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些垃圾罢了,他们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赵乐怡起身大方的展示自己的身子,上面新伤盖旧伤,大多不是近期新添的,怎么看都有个几个月。

  “这些都是我那父皇干的,我不过是个养在宫墙内,以供父皇出气的傀儡罢了。”

  “你要问我是谁的人?我只能说我是自己的人,谁差使我做事都不行,只有我自己想办事,才会去做。”

  千钰护着云良后退数步,才问道:“那你为何要将粪便都抹到身上?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吗?”

  “我能有什么奇怪的癖好?”赵乐怡笑道:“这不过是我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而已,身上有了难闻的污秽,敢凑近的我的人就变少了,对吧?”

  “就连你,楚王,都不敢随便靠近我,这不是很好吗?”

  “从前被人盯着,除了挨打受虐什么别的事都做不了,现在不一样,现在我想做什么都行。”

  “而且我还杀了那么多人,我觉得我这辈子都舒服了,以后只要我高兴,我就能随意打杀,将所有的怨气发泄在别人身上,就像从前被人对我那样。”

  “可你现在连离开这里都做不到。”云良拧眉问道:“你就是受别人欺辱长大的,怎么会不知道被欺负的时候有多可怜,现在怎么还想着要欺负别人?”

  “你难道不应该想着怎么带着弱者成长,成为不会被欺负的那些人吗?”

  “这种事不是我这种人该想的。”赵乐怡哧道:“我不是那么伟大的人,做不到看别人幸福不嫉妒,我倒是想好好生活,但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照我想的发生的。”

  “听说你现在想要带着坤泽成立自己的国家对吧?但我想你应该成功不了,你自己都没能脱离乾元的帮助,让别人坤泽脱离自己坤泽的帮助,你这么双标,真的不会被别人骂吗?”

  “如果我是被你招来入伍的人,一定会偷偷骂你是个还没断奶的孩子,毕竟你还将自己的坤泽爹带在身边,不是吗?”

  “这些事你从何得知?”云良敏锐的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军中还有你赵国残存的余孽,对不对?”

  如果说一个被看押的犯人能够自己得知外面发生了什么,还不靠别人协助的话,云良是不可能相信的。

  “不过你应该不会说,只好将你带到广场,将你解剖给那些余孽看看了。”

  “毕竟你杀了那么多人,总要赎罪的吧?”

  赵乐怡不屑道:“你不也杀了很多无辜的人?你现在跟我谈赎罪?最该死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千钰赶忙挡在云良面前,“阿良所做之事,为的是全天下的坤泽能有更多的容身之地,为的就是能让坤泽能有更多的选择,不必只依附自己的坤泽生活。”

  赵乐怡刚要嗤笑云良只会躲在乾元身后,就看到云良一把推开千钰,自己直视着赵乐怡不屑的眼神。

  “那你就一个人做自己的美梦去吧,反正我是活不到那个时候了,你爱怎么造作就怎么造作去吧。”

  说罢,就舒展开自己的身体,阖上双眼说道:“来吧,动手吧,让咱们双方都安心。”

  赵乐怡变现出一副很轻松自在的模样,实际上内心却不平静极了。

  他也是想过能改变赵国乾元尊坤泽卑的情况,甚至想过只要坤泽跟中庸的待遇能一样就足够了。

  赵国物资本就匮乏,偏偏一旦被分化坤泽,就会被家里人无情的抛弃,甚至有可能被家里人杀害。

  明明坤泽的处境已经很艰难了,可他们的家里人还会要求他们会做很多家务活,甚至有狠心一点的,会强迫家里的坤泽去楼子里卖身,只为了养活家里的大人,或者为家里的乾元娶妻做准备。

  可乾元明明自己有手有脚的,却还想着占原本属于坤泽的资源,不要脸的声称坤泽要了也没有用,反正都会嫁到别人家去。

  就连他作为皇子,都没能逃过这种偏见,还被人当做资源,被哥哥弟弟疯狂的给别人国家的皇子介绍,甚至还有想要拿他去换金银的父皇。

  他觉得恶心极了,可再怎么反抗都反抗不了,却只能在父皇手下挣扎,却始终逃不开父皇的控制,甚至连离开皇宫都做不到。

  直到那夜大黔楚王造访,塞给他父皇许多银票,才让他顺利偷得虎符,随兵离开皇宫,自出生后头一次看到宫外的天空。

  宫外的天跟宫墙内的天没什么不一样,但就是有种不同的味道,令他浑身舒畅。

  但他还是生气,气这地方让他这辈子都没好好呼吸过宫墙的空气,气这国度不肯好好对待坤泽,他气到想要发泄,想要将所有眼前看到的人都杀干净!

  原本,他想着只要离开皇宫,他的父皇就无法再控制他,无法在拿他去跟别人换取资源了,但他还是错了,他在皇宫外,接到了他父皇要他下嫁都尉的圣旨,只因那名都尉可以对他父皇进贡十余万白银。

  他想要跟他坤泽爹爹求助,却惨遭拒绝,还说什么所有坤泽都会经历这么一遭,让他不要胡思乱想了。

  坤泽怎么了?坤泽就不是男人,就不是人了吗?

  他气到想要杀人,所以真的奋起杀了人,第一个杀的就是来传信的宫人,随后才是无差别的攻击。

  他讨厌眼前的所有人,他只要自己得到幸福,才不要看到别人舒服的过日子。

  他只想要得到父母的爱,怎么就是不行呢?

  ……

  云良不知道赵乐怡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赵乐怡经历了些什么。

  但他现在不想做别的事了,只小声说道:“咱们走吧,让他自己冷静一下,我总觉得他的精神不太正常。”

  千钰应声跟着云良离开。

  拷问赵乐怡这件事不着急,反正已经落网了,正好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查查队伍里有异心的人。

  可他没想到,还没等到云良查出队伍里的细作,先等到了众人对云良的质疑。

  “这个将咱们集合在一起的云公子究竟是什么人啊?整天不是在营地里晃来晃去,就是在那里熬药,他真的是能办成大事的人吗?别咱们被人骗了,最后什么都得不到不说,还连命都给丢了。”

  “我瞧着也像骗子,哪有说要去打仗的人,整天在那里伺候别人的?反正我不能接受一个将军在那里亲力亲为的照顾别人,就算是长辈也不行,咱们要不早点跑吧,免得到时候被人骗的底裤都不剩。”

  “对,咱们早些跑,吃的这几顿饭才不算亏本,不然等咱们真的丢了命就完蛋了。”

  “……”

  云良听得到这些议论,但什么话都没说,只吩咐将逃兵一律处死后,帮沈河熬最后两日的药。

  “爹,今日儿子就要带兵往西走走,那边还有几个小国,直接跟白国新帝一起收了就是。”

  “已经打听好那边的坤泽待遇还比不上狸奴了,肯定能有更多坤泽加入咱们的队伍,不会有人反对的。”

  沈河还有些担心,“会不会人手不够,要不要再去借兵?”

  他这身子是养的差不多了,但就是担心自己的儿子,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吃亏,想要自己的儿子一帆风顺。

  而且他被关在屋里太久,实在不知道外面的情况究竟如何,想要给儿子一些意见,都没有办法。

  云良注意到沈河眼底的心疼,便扬起一抹笑意劝慰:“爹,不用担心我,我跟白国新帝一起出发,不会有意外的,更不会出现人手不够的情况。”

  千钰也在旁边附和道:“岳父大人放心,钰也会努力帮阿良办事,不会让阿良一个人吃苦的。”

  沈河现在已经很得沈河信任了,但也只是信千钰不会伤害云良而已,至于其他的,沈河自己都没处理好的事情,也不会帮自己的儿子做决定。

  离开沈河的营帐后,云良不放心,还是写了封信,差人送去给云漠。

  “岳父不是很讨厌云将军吗?你这样做,岳父不会生气吗?”千钰有些担心云良和父辈的关系会变差。

  但云良却说道:“比起爹会不会生气而言,我更怕爹不安全。”

  “爹的身子才好没多久,跟着咱们奔波实在不合适,但要让爹一直留在这里,等咱们到处跑,我更不放心。”

  “但云爹哪里不一样,云爹就是再不喜欢我爹,也应该好好护住我爹,夫妻一场,我不信他不会动恻隐之心。”

  千钰拧眉,忍不住反问道:“可咱们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要是云将军那里的状况也不好怎么办?”

  “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我就差人将岳父送回大黔京城,送回王府护着,绝对不会出别的问题。”

  “那更不行。”云良干脆的拒绝,“楚王府本就全是探子,现在还有那位云贵妃高高在上的指点着,你能放心,我不行。”

  “而且最后肯定还要听我爹的意思,先把信寄出去吧,咱们先去收割西边的小国,等咱们回来,应该能见到云爹的回信才对。”

  千钰知道自己说服不了云良,只能听云良的,差人把信送出去后,才带着人往西边走。

  这两日质疑云良的人变少了许多,不是因为千钰和云良做了什么,只是因为斩杀了不少逃兵。

  千钰带来的暗卫手脚很快,不管那些怎么逃都逃不开,甚至逃出去五里地都能被拖回来处死。

  被杀的人多了,敢乱说话的人也少了。

  云良边往西走,边想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千钰想了想,说道:“要不让暗卫首领来教教他们,说不定还能让他们有纪律些,不会说些不该说的话。”

  云良考虑一下,同意了,“但也不需要太严苛,我总觉得这世道需要的并不是强压,需要的只是有人去统一。”

  “安国缺了安逸畅这个储君,肯定会有别人皇子去争这个位置,一旦有第一个人争,就会有第二个争,到时候咱们只要派几个细作去搅局,很快就能让他们从内部瓦解。”

  “再说大黔,陛下的暴政早就出了名,不服的百姓诸多,咱们也可以直接联合百姓起义。”

  “最大的两个国家被解决之后,咱们就不需要费别的心思了,只要考虑最后坐在皇帝位置上的人是谁就行。”

  千钰不解,“阿良你不想坐那个位置吗?只要你坐在那个位置上,往后做什么事都会很方便的。”

  “但我不想被束缚在那个地方。”云良轻声道:“我要的就是让全天下的坤泽多些选择,怎么可以把自己困在那里?”

  “而且想坐那个位子的人一定很多,不会出现没人坐的情况,不必多担心。”

  云良两人带着人在西边大开杀戒的时候,云漠派来的十余个乾元跟暗卫通信后,顺利步入了沈河的营帐。

  沈河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就觉得奇怪,看到来的人是十余个乾元就觉得更奇怪了。

  将枕头底下的匕首找出来捏在手里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为首的乾元立马跪在沈河脚边,恭敬道:“夫人!将军派我等接您回府,还请您尽快收拾行囊,准备离开。”

  “是云漠的人?”沈河拧眉有些不相信,“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为首的人将手中的信件递给沈河,解释道:“这是将军让属下交给您的。”

  信是云良写得,也真的是云良寄出去的那一封。

  但沈河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云漠真的有看完这封信吗?”

  为首的人明显回答不出来,只能跪在那里,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河一看就知道答案,沉默了一会儿再问道:“那云漠这段时间在做什么?”

  “有没有找新的侍妾陪他?新的侍妾长得俊吗?”

  为首的人继续沉默,沈河也沉默了,呆坐在原地,紧握着手中的匕首发呆。

  为首的人为的就是把沈河带回家去,现在沈河不说话了,他只能硬着头皮问道:

  “夫人,您看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好呢?”

  沈河深呼吸了一大口,才开口说道:“你们都回去吧,告诉你家将军,我不会回去的。”

  “夫人三思啊!”为首的人还想再劝,沈河已经扬声叫人进来赶人了。

  云漠派来的人总不能硬来,只能带着人离开。

  沈河探出头叮嘱外面的守卫,不让他们将云漠的人来过的消息告诉云良之后,才安心的回去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