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御史大人要找蓝子玉,便与贺婉娇一同前往边关。

  玉满雪山有一段路不知为何,路上堆积的雪要比别处厚得多。

  御史大人提议绕道而行,说是雪太厚,雪下情况难以预料,恐出现踏空的情况。

  贺婉娇本是听从建议的,但一问绕道而行需要多走大半天的路,她便不情愿了,策动马匹径直往前走。

  不料,马匹没走几步便踏了空,跌跪下来。

  贺婉娇也因此跌下马来,崴了脚,手也被缰绳勒红了。

  御史大人狠狠叹了口气,虽不言语,但脸上明显表露着“说你又不听!”不耐烦的意思。

  贺婉娇还未来得及爬起来,便愣在了原地。

  御史大人迅速翻身下马,意欲跑过去将贺婉娇扶起。

  可下一刻,他越跑越慢,越跑越慢,眼睛逐渐瞪大。

  那厚厚大雪之下分明埋着人!

  御史大人将雪拨开,认出了那身军装,惊呆了半晌,破声喊道:“雪下有人!快救人!”

  几百士卒纷纷向前用手拨开雪,挖出被埋在雪下的人。

  “子玉,子玉。”贺婉娇隐隐不安,强撑起身,一个一个的翻找蓝子玉的踪迹。

  雪渐渐下大了,刚挖出来的尸首不一会就覆上了一层薄雪。

  贺婉娇的双手很快被冻得又红又肿,她在翻了无数尸首之后,终于找到了自己最不愿看到的。

  一只被冻得硬如冰雕的纤手露出雪面,手指屈伸的姿态像是在渴望救赎但又被无情抛弃的绝望。

  贺婉娇握上那只覆了薄雪的冰手,红了眼。

  顺着那只手温柔的拨弄开雪,护腕以及衣袖的纹样都印证了雪下埋的是一位将领。

  贺婉娇痛哭起来,身形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

  “子玉……”她几乎说不出话来,后面的话全噎在了喉咙里。

  厚雪之下就像是一个天然的冷冻室,冰冻后的躯体鲜活得恍若在世。

  贺婉娇颤抖的手轻抚上蓝子玉冰冷的容颜,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

  “啪嗒啪嗒……”眼泪迅速凝结成冰,落在冰冷的甲胄上。

  “蓝大人……”御史大人看着冻成冰块的蓝子玉,本就低落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子……玉……”贺婉娇抚摸着蓝子玉的脸,哭得越来越凶,越来越不受控制。

  山风逐渐猛烈起来,风声里夹着一个沉闷的声音。

  御史大人起初还没察觉,一心只在清点死亡人数上。

  那个沉闷的声音响了好几次,御史大人才猛然惊觉起,那是雪崩的声音!

  “快撤!”御史大人喊道,说着便转身上马,边往回撤边喊道:“雪崩了!迅速撤离!”

  御史大人这一喊,雪崩来得更加迅速了。

  很快,雪再一次覆盖了这里,雪深数米,不见人影。

  “清点人数!”御史大人惊魂未定,说话的声音还有点颤。

  “大人,无一人伤亡。”清点人数的官兵回禀道。

  “不对。”御史大人这才想起贺婉娇来,环顾四周,不见她人影,便慌了。

  “蓝夫人呢?”御史大人皱起眉头,“快去找。”

  “是。”

  风雪停了,一切都归于寂静。

  众人找到贺婉娇时,贺婉娇抱着蓝子玉躺在寂静的雪坑里,已经没了气息。

  又下雪了,没有风,下得很温柔。

  葬了她们。

  在蓝子玉被曹威调去玉满雪山边关之时,她便做好了二手准备,与副都尉李瑨仪、承德公主暗中通信,密谋制敌之法。

  蓝子玉本该是此战中的一角,但千算万算都没想到哨所混杂进了曹威的眼线,她没能防住哨所的眼线。

  承德公主带兵在曹威大军的行进路线上沿路设伏,她要亲手杀死被自己惯出来的前夫!

  曹威看到自己前妻,眼中流露出虚假的几分惋痛,继而隐身于人后,搭起弓箭向公主射去。

  曹威气数已尽,公主的死并不能改变多少结局,反倒激起民愤,加速战事的结束。

  南郡郡城下,敌军粮饷殆尽,内乱爆发,曹威死在了自己的军营里。

  蛮夷退兵陇西,与朝廷达成协议,占据了陇西。

  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李瑨仪凭着军功升了总督尉,要彻查玉满雪山雪崩一事。

  他发现了嵌在山体里的火药残留,不出几天便揪出叛徒,斩首示众。

  王不思在院子里等了好久好久,花都开了满院,都没能等到蓝子玉回来。

  辛楚目蹲在蓝子玉二人墓前,手指摩挲着墓碑上“婉娇”二字,叹道:“灯会那晚,我本就想跟你说的,但人太多了,我没好意思说。不成想,成了遗憾。”

  “子玉兄,我一开始就把你当兄弟看待,但我现在一定要当着你的面,把我深藏心底的话说出来。不想再憋着了。”

  “我喜欢婉娇。”辛楚目哽咽了。

  几年后,李瑨仪夫妇诞下一子,其夫偶尔会携子前往蓝大人之墓拜祭夫妇二人,但很多时候都是李瑨仪独自一个人去祭拜。

  他知道蓝子玉本家无人,这才每逢节日都会去祭拜,若是自己不方便也会遣妻子去祭拜。

  辛楚目还是驸马,只是纳了妾,生了好几个孩子,辛家的产业一如十年前那么兴盛。

  蒋玠旻从贵公子成了富老爷,心中仍旧放不下蓝子玉,他恨自己当初为什么那么傻,就是看不出蓝子玉女儿身,要是早点揭穿她就好了。

  他的两个孩子越长越大,自己也年长了,放不下的也只能深埋于心里了。

  太阳初升,薄雾渐稀的时候,青木照往常一样敲响白玉胧的房门。

  但这次,青木敲了好久的房门,房内都无人应答。

  “要不,直接进去吧。”身后端着热水的小厮提议道。

  “嗯。”青木推开房门。

  “公子。”青木一边喊着,一边往里间走。

  他只走进里间几步,便僵在了原地。

  跟在身后的小厮不明所以。

  白玉胧静静地躺在精雕细琢的木床里,一只手悬在床边,洁白的手腕开了道猩红的口子,暗红的血顺着白皙的手滴落到脚踏上,蔓延开来,再从脚踏上滴落,蔓延开来。

  另一只手攥着一支带血的金步摇。

  闪着光的精美金步摇,吊坠是温润的玉石,玉石上也沾染了血。

  “哐当!”同样震惊的小厮失手打翻了水盆。

  一下惊醒了青木,他扑跪到床前,哭喊着:“公子公子。”又连忙往后喊,“快!快叫大夫!”

  小厮看着眼前这血腥的一幕,傻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说了好几遍“是是是。”才连滚带爬的跑出去,喊大夫去了。

  青木想给白玉胧的手腕包扎伤口,但在抚上手的那一刻,他便知无力回天了。

  白玉胧的身体已经变得冰冷僵硬。

  青木只能用哀嚎来宣泄内心的悲伤。

  他怨自己明明知道白玉胧一直都有心病,为什么不时时关注他的情绪?

  他忽然想起,蓝大人死了,尸首和贺小姐的尸首一同葬在了离苏华城不远的徽州。

  整个徽州都知道了,住在京城的贺琦英夫妇也知道了,白玉胧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青木悔恨极了,却也于事无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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