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絮眼见着不行,赶忙出来打圆场,“都是同学,大家和气生财,别伤了多年的同学情谊。”
陈青墨冷笑,越发觉得程絮陌生了。
“班长,就这样的人,你跟他有同学情谊?”
程絮噎了下,陈青墨拉着江苑出去了。
“听说程絮这些年在律师圈里混的如鱼得水,看来是真的了,整个人都圆滑了不少。”
江苑拍了拍他的手,“大家都长大了,不可能再像当年那样年轻气盛了。”
他走在前面去按电梯,身后方艾文跟上来。
“江苑,你是不是换号码了?”
江苑愣了下,随后点头,“对,之前那个号码很久没用了。”
方艾文哼了一声,“没义气,这么多年朋友,换号码都不告诉我。”
江苑笑着拿出手机,“现在加上可以吗?”
“这还差不多。”
方艾文加上了他的微信,抬头静静看着他,“江苑,你也变了。”
他变得沉默寡言,变得平凡普通,变得再让人看不见昔日的光芒。
江苑神色滞愣,他都忘记了高中的他,是如何风头无二,光彩耀人了。
那些对他而言,好像久远的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
方艾文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家里破产,父亲跳楼,又怎么可能还是之前那般模样。
她瞬间有点无措,又不能开口安慰他,那样反而是让他想起那段伤心的往事。
于是,她佯装着玩笑般拍了拍他的肩,“变得更好看了。”
气氛瞬间轻松起来,江苑笑了笑,“你也是。”
两人站在电梯口等电梯,身后的陈青墨低着头在手机上打字。
他才坐了不到半个小时,沈寄珂就给他发了五十条微信,他还得一条一条的去回。
电梯到了,里面没人,三人走进去,方艾文对着电梯里的镜子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再转过身,电梯门打开,从外面熙熙攘攘进来了一大群人。
江苑伸手将她护在身后,又跟她保持着礼貌的距离没有碰到她。
方艾文恍然间好像回到了高中,那时他们四个人,江苑,她,程絮,陈青墨,关系都是特别好的。
他们四人里年纪最小的,可又因为她咋咋呼呼的性子,没人真因为她小而护着她,除了江苑。
她有时候走得慢,跟不上身高腿长的其他三人,江苑都会默默停下来等她。
江苑也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因为她发育慢,长得矮就跟着叫她的外号。
他每次都字正腔圆的叫她的名字,给了青春期里敏感女孩足够的尊重。
江苑家里出事那年,方艾文特意买了票飞过去找他,拿了她外婆临终前留给她的五十万嫁妆给江苑。
那五十万,并不是现金,而是些金银首饰,在那个时候,金银首饰是会随着时间越久而升值的,可是她全部变卖了,因为急着拿去给江苑,还折价卖了。
她在高中那会儿还说过,不急着嫁人,要用这笔钱去国外留学,看更大的世界。
可是江苑没要那笔钱,他也大概能猜到这笔钱的来源。
他又如何能让一个女孩,用她的美好前程做代价替他还这笔债。
电梯抵达一楼,随着前面的人一个个走出去,方艾红揉了揉微红的眼圈,笑着挥了挥手,“我先走了,我男朋友来接我了。”
门口停着辆白色的路虎,上面下来个金发碧眼的男人,陈青墨啧了声,“你又换男朋友了?”
方艾文赶忙捂住他的嘴,“小声点,让我男朋友听见了要吃醋的。”
她朝着外面的男人挥手,一边往外走,走了没两步,又转过头来,“江苑,手机联系,要是你再换号码不告诉我,我可真会生气的。”
“知道了。”江苑笑着朝她挥手。
方艾文蹦蹦跳跳的下了台阶。
江苑刚要往外走,肚子突然痛起来,“青墨,我去趟厕所。”
“好,那我在外面等你。”
江苑点了下头,捂着肚子往走廊另一边跑。
走廊上吹着凉风,下面摆着不少卖小吃的摊子。
陈青墨接了沈寄珂的电话,“怎么了?”
“你要结束了吗?”
陈青墨笑了下,“沈寄珂,你属狗闻着味来的?我刚结束你就来了。”
那头愣了下,随之响起低哑的笑声。
陈青墨慢半拍反应过来,脸色白了瞬。
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不准笑!”
他话一落,沈寄珂立马憋住笑容,“墨墨,你可是我的心肝宝贝。”
“滚犊子。”
陈青墨听着那头很吵,随口问了句,“你在楼下?”
“是啊,那边有卖红糖糍粑的,你要不要吃?”
他都来了快一个小时了,被蚊子叮的满手是包,想给陈青墨打电话,又怕他嫌他烦,硬生生忍到现在才打。
“买点吧,还有没有其他吃的?”
刚才他在里面光顾着喝水了,都没有吃什么东西。
沈寄珂举着手机往前走,有个推着车的员工撞了他一下,他不经意瞥了眼,推车上有个大麻袋,“不好意思,我急着去送货,没撞到您吧?”
沈寄珂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看了眼男人脸上的口罩,别过头继续讲电话了。
陈青墨一跟沈寄珂通电话,那头就一直说个不停,全程话头就没有掉地上过的。
直到沈寄珂付钱,他看了眼上面的通话时间,才发现竟然讲了快半个小时了。
可是还不见江苑出来,他拿着手机往回走。
“沈寄珂,你看下附近有没有药店,江苑可能有点拉肚子,你去买点止泻药。”
“行,我去买。”
陈青墨推开门走进去,“江苑?”
他连着叫了两声,没见着人,里头的门都开着。
就在他挂了电话,准备给江苑打个电话时,角落里忽然窜出来个黑影,在厕所挨着检查了一遍,捡起了落在地上的手机,“江先生不见了,在xx酒店。”
陈青墨拿着手机还有点懵,不过他认出了保镖手上的是江苑的手机,“不是你谁?这是江苑的手机。”
此时的陈青墨还以为江苑是出去忘了带手机。
黑衣保镖瞥了他一眼,没说一句话,直接转身走了。
刚好这时沈寄珂走过来,他看着那保镖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到过。
待看到了陈青墨,他瞬间想起来了,那人是秦斯郁身边的保镖。
沈寄珂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是知道秦斯郁得罪了周家那几个家族的人,又加上秦家现在处于换权之际,秦斯郁上面的二哥外表温和,实则狠辣,可不是个善茬,“出什么事了?”
陈青墨拉着他跟上去,“那个男的拿了江苑的手机,看起来又不像是小偷……”
重点是江苑不见了,陈青墨在外面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他。
“江苑不会先回去了吧?”
沈寄珂猜到,八成是出事了,他不想把陈青墨扯进去,先去安抚他,“有可能是回去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可是他的手机……”陈青墨还在对刚才那个黑衣男拿着江苑手机这事感到奇怪。
沈寄珂揽着他的腰把人塞进车里,“别担心了,我让人去帮他把手机拿回来……”
与此同时,秦斯郁刚结束一场会议。
他接到保镖说江苑不见了的电话,差点把手机给砸了。
没过几秒,他的手机就响了。
是个陌生电话,响了几秒,他接起来就挂了。
紧接着,他的手机出现了一条短信——
东南港口,独自来,不准带人。
唐殷跟在他的身后,“老大,这是陷阱,很有可能是秦二狗急跳墙,想要置你于死地。”
秦斯郁如何想不到,秦驰风被他逼到了绝境,他原就是想要弄死他的。
当时他还没出生,他爹就接了两个私生子进门。
现如今他长大了,弄死那两个人是迟早的事。
觊觎他的东西,那就得有命来偿。
没想到他千防万防,还是让人逮着了机会抓了江苑。
他唯一的软肋,他在儿时,他爷爷就给他讲过,作为秦家的掌门人,是绝不能有软肋的,那时的他深以为然,绝不可能想到有人会成为他的软肋。
即使是后来,他意识到他爱上了江苑,他也从来没有害怕过。
他能保护好江苑,他的人,他决不允许任何人去碰。
若是谁不怕死碰了,他定然会让那人以命来抵。
可事到如今,他看到那条短信,还是不可抑制的慌了。
对方抓的是他此生最重要的人,他容不得江苑有半点闪失。
他马上拨了电话过去,心急如焚的开车往短信上的地点赶。
还让所有人都不准跟着他。
是真的做好了去赴这场生死局的准备。
从市中心开往港口,正常要花一个小时的时间,秦斯郁飙车闯了好几个红灯,把时间压缩到半个小时。
港口的风大,晚上的气温骤降,相比于白日里的晴空万里,瞬间冷了好几个度。
秦斯郁还在想江苑出门时穿的那件薄款风衣,肯定不保暖。
风吹过海面,原本平静的海面起了一层微波,荡漾起一圈圈涟漪向外蔓延。
“秦三爷,请吧。”叼着烟的男人从轮船上下来,身子微侧,做了个请的手势。
秦斯郁神色微冷,上次叫他秦三爷的人,如今坟头的草都有三米高了。
这是秦斯郁的忌讳,实际上秦斯郁他爹明媒正娶的人,就只有他母亲一个,他上面有个名义上的哥哥和姐姐,是他爹管不住下半身生下的私生子,然而他爹却在他没出生之前把那两人接了进来,在他出生后,反而要他跟那两个私生子称兄道弟。
他从来没把那两人当当做过他的亲人,不三不四,没名没分的东西,秦斯郁连看都不屑于看一眼。
他刚接手秦氏那天,宴会上有个人喝醉了酒,开玩笑说:“秦三爷当真是要比你那两个哥哥姐姐行事狠辣多了……”
秦斯郁当场就冷了脸,拿起酒瓶子就朝着那人砸过去。
“我是秦家长子,何来的三?”
那人是在骂他,将他跟小三生的孩子相提并论。
自此后,再没人敢叫他秦三爷,都称他为秦总,秦少爷。
秦斯郁冷着脸跟在身后,走到船舱甲板上,抬脚朝着那人踹过去,“江苑人呢?”
那人看到他手上拿着的棍子就快要砸下来,吓得差点尿了,“我……我不知道……”
“三弟,你的性子还是一样急躁啊。”秦驰风抚了抚鼻梁上的眼镜,虚伪的笑容挂在嘴边,他身后的两个人架着江苑,江苑浑身都被绳子绑着,嘴上还贴了胶布。
秦斯郁只见着他憋红了难受的脸,强忍住想去弄死秦驰风的冲动,“说你的条件。”
秦驰风走到边缘,底下波涛汹涌的海水在风的吹拂下,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波浪。
船在渐渐开离港口,风吹起他身上的风衣,他的眼睛只看着江苑,捏紧的拳头又松开。
“秦驰风,放了他,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不论是他的权势,名利,还是生命,只要能换来江苑,他都可以毫不犹豫的送出去。
“三弟,我现在要是让你退出秦氏,你会愿意吗?”秦驰风笑看着他,迎面的风吹起了他额角的刘海,锐利的眼睛在厚重镜片下闪着精光。
秦斯郁没有丝毫犹豫,“可以,你放了他。”
“哈哈哈……”秦驰风忍不住弯腰笑起来,他越笑越觉得讽刺,“秦斯郁,你竟然也有今天?喂,你可是秦斯郁啊,狠辣如你,竟然也会有在乎的人?”
“可真是太有意思了,我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在乎他。”
秦斯郁咬着牙,“你放了他,我再说一次。”
秦驰风冷笑,转过身看了眼江苑,“你想救他……”他扯了扯嘴角,冷讽道:“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么?”
“你跪下来求我,说不定我会同意。”
秦斯郁是脸瞬间冷了下来,活了快三十年,他从来没有求过任何人。
他是高高在上,可以轻易决定旁人生死的上位者,从来不会有求人的那天。
“做不到,我就杀了他。”
秦驰风亮出了手里的利刃,在江苑的脸上比划,从下巴滑到脖子上,轻轻往前一寸,就可以割破江苑的喉咙。
“秦驰风,你别动他!”话落,只听见砰的一声,他的膝盖砸在地上。
秦驰风没想到他真的为了江苑做到这一步,都愣住了。
那可是秦斯郁啊,他多高贵,多不可一世,多心狠手辣,竟然会为了个一门心思只想逃跑的人求他。
同时愣住的,还有被手脚的江苑。
他呆愣的望着这一幕,心脏都漏掉了一拍。
他心里百感交集,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昔日高傲的人低下头,为了他的爱人,卑微乞求:“我求你,放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