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这能不能称之为运气,又或者发生在蜀州,也是他们的不幸。

  裴旗把他们三个召入幕营之后,首要的训练,正是剿灭那些盘踞在山中的匪寇。

  蜀州多大山,连绵不断,山中匪寇猖獗。

  裴旗训练幕营这些人的方式,就是让他们去那么严苛残酷的环境中求胜求生。

  所以最初这些幕营出来的人,个顶个都是高手,不管是智谋还是武艺,都超乎寻常。

  在长达三年的厮杀中,三个人相互帮扶,他为他挡过刀,他也为他挡过刀。

  而姜渭,就是三个人的脑子,三个人能在那么残酷的环境中脱颖而出,和姜渭的头脑关系巨大。

  逐渐,姜渭的才能被裴旗所重视,也就是在这时候,方别恨发现姜渭的想法好像变了。

  莫离离也不再是那个洒脱肆意的莫离离,他逐渐变成了姜渭的提线木偶。

  方别恨不知道是自己错了还是姜渭错了,但不可否认的事,因为他的那种执拗,姜渭对他也逐渐有了些疏远。

  换句话说,可能是因为方别恨不那么听话。

  等到方别恨升任旗官,带着队伍返回家乡去求亲的时候,那个他心爱也爱他的姑娘,已经在屠夫的做主下,嫁给了一位私塾先生的儿子。

  方别恨回去的时候,她成亲还未满一个月。

  他还是不怪屠夫,因为是他回去的晚了一个月,屠夫守住了三年之约。

  那天夜里,在屠夫家中,方别恨和屠夫喝了很多酒,他又一次问屠夫,我该怎么做?

  屠夫也又一次告诉他,体面。

  于是方别恨给屠夫磕了几个头,是谢恩,因为若没有屠夫教他的本事,他不会成为一名旗官。

  没有屠夫的照顾,他离家之后,他的爹娘不可能轻松活下来。

  方别恨走了,没去打扰,他觉得这就是屠夫所说的体面了吧。

  可是他离开之后不久,一伙山匪袭击了村子,屠夫力战而亡,杀山匪三十余人,最终是被乱箭射死的。

  因为屠夫的保护,村子里的大部分人都逃走了,可是方别恨得到消息再赶回去的时候,他连自己爹娘都没能找到。

  再后来,蜀州军剿灭了那一伙规模庞大的山匪,杀匪寇一千余人。

  可是方别恨还是没有找到他爹娘的下落,有人说,其实那天村子里逃出去的人,根本没有逃多远就被追上了。

  没有一个活下来,都被山匪抓走,指不定在什么地方杀了,随便扔进一片林子里,在蜀州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找得到。

  屠夫曾经和方别恨说过,我年轻的时候也有过机会,若我把握住,我应该已经是顶盔掼甲的将军了。

  此时此刻,在大兴城里的方别恨,看着自己书房架子上挂着的那将军甲,想着屠夫的话,好像是自己前生的事。

  狼猿营的将军是一个年轻人,名叫高真。

  在罗境战死之后,高真像是一夜之间就变了个人,曾经的他年少且狂傲,后来的他沉默寡言。

  高真不喜欢方别恨,可能仅仅是因为方别恨是从蜀州过来的。

  方别恨不在意,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愿意为了讨人喜欢而活着的人。

  直到有一天夜里,他看到高真一个人坐在校场喝酒,于是走了过去。

  高真问他,为什么你不睡,方别恨说想起来过去,睡不着,高真当时苦笑了一声,说原来你也是一个失去过什么的人。

  方别恨没有问高真失去过什么,因为他很清楚,想起来一次就难过一次。

  两个互相都不怎么喜欢对方的人,喝了不少酒,却没有说多少话。

  第二天一早,当高真集合队伍训练的时候,发现方别恨一如既往的第一个到了,于是对这个人便有了些改观。

  方别恨也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他回到自己房间之后,如果没有军务上的事,他不会离开。

  高真似乎对这个人有了些兴趣,于是拎着一壶酒敲开了方别恨的房门。

  “我这里……什么酒菜都没有。”

  方别恨有些不好意思,他的住处,其实什么都没有。

  “为了菜喝酒那不是喝酒。”

  高真坐下来,给方别恨倒了杯酒:“你是我的副将,我得了解你,最起码确定在征战蜀州的时候,你不会出卖我们。”

  方别恨点头:“应该的。”

  高真笑问:“你为什么连一句辩解都没有?”

  方别恨道:“因为没有什么可辩解的。”

  高真问:“你失去了什么?”

  方别恨一怔,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这只是下意识的行为。

  “一切。”

  这是方别恨的回答。

  高真问:“那你还有机会挽回失去的一切吗?”

  方别恨摇了摇头:“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