实许沐的东西比起正常的高中生来说实在是有些没眼看，他压根学不会那些课本，所以也就直接没带，只是放了很多绘本和便利贴在那边。
许沐坐下翻了翻桌子和书包，发现自己还有许多彩笔。儿童无毒可洗的那种。
“0，我不信我真的学不会高中课本，我觉得我现在是一个智商正常的人，你看我明明可以正常跟他们交流。”许沐很严肃的要跟系统要个说法，为自己正名。
“那么请看那面这篇课文，为了防止您没有学习基础，0已经为您全部标注了拼音，请您阅读完毕后将其概括一下大意。”
许沐的脑子努力了一整节课的时间，“……我忘记了。”他有些崩溃地趴在桌子上。
耗费了一整节课对照着拼音才看完的一篇课文，还没等他开始概括，就悲哀地发现自己已经不记得看过什么了。
“没关系的宿主，就算您没有忘记也是概括不出来的，现实情况就是有少数轻度脑发育不全的患者会有惊人的记忆能力，但他们就算记住了也不会应用，如果您不甘心的话，我可以为您换一篇小学课文再试试。”果然初中课文对于宿主来说还是太难了。
“不用了谢谢……”许沐无精打采的拿了根彩笔在纸上随便画着，他已经接受了自己是一个记忆力极差的弱智的现实了。
我爱画画，还是画画适合我。
“宿主请您不必伤心，0可以向您保证您与人交流的理解能力和感情能力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只是学习能力受到削弱而已。”
“那我为什么又健忘又反应迟钝？”
“……”那是因为您本身就是个健忘又反应迟钝的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