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午休时做了场短暂的梦。

  等阮秋回过神来, 两手已经被松开了,从从后面攥住阮秋的手再到松开去拿书画,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跟拍戏似的。

  “前半句的‘浮生若梦’虽然明显看出握笔力度不足,但行文镌意, 从笔锋到四字布局都是拔尖儿的。”

  旁边几个阮秋的同学的面面相觑地对视片刻, 跟着哈腰说。

  “嗯, 阮秋跟我们在一起上课的时候就写的很好。”

  “对对,每次老师评价下来都是第一。”

  周坤看着前半四字脸色也有些难看,饶是再内心腹诽这个小贱货不知道什么时候勾搭上了顾芒, 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句“浮生若梦”写的极好。

  他强撑着笑脸, 当着这一群同学的面,好胜的虚荣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企图去攀关系:“小舅, 你什么时候有空来这啊?我爸最近还跟我念叨着什么时候跟您再聚着喝一杯呢。”

  顾芒自顾自把书画卷卷起来,眼睛都没有去瞥周坤一下, “别, 我可当不起你什么小舅小叔的, 连齐白石最有名的《墨虾》图都叫不出名字,下次你爸想要项目, 还是别拿一起赏画这种事儿当借口找我了。”

  周围阮秋的同学不少,有爱奉承周坤的就有看他不顺眼, 顾芒话一出口, 周围跟上一阵切切地嘲笑声。

  周坤狠狠地瞪了那一群人一眼, 面色如土地点点头, 转身走了。

  玻璃连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顾芒看着阮秋埋在围巾里只露出一点点的小半张脸, 心里痒痒的。

  “刚才看你手都冻僵了,”他说,“作画作书,炼成先炼笔,你笔都握不稳谈什么能写出好的字画?这个你们a市美院的老古董们没教过吗?”

  顾芒见阮秋仍低头不语,直接伸手再次把阮秋的手窝在手里。

  冰块儿似的冷。

  顾芒还没捂几秒钟,手心蓦地穿来阵力,他被挥开了。

  空气似乎跟着外面的冷气一起凝固下来。

  阮秋也愣住了。

  可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本能反应。

  他......他昨天,才刚刚,在顾芒的外套上做了那么肮脏的事儿,接触的一瞬间昨晚受辱的记忆瞬间回笼脑海,他怎么还配再去玷污顾芒......

  “少爷......”阮秋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哑地惊人,他顿了顿,压低声线企图不让顾芒听出来他的不适,“我今天还有事儿,不能陪您,先回去......”

  “是吗?”顾芒凉凉地开口,“回去干什么?陪我爸?”

  阮秋面色僵住,手缓缓背在后面,像做错了事的孩子。

  “那天宴会我跟你说过吧?整个顾家早晚都是我的,你吊在他那棵老歪脖子树上干什么?小心吊一半儿把他那根僵硬的老枝儿给吊断咯。”

  阮秋没想到在顾芒嘴里再次听到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又是头次在人嘴里听到人这样形容顾京,有些忍俊不禁。

  顾芒指示道:“手伸出来。”

  阮秋茫然:“少爷?”

  “手,伸出来......对,给我。”

  阮秋把自己的手亲手放进顾芒的手心里,茫茫然地抬头看人,这下小半张脸终于从围巾里露出来了,眉眼还带着浅浅的笑意,乖的不行。

  顾芒握住阮秋的手,把两个小冰块子在手里捂暖和,十指时不时交叠交叉在一起,手心的肉贴着手心的肉,暖暖的热源就传过来,把阮秋苍白的小脸也捂红了。

  他直觉这样不对,小声:“少爷,万一......”

  “万一什么?”

  阮秋踌躇着措辞,想说这个连廊随时都有人来,万一有人看到了告诉顾京怎么办,无奈他的人情实在算不上练达,顾芒手又这样来来回回非礼般和他燕子交尾般交叠,让他每次想一半了就开始神游。

  他的手就这样任由顾芒揉圆搓扁,捂地要化了,面团似的被顾芒放在手里肆意把玩,等嘴巴终于要开个头,忽然全身鸟似的腾空,伴随着猛然浓度变大的柑橘雪松香,阮秋整个人都牢牢实实落进顾芒怀里了。

  “少爷!少爷!”

  阮秋这次是真的慌了,语气带上恳求,“少爷,你放我下来吧,前面走廊人多,要是被看到了告诉——”

  “嘘。”

  阮秋感受到顾芒停下了步子,以为顾芒要把自己放下来了,心里却不知为什么溢上隐隐的失落。

  还没等他道谢,只见顾芒食指抵在嘴唇,眼里带着隐隐坏笑:“本少爷向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如果不想被看到,自己就把自己蒙好吧。”

  说着,他估计重施,把自己的长外套塞到阮秋怀里,脚下走路迅猛如风。

  阮秋急坏了,根本来不及细想,忙把那外套往身上一批。

  顿时,柑橘雪松的气息把他直接淹没,比之昨晚浓度更甚。

  痛苦,欢愉,隐忍,欲念......乱七八糟的情绪交融在一起炸到阮秋脑子里,他浑身僵硬,面色通红,几乎不敢呼吸。

  这是在做什么,他怎么有脸还去玷污少爷的味道的......

  阮秋鼻子发酸,挣扎着要把外套拉下去,可耳边,隔着外套传来了外面人的对话声。

  “顾大少好艳福啊,出来逛个画展也能碰到丽人儿。”

  顾芒含笑,饶有深意:“确实是个丽人。”

  只是是他那个狗爹的罢了。

  奉承的人哈着腰:“还是顾大少您有魅力,就是见不到这人长成什么样了把您迷得直接给盖住不让见了。”

  顾芒笑地更加灿烂:“你想看看?”

  圈外人喊顾芒都喊总裁,这人知道管顾芒叫顾大少,八成也是认识顾京,既然认识顾京,又怎么可能不认识顾京身边最得宠的小情儿?

  阮秋淹没在顾芒的气息里尚且自顾不暇,听到这声直接全身炸毛。

  见怀里的人隔着衣服在蹭自己,顾芒眼眸微微暗了暗,道:“不好意思,小猫今天害羞。”

  那个人也吓破了胆子,他也只是打个趣儿,要是真让他看,他绝对是万万不敢。

  “那顾大少您忙您的,我先走了。”

  “不送。”

  那人庆幸地抹着汗走了,心道素来喜怒无常的顾芒今天心情倒是瞧着不错,果然这只有妲己才治得了纣王。

  顾芒心情极佳地一路抱着人进了车,怀里的人好半天不动,只是身体是不是抽动一下,他把外套掀开。

  阮秋双眸失神,眼眶泛红,上挑的眼角往下掉着泪。

  他忙把人搂进怀里,大手抚去阮秋的泪水,“刚才闷着了?哪里不舒服。”

  阮秋咬着唇把腿并紧,微微蜷缩着隐藏某个起反应的位置,脑袋警惕地四处看看,小心翼翼地问:“旁边没有人了吧?”

  顾芒点头,想把阮秋放在座位上看看人到底怎么了,阮秋红着脸攥住顾芒的手:“少爷,别动了好不好?”

  再动......他那里真的要被发现了......

  顾芒说:“那你告诉我你怎么了?为什么哭?”

  阮秋垂下眸子不说话,脸蛋却沁地愈发绯红。

  还能是什么,还不是那个外套惹的祸。

  他知道一闻到少爷的气味就...,很不好,可他真的有点控制不住......

  “我,刚才有点害怕,害怕被他们发现。”

  顾芒轻嗤,眼里带笑:“就这么害怕?胆子真和猫似的了。”

  阮秋小声说:“少爷别笑话我。”

  顾芒又摸了摸阮秋的后脑勺,看着也到了晚上的饭点,直接开车驶向一个常去的私房菜馆。

  阮秋把身体蜷缩起来,几次呼吸,都没法把躁动压下去,有些着急。

  要是临下了车,站到地上,少爷一定就发现他是个变态了。

  他几次深呼吸,可车厢实在太小,他鼻子又灵,一呼一吸全是少爷的味道,脸就越来越红,小女孩儿似的缩成一个小团悄悄夹腿,企图抑制下去,可还是无济于事。

  眼看车驶进一个商圈,阮秋心一横,手指钻进袖子里,狠狠地在那个半结痂的伤口处扣弄,尖锐的痛感传来,直到把那里弄得再次血肉模糊了,阮秋的身体才恢复正常。

  “呼......”

  他悄悄松了口气,偏头邀功似的看了眼顾芒的侧脸。

  鼻子坚挺,视线带着几分戏谑,内底又慢慢温柔。

  只一眼,阮秋只觉得身体又烧起来,忙扭过头收回视线。

  这家私房菜坐落地位置极佳,里面布置也是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的感觉,左右服务生都穿得中式服装,被带到哪个区就操着一口地方语言,吃粤菜就是广东话,吃川菜就是川话,吃温州菜就是温州话,倒有份诗情画意,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样子。

  老板和顾芒老相识了,亲自带着二人上了二楼最好的隔间,顾芒这么多世也不是白过的,把阮秋的口味摸地很清,不一会儿菜就上上来。

  乘米饭的碗是个小瓷碗,周一圈有四五条金鱼游戏,涟漪似的蓝色勾线衬的碗面尤其清丽好看,碗底还有数条白虾,漂亮地紧,让阮秋看痴了,爱不释手地翻来覆去看。

  顾芒看他那小模样,心里笑,心想等会临走朝老板要几个碗来,面上却不显,把人碗拿过来乘了半碗米饭。

  他饿了,捧着碗米饭吃的不亦乐乎,看阮秋半天不动筷子以为人认生,又亲手给阮秋夹了一块松鼠鳜鱼。

  “怎么不吃?”

  “......没有。”

  阮秋犹豫片刻,夹起那块鳜鱼尝了一口。

  甜,鲜,香,好吃,吃完一口还想吃。

  “......”

  阮秋却筷子动的越来越慢,数米粒似的扒拉碗里的白饭吃。

  顾芒皱起眉,他把筷子放下,木质筷子碰到实木红桌,啪嗒一声脆响。

  阮秋一惊,也跟着放下筷子,抬头时嘴角还带着米粒。

  “你不饿。”

  “不是......”

  “不喜欢吃这些菜。”

  这句话是屁话,阮秋多爱吃鱼他知道地不得了。

  “不......”阮秋声音变小。

  “那就是对我有意见,看到我就烦,就恶心地吃不下饭——”

  “不,不是的!”

  这一句阮秋叫出来,他攥紧一处桌角,急地面红耳赤不断摇头:“不,不讨厌少爷。”

  顾芒不自觉翘起嘴角:“那你给个解释。”

  阮秋纠结了一会儿,松开手,脱力似的垂下双臂。

  “老爷他不希望我吃太多......”

  “哈?”顾芒皱起眉。

  这个老玩意儿是什么牛马,饭都不让人吃,顾家缺这一口饭钱??

  “他说他喜欢瘦一点的,就不希望我吃的太多,说那样胖了就不好看了。”

  顾芒脸色微冷,“你什么时候开始跟他的?”

  “高三的时候......”

  这是阮秋最不愿意提及的回忆。

  高中,别的男生高中还在琢磨着好好学习为了高考烦恼的时候,他苦恼的是筹钱,是还债,是想学画画却没有钱参加美术集训,是想着如何讨好顾京,如何端详人脸色。

  阮秋惶恐地坐在那里,面色灰败,害怕顾芒接着问下去。

  可是他已经知道了,知道自己高三就跟了顾京。

  少爷会不会觉得他很浪荡势利,在少爷眼里,他一定是个在上学年纪就不安分守己朝男人张开腿的不要脸的贱货......

  顾芒眸子微垂,让人看不透喜怒。

  怪不得阮秋这么瘦,合着高中就被逼着不能吃饭营养不良了。

  他亲自端起阮秋的饭碗,又剜了一勺米饭,把漂亮的瓷碗乘地满满当当,放到阮秋面前说:“今天吃不完这一碗,就不许出这个门,我看谁敢不让你吃饭。”

  阮秋呼吸一窒,难以置信地看向顾芒。

  顾芒皱眉和他对视,还以为人不愿意,语气带上了些强硬:“吃——还是你要我喂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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