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阮秋急成热锅上的蚂蚁, 从床单上滑下来绕着房间陀螺似的团团转。

  顾芒醒来后一定会怪他的,不要他也不是不可能!

  他眼睛像最大档的风扇一样转来转去,在房间里扫视一切可能有用的东西, 终于定格在那本《百科全书》上。

  !

  对了!他之前为了研学人类知识钻研《百科全书》时候看到过一种奇异的法术,叫“催眠”!只要摇动链表打响指, 被催眠的人就会全部听他的!

  阮秋跑到柜子边上一跃, 把顶上的链表拿出来, 又一把把《百科全书》打开到催眠的那一页。之后猛虎扑食一样跑着扑到床上,顾芒的睫毛颤动,看上去马上就要醒了!

  阮秋跨坐在顾芒身上, 低头看着顾芒,提起全部精力, 把手中的链表握紧,聚精会神地等待着顾芒睁开眼睛。

  顾芒本在梦中烧的混沌又烦躁, 嘴巴上莫名贴上软软的东西, 之后发现那东西反而极大缓解了自己的燥热和疼痛,反而让他感觉好多了, 可惜还没吃够就没了。

  他觉得身上一沉, 慵懒地掀开眼皮, 入目是小魅魔正紧张兮兮盯着自己,一个金色的链表在自己眼前晃悠。

  ?

  搞什么?

  只见阮秋拎着那只链表在顾芒双目中央有规律地晃动起来, 一边歪着头看书念念有词:“接...接下来,请轻松地呼吸, 你进入了更深沉, 更深沉的放松状态。外界的食物开始慢慢远离...”

  顾芒更迷茫了, 这是什么新的治疗手段吗?

  阮秋紧张而有规律地晃着表:“你一直听到我的声音, 慢慢的只会听到我的声音, 其他声音都会离你很远,你更加专注,在五秒过后,你将陷入听从的状态,只会听我的话!”

  说完最后一个字,阮秋长舒口气,期待地看向顾芒。

  顾芒瞥到阮秋手上的《百科全书》:...

  该说不说,这世界他老婆是不是傻的有点可爱了,这是在和百科全书学催眠吗?怎么不用化学书学烹饪。

  想起那碗皮蛋瘦肉粥,啊,说不定真是照着化学书学的。

  迎上阮秋这样期待的目光,顾芒有些不忍心了,同时也颇为好奇阮秋会说出什么来,他的视线直直望向表盘,没有表情的样子,像是真的被催眠了。

  “有,有用!”

  阮秋激动地喊了起来,刺地顾芒耳朵一痛,差点没绷住。

  小魅魔激动坏了,慌忙把《百科全书》视若珍宝地轻轻放在床上,高兴地差点没从顾芒腿上滑下去,匆匆恢复吊着表盘的姿势,又有些呆住在原地。

  他也怀疑催眠不会管用的,这次管用了,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唔......”

  阮秋放松身体,自在地微笑起来,大胆地趴在顾芒身上,自由地汲取他脖颈的气味,湿漉漉黏糊糊的。

  思索一会儿,他把顾芒额头的湿发在指尖盘绕一圈。

  顾芒也就配合着他演,视线空若无物地看着表盘。

  他本以为阮秋会想很久,想不到第一句很快就说出来了。

  “以,以后一起走路时,要牵住我的手。”

  阮秋说。

  “每天,都要想我...至少三小时!”

  阮秋又有些不安,嘀嘀咕咕着:“三小时是不是太多了?那,那就两小时五十五分钟吧...”

  顾芒憋着笑,眼也不眨地看着钟表。

  阮秋松了口气,在顾芒身上支着下巴,满心欢喜地看了会顾芒的白净的下颌,又说:“当你看到我的时候,会感到安心与幸福。”

  顾芒睫毛颤了一下。

  他没有想到。

  他以为阮秋会提一些和“进食”有关的要求,没有想到没有一个相关的。

  也许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这只小魅魔真的并不止把他当做食物了。

  阮秋收起表盘,轻巧地打了一个响指,“现在你可以醒来啦。”

  顾芒眨了两下眼睛,如梦初醒的样子,他静静看着阮秋一会儿,然后牵住他的手。

  他把阮秋抱进怀里,心想这个催眠或许真的有用也说不定,不然当他把他抱了满怀时,为什么竟然真的感到了安心与幸福了呢?

  到了半夜的时候病情好像一下子加重不少,顾芒躺在床上,身体底下的被褥已经被汗水濡湿一片,像变成一块没有拧干的海绵,四处都溢着水,偏偏又像被放在烘干机上不停地烤着用火炙着。

  顾芒感觉眼皮都在烫着眼球,他深深闭着眼睛,微微睁开一点,眼角留下一行生理性的泪水。

  肩膀的伤口溃烂发黑,嗓子疼地说不出话,还没说渴,唇角就抵上微凉的玻璃杯。

  阮秋担忧地看着顾芒,一点点给他喂水。

  顾芒翻了个身,又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半夜十二点,外面危机四伏,黑夜里藏着丧尸的尖叫,无尽的危险,而他和他缩在这个狭小温馨的屋子里,被子很软,前不久刚洗过,有薰衣草的香气。

  他告诫自己要打起精神,可不知不觉,又闭上了眼。顾芒睡得很安稳。

  阮秋抱着越来越热的顾芒,心也越来越焦急无助,他舔舐着顾芒的汗水,从额头舔到下颌又从肩膀舔到手心,顾芒都没有什么好转的迹象,反而脸色越发苍白。

  阮秋忍住哭腔,小声地哀求着:“快好起来,快好起来吧。”

  他后悔了,刚才催眠的时候如果让顾芒身体好起来,现在是不是就好起来了?

  他也翻了个身,抱住从后抱住顾芒的腰去舔舐顾芒的伤口,因为脸颊的伤还没好利索,伤痕上的血迹不甚擦到了顾芒的伤口上,阮秋一惊,低头忙去找纸巾,抬头时却愣住了。

  肩膀那处沾了他血迹的伤口,原本溃烂发黑,可现在,竟然一点点恢复了。

  只可惜沾到的血太少,伤口缩小没多少就停住了。

  阮秋先是发怔,紧接着喜极,险些没叫出来,他伸出獠牙,一口毫不留情,重重咬进自己的手腕,血液像流动的红色绸缎从手腕淌下来,没多想就往那处伤口上抹。

  随着更多鲜血涂抹上去,黑黢黢的伤口逐渐愈合,阮秋惊喜地睁大眼睛,不管不顾往上面涂抹更多的血,直到尖锐的痛楚和晕眩刺进大脑,阮秋感觉有些奇怪。

  他不知道自己缺血了,或者就算知道了应该也不会放在心上,獠牙刺在伤口周边把手腕咬的乱七八糟的,引出更多的血液,伤口有如吸水的土壤般吸吮愈合,到最后终于消失结痂再掉落,露出嫩生生新长的出来的皮肤。

  阮秋终于松了口气,却也没了力气,软软地倒在顾芒怀里,已经不烫了。

  他有些庆幸,又有些遗憾,依恋地蹭了蹭顾芒的熟睡的脸颊,小声说:“快点好起来吧。”

  他感觉没有力气,晕乎乎的,怪不舒服的,嗯,需要顾芒亲亲才能好。

  第二天阮秋是在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麻痒感里苏醒,昏昏沉沉的那个变成了他,阮秋感到手腕被人攥着束缚着,哼唧了一声,“唔...”

  那手腕被攥地更紧了。

  “阮秋。”顾芒连名带姓地喊他,眉头皱地很紧,手腕的伤口已经上好了药,正在一圈圈缠绕纱布,“你觉得自己是血包?这种伤口不处理放一晚上,你想干什么?第二天早上让我看到你的干尸?”

  阮秋迷茫,他没有处理伤口的概念,魅魔没有什么伤口是不能自愈的。

  没听到回答,下一秒绷带又变紧了。

  “疼,疼!”阮秋苦哈哈地喊着,尾巴讨好地绕上顾芒的手腕,“下次不会了。”

  顾芒给阮秋手腕上的绷带打上一个漂亮的结。

  他垂眸看了那里好一会,才把阮秋抱进怀里。

  阮秋永远也不知道,当顾芒一夜安眠,睡眼惺忪地醒来时,看到阮秋狰狞的伤口还在流血,床铺都被血浸湿的时候他是什么心情。

  “对不起。”

  好半晌,顾芒才轻声说出这一句话。

  阮秋吓坏了,以为顾芒要把他扔下了,拼劲儿挣着要看顾芒的脸,又被下一句话定在原地。

  “我以后会保护好你的。”

  顾芒说。

  他也要保护好他,挡在他的前面,不让他流那么多的血。

  一根翠绿的长条从顾芒掌心伸出,安抚性地拍了拍阮秋的头。

  “这是什么?”阮秋好奇地用手指勾着那根藤蔓,“长的像我的尾巴。”

  他从贫血中缓过来,这才发现整个房间——除了床以外,都被这翠绿的藤条盘踞占据,有的粗的能够到阮秋两根手臂,细的又像头发丝,翠绿而生机地生长着,直到破开窗,延伸到外面灰色的世界。

  这是生命。

  阮秋的这个小窝是在市中心,市中心是各种另类丧尸的聚集地,资源也大多被哄抢光,可谓是既没有又没有,好处是基础设施不错,即便如此,跟前两项致命劣势比起来也不足道也,在市中心搭窝的可能也就仅此一家了。

  两人从小窝出来,阮秋对这里多有不舍:“要走了么?”

  顾芒扬眉:“有东西落下了?”

  阮秋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小声说:“好多衣服都没拿呢...”

  挺可惜的。

  顾芒反应了一会儿,忍不住一个脑瓜崩敲在阮秋脑壳上。

  那是你的衣服吗?那是我的衣服!

  他牵着阮秋的手下了楼,果不其然,从门出来开始,一直到坐电梯下楼,路上的丧尸可谓是前仆后继,正好也给顾芒时间测试一下异能,他的藤蔓很听话,手指动一动,就能把七|八个丧尸串成串串,方便地很。

  顾芒很是骄傲,耳朵开始发痒就想听夸夸,转头一看,阮秋正盯着那几根藤蔓,脸颊诡异地发红。

  顾芒:?

  终于来到外面,正是傍晚的时候,月亮被染成血红色,天边的云连成一片片,这样美的黄昏,倒和这地狱般的人间很不合。

  路上哀鸿遍野,b市作为首都,在以前象征着的是国家,代表着百姓的平安喜乐,眼下最具历史意义的雕塑上爬满了蟑螂般密密麻麻的丧尸,更别提博物馆了。

  往常的这个时间段是孩子放学,社畜下半的时候,可公园的欢声笑语变成了哀嚎的丧尸嘶吼,以往路上随处可见的街头表演变成一块块令人作呕的残尸。

  作为组织一员,他和阮秋的共同目标往俗了说也就是维护世界和平,顾芒本不想太多愁善感,可这个世界和他主世界太像,难免有些触景生情。

  阮秋若有所感地去看顾芒:“在想什么呀?”

  顾芒挥动藤蔓又穿了一个丧尸的脑仁,看了会儿他蓝色的满是脏污的工作服,大致判断他生前是个扫大街的环卫工人。

  “没什么,只是在想,末世是怎么来的。”

  这个问题到目前仍是这个世界的未解之谜,突然一天水质被感染,喝了水的人变成了丧尸。

  阮秋有些疑惑,他觉得这个世界挺好的。

  每天不愁吃喝,可以四处转悠,自由又好玩,冥冥之中有本能的记忆在告诉他,他逃出实验室之前,甚至是成为魅魔之前的生活没有这么自在。

  顾芒去牵阮秋的手,一起压满是血迹尸块的马路。

  “你喜欢以前的世界吗?”阮秋突然问。

  顾芒望着远处的残阳,这条马路长的似乎看不到尽头,日落大道,过不久就要黑天。

  “当然。”他心不在焉地回答。

  “哦。”阮秋应了一声,没再说别的,只是牵紧顾芒的手。

  哎?

  顾芒牵他的手了?

  阮秋像看着什么极为陌生的事务一样,瞪大眼睛去看两人交握的手。

  “以后一起走路时,要牵住你的手,每天想你两小时五十分钟,”

  顾芒偏头看阮秋,朱唇微动,“当我看到你的时候,会感到安心与幸福。”

  阮秋纠正地把交握姿势改成十指相扣。

  “以后要这个姿势哦!”

  “没有别的什么了吗?”顾芒故意问:“我怕我记漏了。”

  阮秋摇摇头,他摇头晃脑地走着,把相扣的手随着步子高高地摆来摆去,“没有啦。”

  顾芒就这样看着他。

  真奇怪,一只魅魔,却在他身边时不求色|欲只求爱。

  顾芒站在原地不动了,阮秋也就跟他一起不动,站在原地享受着和顾芒并肩站着看夕阳的时光,连为什么都不问。

  顾芒把阮秋的头掰过来,低头吻上阮秋的唇瓣。

  远处是如血的残阳,脚下是血染的马路,他们在丧尸的嘶吼中,在世界苟延残喘的呻|吟里,在绝望与苦难中用爱搭建保护罩,在里面辗转,厮磨,亲吻。

  阮秋近乎顷刻间就开始回应,这个吻点燃什么又淹没什么似的,要把人烧燎了,溺毙了,唇齿交缠出浓烈激发的情,掩盖住又爆发,爆发后又归于平静,最后变成分离后的喘息。

  阮秋拉住顾芒不放开,又吻上去,他松开后顾芒又抱住他吻上去。

  他们不知道吻了多久,久到天黑了,绝望降临,丧尸嘶吼声变大,危险如约而至,可悉数与他们无关。

  顾芒松开阮秋,两人瘫软在藤蔓缠绕的椅子里。

  恍惚间,脖子上多了个凉凉的小东西。

  是那颗铃铛,用顾芒的藤蔓中的一根细丝绕成项链的形状,挂在阮秋的脖子上。

  “它本来就是你的。”顾芒说。

  第二天有了阮秋这位梦境主人的超级运气加持,两人很快找到了辆车,不到半天时间就开到了基地,一天里两人动不动就会停下车在车后座抱着亲,弄得衣服都乱糟糟的挂满了草丝,基地外一公里处车也没油了,正好还有个大泥坑。

  等过了泥坑接近基地,俩人都成小泥人,泥巴臭烘烘的,顾芒快吐了。

  阮秋咯咯地乐:“回去要洗澡。”

  顾芒挑眉:“都知道洗澡了?”

  这些天阮秋抱着那本《百科全书》翻来覆去的读,进步飞快,不像以前那样傻了。

  阮秋满手泥巴,不顾顾芒嫌弃硬往他身上抱,“知道,就是我们一起泡到水里。”

  最后走过几百米的路,终于到了基地门口。

  两个侍卫穿着军装,端着枪,高的那个随意扫视了顾芒一眼:“滚开,基地不接纳乞丐和流浪者。”

  阮秋站在一边看着他们。

  顾芒说:“我是顾野的弟弟。”

  那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沉寂了一会儿,突然齐齐爆发震猛烈地笑声,矮一点的那个笑地弯下腰,眼泪都流出来了。

  “听好了,”那个矮个子的抹去眼角的泪,“你这满是泥巴的臭孬种如果是顾野的弟弟那我现在就能操了徐淼的屁股,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滚,一个是被我的枪爆开脑花!”

  徐淼是基地高层中唯一一个女长官。

  末日把人变得极端,人性的弱点被放大化,顾芒不想去怪他们,不过现在事情比较急,他懒得磨蹭太久。

  他的视线像剑一样左右看两个侍卫,说:

  “我是顾野的弟弟顾芒,如果你们现在还不让开,我就会让我的哥哥用你们手里的枪从你们屁股穿到脑袋挂在墙上风干成腊肉上菜,现在你们有两件事要做,第一去滚去找辆车,第二去通知我的哥哥。”

  那两个侍卫看向彼此,面面相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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