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先从你的名字练着写字吧。”蓝子玉站直身,俯视着贺婉娇。

  “嗯。”贺婉娇用力点头,抬头冲蓝子玉笑了笑。

  贺婉娇着手练字的时候,蓝子玉并未立即走开,一直注视着她写下‘贺婉娇’三个字。

  那三个字写得犹如小儿画瓢,毫无笔锋,皆绵软无力,

  “太软了,用点力。”蓝子玉说着便俯下身,绝美侧颜几乎就要擦过贺婉娇粉嫩的肌肤,然后用手中毛笔在纸上落下端端正正的‘贺婉娇’三个字。

  蓝子玉倾身而来,淡淡的熏香香气自身上弥漫开,似将贺婉娇也包裹进了香氛之中。

  贺婉娇嗅着这近在咫尺的淡香,脑中一热,连呼吸都忘了。

  “我的字也不好看,但比你写的好看,你就先照着我的字练字,后面再逐步提高。”

  蓝子玉的说话声终于惊醒了大脑迟钝的贺婉娇。

  贺婉娇反应过来后,连忙争辩道:“大人的字明明特别好看,我跟着大人学写字才学得会。”

  蓝子玉不言语,默默坐回自己的位置。

  贺婉娇骨小肉多的手十分白嫩,抵着笔杆的无名指不一会便被按压出了红印。

  还未到一个时辰,贺婉娇的耐心便被枯燥乏味的练字消磨殆尽。

  蓝子玉也是此时发现了贺婉娇没有耐性。

  “大人,我会写自己的名字了。”贺婉娇放下笔,揉了揉自己发酸的手腕。

  蓝子玉只瞥了一眼贺婉娇写的字,淡淡道:“你可满意自己写的字?”

  贺婉娇将自己最后写的那几个字打量一番,自知不如蓝子玉写的字,便一下子心虚了。

  “没有大人写的好看。”贺婉娇的声音细若蚊足。

  蓝子玉略作思考,道:“那就明儿继续练。”

  贺婉娇松了口气,露出灿烂的笑容。

  蓝子玉注视着贺婉娇灿似骄阳的笑容,似乎看到了这个时代的女性,那被封建思想和媚男社会风气腐蚀之下的女性,心口不禁泛起些许疼痛。

  傻丫头,连统治层都不提倡女子抛头露面,科举制也仅限男子,又如何会有女子学堂与你上学?

  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一个人的行为习惯与思想观念都是会伴着年龄的增长而逐渐根深蒂固,因此,蓝子玉并不强求贺婉娇在一定期限内一定要做到什么。

  她认为贺婉娇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贺婉娇也恰好需要这么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自从刘志兰案结案之后,来县衙送礼的人便越来越多。

  眼看临近县考,来衙门送礼的学生以及亲属便更多了。

  这些送礼的客人皆毫无例外被宋宁章请出了衙门。

  有更多的来人连宋宁章的面都没见着就被门人拦在了门外。

  门人见那些前来送礼的闲人见得烦了,一旦看出来人不是为报案而来,便连大门都不给进。

  风和日丽的这天,一名衣着不俗的贵公子便被门人拦在了门外。

  “公子走吧,蓝大人洁身自好,从不收受赠礼。”卢满金挥手劝道。

  生得唇红齿白的贵公子愣了片刻,才恍然明白自己不得进县衙原来是手中带了赠礼。

  贵公子露出排列齐整的扇贝小齿,眯起一双含情脉脉丹凤眼,笑道:“打扰了,二位公人,小生告辞。”

  “走吧走吧。”卢满金连连摆手。

  贵公子只好提着有精美的盒子包装的赠礼,离开了县衙。

  临近县考的前一天,蓝子玉莫名紧张起来,就好像是她准备要参加高考了一样。

  但这种紧张感,蓝子玉只能由自己感觉到,绝对不会表露出来。

  坐于蓝子玉书案旁的贺婉娇正聚精会神的练着字。

  经过蓝子玉耐心的指导,贺婉娇已经有了一些练字的耐心,但还是很容易就被消磨了。

  所以贺婉娇练了不到一炷香的字,就熬不住了。

  为了不让贺婉娇闲着,蓝子玉就让她自己去书架找几本自己喜欢的书来看。

  贺婉娇绕着书架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自己喜欢看的书。

  “你喜欢看什么书?”蓝子玉站起身,欲帮她找几本书看。

  贺婉娇仔细了想了好一会,犹犹豫豫道:“我不看书的。”

  “你从小到大都没看过一本书?”蓝子玉有些惊讶。

  惊讶的是,贺婉娇作为一个富家千金,应当有闺中老师教导,虽说不能教会贺婉娇琴棋书画,但至少能得一些书看吧。

  “我小时候十分贪玩,爹娘都管不住我,他们让我看书,我也看不下去。”贺婉娇说得越来越小声,又突然愤而辩解道,“那些书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字,太无聊了,我一看就头疼。”

  “……”果然,贺婉娇这皮娃子是自个不愿读书。

  “不过,我现在想识字了。”贺婉娇忸怩道,“我想和大人一起看书。”

  死心吧,我是不会和你一起看书的。

  蓝子玉心里是这么想的,张嘴说的却是,“你先把字认全再说。”

  “哦。”贺婉娇满腔的热情瞬间被蓝子玉淡漠的神情劝退。

  蓝子玉在书架中找了一阵,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一本适合贺婉娇看的书。

  “这是什么书?”贺婉娇问道。

  “料峭春寒夜逢君。”蓝子玉将书随意翻看几页,然后再将开头和结尾仔细看过,确认里面没有与男主有关系的女主之后,便书递给了贺婉娇。

  至于蓝子玉首先确认里面有没有男女关系的原因,自然是不希望贺婉娇早熟了,毕竟她才十五岁。

  书不厚但也不是很薄,拿在手中刚好合适。

  “料峭春寒夜逢君。”贺婉娇看着书封上的字,重复了一遍蓝子玉的话。

  “李瑨仪。”蓝子玉冲门外喊道。

  “在。”李瑨仪推门进来。

  “本官交与你一个任务。”

  “什么任务?”

  “教贺小姐认识那本书里的所有字。”蓝子玉白皙玉手指向贺婉娇手里的手。

  蓝子玉知道李瑨仪家是京中大户,虽说不是嫡出,但富裕的环境也让他有了读书识字的机会。

  “啊?”李瑨仪看向完全不知情的贺婉娇,有点懵。

  贺婉娇更懵,她一直以为蓝子玉会亲自教她的,因而,她一直有努力的学习,耐心也在一点一点的提高。

  蓝子玉吩咐完,便回到书案后面,继续看书。

  “大人。”贺婉娇有点沮丧,“我想让你教我。”

  贺婉娇嗓音里带着些许哭腔,像是很委屈。

  蓝子玉终是不忍心,抬起头注视着她,缓声道:“贺小书童,你先跟着李护卫认字好吗?”

  “贺小书童”很戳贺婉娇的心坎,她猛然想起自己进衙门之时便是以作为蓝子玉书童的身份进来的。

  虽然贺婉娇并不知道书童的具体职责是什么,但蓝子玉肯定没有教一个书童认字的义务。

  “等你认了点字,我再教你好吗?”蓝子玉的神情自始至终都是这么沉冷,不容他人怀疑。

  贺婉娇跟蓝子玉较劲是没有赢的胜算的。

  因此,贺婉娇只好点头道:“好。”

  于是,蓝子玉书房内,她的书案面前便多了一张书桌。

  贺婉娇便是坐在那,跟着李瑨仪认书上的字。

  义沧城内,最好的客栈便是昌乐南街的南风客栈。

  那名被县衙门人拒之门外连蓝大人面都没见着的贵公子便投宿到了此处。

  掌柜见贵公子一身绫罗绸缎,气度不凡,竟区别于其他客人,亲自招待他。

  贵公子也像是有了长期借宿南风客栈的意思。

  “苏勇。”辛楚目放下手中的书卷。

  “小人在。”一旁的苏勇答应道。

  “去把那盒点心扔了。”辛楚目语毕,刚放下书卷的手便顺势摸起桌上的玉骨折扇。“

  “啊?!”苏勇惊讶道,“那盒点心可是公子您特意从南郡带过来的呀,还未曾动过。”

  “扔了,都这么久了,肯定不新鲜了。”辛楚目轻摇折扇,淡淡道。

  “可是……那盒点心只有衢州府才有,昂贵也就算了,还是公子等了好几天制作工期才拿到手的点心。”苏勇还是好心痛。

  “买那盒点心的本意就是为了送人,别人不收,它也就失去了价值。”

  “那个县令也太不识抬举了吧,公子可是……”

  苏勇欲替辛楚目抱不平,却被辛楚目骤停的折扇拦住了。

  “不得妄言。”

  “公子上次去衙门,可是连蓝大人的面都没见着呀。”苏勇语毕,又小声嘟囔道,“这蓝大人的官威也太大了吧,连公子都不肯见。”

  当时,苏勇站在离县衙大门口几十步远之外等候辛楚目,因而对蓝大人谢客的原因并不知情。

  “那次是我带礼前去,蓝大人因此不肯相见。”

  苏勇的嘴唇动了动,仍是不服气,“就算是两袖清风,公子指明要见蓝大人,蓝大人好歹也要见一下公子吧。”

  “我又没有冤案要报官,蓝大人没有见我的必要。”辛楚目轻摇折扇,“不过,今天下午,我还要去拜访一下蓝大人。”

  “公子,那盒点心真的要扔掉吗?”

  “你想吃也可以把它吃完,然后再将盒子扔掉。”

  苏勇扁了扁嘴,“我还是更喜欢吃绿豆饼。”继而转身去拿点心。

  辛楚目笑了笑,拿起书卷继续看书。

  “公子真的要去拜访蓝大人。”苏勇刚刚拿来的精美点心盒放到了辛楚目面前的桌上。

  “嗯。”辛楚目轻点头。

  “那小人把点心扔了,公子拿什么礼品去送给蓝大人?”苏勇疑惑道。

  “蓝大人两袖清风,本公子自然也要两袖清风的去了。”

  “话是这么说,但于礼节上,公子无论去拜访谁,都应该携礼登门呀。”

  辛楚目略作思考,放下书卷,道:“你待会去将我常用的熏香,包出一部分,然后用一个盒子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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