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次是荀有疚来接应他,他心里有些担忧。

  这支队伍是荀有疚的人,若是荀有疚趁机杀了他的话,他连逃都逃不掉。

  但他也推测荀有疚不会动手,队伍是荀有疚带着的,但那是天命王的亲兵青绦军,让天命王知道了是荀有疚杀的诸葛井瞻,天命王自然也不会放过荀有疚。

  所以最聪明的做法,当然是取代诸葛井瞻,而不是利用这次机会杀了他。

  河边,诸葛井瞻坐在那休息,荀有疚缓步过来递给他一壶水。

  “先生。”

  荀有疚在诸葛井瞻身边坐下来:“有件事,想请教先生。”

  诸葛井瞻道:“你问就是。”

  荀有疚道:“先生是如何破坏了洛河堤坝的?之前先生派人来通知我们在此等候,也告知了我们洛河的事,我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正是汛期,宁王李叱对于洛河的巡防必然布置严密,着实难以下手,而且我也不知道现实如何说服那些门客,冒险去扒掉堤坝。”

  诸葛井瞻笑了笑,他虽然对荀有疚有敌视和戒备,但荀有疚想不到他是如何破坏洛河堤坝的,他就得意起来。

  所以他笑了笑说道:“此事简单。”

  他看向荀有疚说道:“我一路召集分散各地的人马聚集起来,让他们打着宁王李叱的旗号,装作巡查堤坝的队伍,那些民勇和村夫,哪里会怀疑。”

  “河道水面本就已经快到堤坝最高处,我让人挖开堤坝的时候,我站在堤坝上,他们在下边,我对他们说,我就在此处向你们保证,堤坝一破,我首当其冲,你们只管安心就是。”

  “那些人着实愚蠢,他们相信我说的,最初只是挖开一个小小的口子,水流不会太大,他们有足够时间撤离,不然的话,他们怎么敢去做这事。”

  “结果堤坝很快就被冲出缺口,我沿着堤坝骑马而行,反而避开激流,那些挖掘堤坝的人大多数被水冲走淹没……哈哈哈哈。”

  诸葛井瞻笑道:“如此愚蠢之辈,只能是为人所用,永远也不会成为用人之人。”

  听到这番话,荀有疚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他看向诸葛井瞻说道:“水淹不止一县,会有无数百姓伤亡,更不知有多少良田淹没,这一下,唐匹敌的大军到了夏天,怕是要缺少军粮了。”

  诸葛井瞻道:“怎么可能只是一县之地,洛河改道,沿途各县都会被淹没,说整个豫州的夏粮收获减半也不为过,况且,如此一来,明年甚至后年那些田地都未必能种植庄稼,百姓又死伤无数,豫州元气大伤。”

  他看向荀有疚:“最主要的是,宁王李叱兵力不足,若要救灾,就不得不调回分配给唐匹敌的援兵,唐匹敌便无力再与主公一战。”

  荀有疚赞叹道:“先生这个办法,确实厉害。”

  诸葛井瞻笑道:“水泽之地,大概需要数年才能恢复过来,宁王李叱这次就相当于被我一计砍掉半数实力。”

  他得意地笑道:“这一趟豫州之行,也算没有白来。”

  荀有疚点了点头,又问了一句:“可这样一来,主公他日率军攻入豫州,也是满目疮痍,还要主公来收拾局面,先生可想过如何收揽民心?”

  诸葛井瞻道:“现在的百姓不是主公的百姓,而是宁王的百姓,死的再多也不足惜,等主公率军攻入豫州,救济百姓分发粮食,容易收拢人心。”

  荀有疚再次点了点头:“我懂了,多谢先生不吝赐教。”

  他抱拳俯身。

  诸葛井瞻笑起来,然后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心里想着,这次回去之后总算能有个交代。

  不然的话,天下第四等人全都折损在豫州这边,天命王要是责怪下来,他解释都没法解释。

  他在心里想着,回去吧,总算是能回去了,这次都不该亲自来。

  不得不说,他为了能自己顺利逃回荆州,布置的格外复杂巧妙。

  安排了十几支队伍作为疑兵之计,却都是假的,就算宁王的人一个一个的追上,也是徒劳。

  十几天后,荆州最北边的盾山县。

  天命军的大本营转移至此地,向前压了大概五十里左右,而宁军已经不得不退回大河以北。

  因为水灾的事,唐匹敌接到李叱的消息,立刻把李叱带来的九万多新兵分派回去,还有庄无敌那一万多战兵,赶回豫州救灾。

  他手中的兵力极为不足,只能勉强防御。

  盾山下,天命军大营内,杨玄机亲自迎接出来,拉着诸葛井瞻的手返回大营,设宴接风。

  席间,杨玄机当着众人的面说,诸葛先生便是我杨玄机的贵人,这话的分量就显得很重了。

  吃过饭后,杨玄机又亲自把诸葛井瞻送回到营帐里休息,和诸葛井瞻促膝长谈至后半夜。

  杨玄机回到自己的大帐已经进了丑时,坐下来后就略显疲惫的长长吐出一口气。

  “你是有什么话要说?”

  杨玄机看向躬身站在一侧的荀有疚。

  在席间的时候,杨玄机就看出来荀有疚好像有话要说,所以让人偷偷告知荀有疚,酒席散了之后,避开别人,到中军大帐里等着。

  那时候才刚刚入夜没多久,此时已经后半夜,荀有疚一直都在这里等候杨玄机回来。

  荀有疚沉默片刻,撩袍跪倒在地:“主公,臣下有一言,本不该此时说,可为主公计,不得不说。”

  杨玄机往后靠了靠,一边脱靴一边问:“什么话?可是和诸葛先生有关?”

  荀有疚道:“是。”

  杨玄机道:“诸葛先生大功归来,你此时找我要说他,怕是告状来的,确实是不该说……”

  荀有疚抬起头看了杨玄机一眼,又迅速的把头低了下去。

  杨玄机道:“说吧,我知道若非要紧事,你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来,你不怕惹我不高兴,我也就知你要说的定然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