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日绣了好久的蝴蝶呢?”贺婉娇把手伸向小言。

  “在这呢。”小言从腰间掏出一块洁白的帕子递于贺婉娇。

  “要给大人看的。”贺婉娇展开那块帕子,仔细端详帕子上的蝴蝶。

  四四方方的帕子上只绣了一只蝴蝶,针脚虽粗糙却没少绣一针,一针一线都是贺婉娇熬出来的耐心。

  “小姐,你今天中午没有吃饭,一心等着大人回来,难道就是为了给他看你绣的蝴蝶。”小言有些惊讶。

  怪不得贺婉娇一反往常的,执意要等蓝子玉回来。

  贺婉娇白皙的手指摩挲着蝴蝶,点头道:“嗯。”

  话语里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李瑨仪找到蓝子玉时,蓝子玉已经回到城门口了。

  蓝子玉骑的那棕毛马虽摔了蓝子玉,但还是通人性,跑出去没五公里就又跑了回来,刚好被才刚刚从草丛里艰难走出来的蓝子玉勒住马头。

  她虽右腿骨裂,但不影响左腿的正常站立,稍一用力,也只吃痛一会,便可勒住马头,翻身上马。

  李瑨仪看到她时,她除了头发凌乱些、领口凌乱些,就还是那么风度翩翩。

  可实际上,蓝子玉的右小腿真的痛得要命。

  “大人,你……”李瑨仪看着蓝子玉些许狼狈的模样,犹豫道,“怎么了?”

  蓝子玉板着脸,不言语。

  李瑨仪便不好再问了,他还能不知道蓝子玉好面子了?

  及回到县衙门口,蓝子玉右脚动弹之时,才不小心发出了倒抽凉气之声。

  “大人。”李瑨仪先下马来,去扶蓝子玉下马。

  两个门人分别牵过了马头。

  蓝子玉右小腿痛得厉害,下马之后并不能够直立,由李瑨仪扶着,仍是无法挺直身来。

  贺婉娇此时已经不在门口了,她被小言劝回去吃晚饭了。

  “大人,你是不是从马背上跌下来,才伤成这样子的?”李瑨仪将蓝子玉扶到床上。

  “小伤,不碍事。”蓝子玉在床边坐得端正。

  “小伤?”李瑨仪盯着蓝子玉那被下袍摆遮蔽的的小腿看,“要不,还是命人叫个大夫来看看吧。”

  “不碍事,你走吧。”

  李瑨仪退下后,贺婉娇紧接着来了。

  “大人,你回来了。”贺婉娇有些忸怩。

  她看不出蓝子玉神情的不自然,仍满心期待的要把绣好的蝴蝶给她看。

  “你来做什么?”蓝子玉皱起眉头。

  在贺婉娇眼中,蓝子玉是因她唐突到来而不悦的皱起眉头。

  实际上却是蓝子玉真的痛得要命,但又不好意思表露出来,只能皱个眉头。

  “这是我绣了一上午的蝴蝶,你看看。”贺婉娇眼角溢出来的皆是甜甜的笑意。

  甜丝丝的,溢到空气中,微凉的夜风都变甜了。

  蓝子玉现在腿痛得很,根本没心情去搭理这些芝麻绿豆大点事。

  “挺好看的。”但她还是搭理了。

  蓝子玉微皱着眉,接过手帕来看。

  “怎么样?”贺婉娇希望能得到更多的评价。

  蓝子玉微抬头,发现贺婉娇还站在她面前,便伸手拍了拍左边的空位,示意她坐到自己的左边。

  贺婉娇坐下后,又问道:“好不好看?”

  蓝子玉已经擦拭过双手,被缰绳勒出的红印擦拭不掉,泛着余红的指尖摩挲着蝴蝶绣面。

  “还行,就是针脚不够密,仍是需要耐心些。”

  房内暖黄的烛光微弱,蓝子玉手指微屈,笼在手中的阴影隐没了红印。

  “你的手怎么了?”贺婉娇眼尖,发现了蓝子玉手上的红印,抓起她的手掌仔细端详,“怎么这么红?”

  “被缰绳勒出来的,只是起了点红印,无妨。”蓝子玉收回手,淡淡道。

  她打死不说自己被摔下马的尴尬事。

  “哦。”贺婉娇见蓝子玉丝毫不把这点小小红印放在心上,便不好再提了。

  “不早了,你早点回房休息。”蓝子玉将手帕递向贺婉娇。

  贺婉娇从蓝子玉手中拿回手帕,“大人,你还没吃饭呢。”

  “明天再吃。”蓝子玉痛到没心情吃饭。

  “不行。”贺婉娇冲门外喊道,“小言。”

  蓝子玉看向内门外。

  “小姐。”小言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大人,你中午没吃东西,晚上也不吃,那怎么行。”贺婉娇看向蓝子玉,意欲扶她起来。

  蓝子玉的右脚触碰到地板,不禁“嘶”的一声倒抽了一口凉气。

  “???大人?”贺婉娇顺着蓝子玉的目光看向她的小腿。“你的脚怎么了。”

  “无妨。”蓝子玉推开贺婉娇,“你和小言先回房休息,我待会就吃饭。”

  “那……”贺婉娇还是紧盯着蓝子玉的腿,“那你记得吃饭呀。”

  “嗯。”蓝子玉点头,容颜清俊恬然。

  贺婉娇走后,蓝子玉注视了一会食盒,便侧身躺下了。

  夜里,趁着油灯还未熄灭之时,蓝子玉起身查看自己腿上的伤。

  腿上肿了一大块,又红又紫,就像一块血包,破皮的地方已经渗出了血。

  蓝子玉看着自己腿上的伤,也不禁皱起了眉头,探出又长又直的食指轻触了一下“血包 ”,便被痛得再次皱起了眉头。

  “躺一晚就好了,明天大概就能走路了。”蓝子玉暗自猜测道。

  但她眼下最困扰的不是明天腿好没好,而是今晚她压根睡不着。

  只要一躺下,分散的注意力被集中,就不单单是腿疼了,手上的勒伤也开始隐隐作痛。

  但蓝子玉还是要睡,哪怕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一宿,她也要躺着,不然疲劳的身心没得到放松,第二天更累。

  第二天凌晨,晨光熹微之时,蓝子玉才浅浅闭了眼。

  蓝子玉闭眼没多久,县衙里的人便开始忙碌起来了。

  她自然无法在这种窸窣琐屑的声音睡着了,眯了不一会便要起床了。

  右小腿还是痛,蓝子玉开始察觉到不妙了。

  蓝子玉在现代时对医学还是挺感兴趣的,因而看了不少关于医学的书籍,通过触摸表皮肌肤来判断小腿是否骨折的能力还是有的。

  她忍痛摸了一番,骨折倒不至于,骨裂的可能性比较大。

  她想着,只要平时注意一下,就不需要特殊处理,躺上几天就好。

  平日里,蓝子玉在衙人起床之后就起床了。

  但李瑨仪今日却迟迟没见到蓝子玉,便敲门去问候。

  蓝子玉为了她那条腿,决定不撑面子,坦白的跟李瑨仪说了这件事。

  李瑨仪自然说是要去请大夫来看看了。

  蓝子玉秉着面子和省钱的原则,当即拒绝了。

  贺婉娇听闻蓝子玉受伤了,在小言的“教唆”下,上演了不少贤妻在床边温言软语的戏。

  蓝子玉被恶心得直起鸡皮疙瘩,耿直的问了她句“你不尴尬吗?”

  贺婉娇愣了些许,羞喝道:“大人。”

  蓝子玉的神情很是嫌弃。

  她实在受不了贺婉娇的聒噪,躺了三天后,立马下床去练射箭了。

  比赛之日迫在眉睫,蓝子玉丝毫懈怠不得。

  她好歹是个打过多支疫苗的现代人,体质可比古代人棒多了,六七天这样,右腿就完全不痛了,可以骑马了。

  骑马射箭对蓝子玉来说就是娱乐放松的运动,她自然乐此不彼,所以练习起来的时候可以说是“玩的就是刺激”。

  李瑨仪都没有蓝子玉这么敢“玩”。

  因此,蓝子玉每次练习骑马射箭之时,李瑨仪就像是她的魂一样,在后面追着她跑。

  蓝子玉训练完回到县衙的时候,里衣全湿透了,后背的罩甲也被渗出来的汗浸湿了。

  贺婉娇每每看到蓝子玉大汗淋漓的回来,就忍不住惊叹她训练之辛苦。

  蓝子玉倒不觉得辛苦,只觉得刺激好玩,但她还是会装作若有其事的样子,跟贺婉娇说:“我都如此努力了,那你有努力把你的琵琶学好吗?”

  在蓝子玉卧榻之时,贺婉娇无意暴露了自己家有琵琶这件事,当即就激起了蓝子玉的兴趣,追着问贺婉娇会不会弹琵琶。

  贺婉娇见蓝子玉对琵琶如此感兴趣,当然不好扫她的兴了,一番虚与委蛇的废话之后,回答道:“不会。”,貌似“委婉”的说了实话。

  “……”蓝子玉默言些许,问道:“你的琵琶在哪?”

  “在我房间,家里。”

  “明儿拿过来,练练你的琵琶。”

  自此,贺婉娇便踏上了苦练琵琶和刺绣的懊恼之路。

  贺婉娇身形一僵,垂眸矫揉造作起来,瞥见蓝子玉的袍摆沾染了些许灰尘,便故作惋惜道:“大人,你的新罩甲脏了。”

  新罩甲,没错,是新罩甲。

  最近,朝廷的俸禄下来了。

  刚发了工资的蓝子玉,那不得奢侈一下呀。

  蓝子玉乜了一眼贺婉娇,转而问道:“那你今天干嘛了?”

  贺婉娇忸怩了一番,反问道:“大人,你不觉得今儿很凉爽吗?”

  蓝子玉径直往院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回答道:“然后呢?”

  贺婉娇追上去,问道:“今儿天高气爽,最适合放风筝了。”

  蓝子玉身形微滞,脚步稍稍一顿,皱眉道:“风筝?”

  她想起了她小时候,在现代的日子。

  那时候,她没有钱,看到别人玩风筝,自己也想玩,家里不肯花那冤枉钱去买那没用的玩意,她就只能自己做。

  最后,她是把能飞上天的风筝做出来了,但却没有别人买的风筝好看。

  那种落差感,蓝子玉至今都深有体会。

  “对。”贺婉娇愧疚得低下了头。

  “好呀。”蓝子玉感叹道,“天高气爽的,是适合放风筝。”

  贺婉娇诧异了,以为蓝子玉生气了,反应过来后便连忙道:“大人,大人,我只玩了一会……”

  蓝子玉打断贺婉娇的话,温柔而决绝的说:“喜欢玩风筝就玩,我本无阻拦之意,相比提出苛刻的要求,我更乐意看到你的笑颜。”

  贺婉娇一愣,心口似有暖流在潺潺流动。

  蓝子玉自然不会把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放在心上,就是漫不经心的一句大实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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