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活在这个世上,却超然于世外,看似她整日都在为铜臭之事奔波,可那只是她给自己留在这个世上曾经活着的证据罢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高希宁和她有几分相似。

  李叱忽然箭想到,若他有一天也出了什么意外的话,高希宁会不会也变成沈如盏那样的人。

  然后李叱就摇了摇头,心说自己这是在瞎想什么。

  其实沈如盏就不在豫州,她在荆州。

  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她此时就在荆州节度使谢秀的府里做客。

  “姐。”

  谢秀亲自给沈如盏倒了一杯茶:“你怎么会突然到我这的,咱们好像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见过了。”

  沈如盏笑了笑:“云游四方,走过这的时候才知道你已经贵为荆州节度使,本不想打扰,可是又觉得不见你一面,心里会有些遗憾,所以便来了。”

  谢秀连忙道:“姐你愿意什么时候来都可以,随时都可以,若是能留下不走了那自然最好。”

  他坐下来,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西疆一别十几年,自从将军他……”

  说到这,谢秀停了下来,脸上多了些歉疚:“对不起,我不该提起将军。”

  沈如盏摇头道:“没有什么关系,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谢秀低下头,看着手里的茶,眼神恍惚起来。

  那一年他还是将军身边的亲兵,才十几岁而已,西域人寇边,将军带着他们血战,杀到最后,只剩下十几个人了。

  将军身中十几箭,就躺在谢秀怀里,气若游丝。

  将军当时嘴里念叨着的,来来回回只那一句话……我可能要误了与她的约定,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再后来,他从西域回到大兴城,在谢家的运作之下,他成了那一战的最大功臣。

  得皇帝亲自嘉奖,再加上谢家的人给大太监刘崇信送了一笔厚礼,刘崇信亲自在皇帝面前举荐,又给谢秀伪造了身份。

  谢秀便直接从一个校尉,提拔为正四品将军,调入驻守在荆州的左领军卫。

  那时候他还不是校尉,只是将军身边的一名亲兵团率,他去西疆也只是去走个过场而已,是为了增加些履历。

  就这样又过了几年,前左领军卫大将军老迈请辞,谢家再次帮他打点,他顺利成为左领军卫大将军,军职只正三品,已到武将极致。

  两年后,谢家的人为刘崇信献上至宝鸾凤壁,刘崇信大为欢喜,再次于皇帝面前举荐,谢秀就成了荆州节度使。

  十几年时间,从一个边军校尉,到了正一品的封疆大吏。

  他很风光,可是他很内疚。

  因为他知道,他得到的这一切都是谢家的人帮他剽窃来的,那一战的功劳是他的将军的。

  “姐……对不起。”

  谢秀抬起头看向沈如盏:“真的……对不起。”

  沈如盏摇头道:“何来的对不起,那一战,我救到你的时候,你身上有十三处重伤,若天下还有一个节度使名正言顺,其实就应该是你。”

  谢秀沉默。

  良久之后,他忽然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来。

  “我想将军了。”

  哭的撕心裂肺。

  西疆小城那一战,那些把他当亲弟弟一样照顾的哥哥们,一个一个战死在他面前。

  将军身中十几箭,是一把将他推开后为他挡住的。

  血,泪,过往。

  生,死,将来。

  第一千零九章 我想他了

  十七岁的谢秀一开始并不喜欢这座小小的边城,也不理解为什么家族会把他送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哪怕家族的人对他解释了许多,但他还是不理解,因为他心里根本就没想过去理解,他只是抵触。

  相对于西疆的其他边关来说,这座名为西峰关的小小关城更苦更穷更没有意思。

  这里的人看起来都是一副土黄土黄的样子,不要说人,这里的半个世界都是土黄土黄的,除了天空之外。

  最初的时候,他每天都只是坐在高处抬头看着天空发呆,一发呆就是半天。

  因为在他看来,这里除了天空之外都是肮脏的,脏得离谱,和他格格不入。

  可是在这的时间将近一年之后,他忽然发现自己变了,他觉得和那些粗糙的边军说一些荤段子,格外有意思,不,是贼他娘的有意思。

  他们都没有什么学识,许多人连字都不认识,可是他们知道什么叫不负。

  他们的情感都那么朴素,认定了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

  他们最初也不喜欢谢秀,觉得这个世家子弟太装,觉得他总是看不起人,所以他们也懒得理谢秀。

  这种情况,直到有一次,谢秀奉将军之命带着一队斥候出去打探消息,半路上被西域人围困,一场厮杀之后才得以改变。

  那天,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站出来挡在自己的手下身前,也许是因为身上的团率军服,也许是因为他的高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