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七年前,你怎么会将苍松木盒放在自己的床铺下?

  闻逍愣愣地看着孟临知,过了会儿才敢问道:“解气了吗?”

  “呵呵,你应该谢谢这个蠢货,”孟临知用脚尖踹了踹许朋涵,阴阳怪气道,“如果不是他,刚刚这棍子就是敲你头上了。”

  闻逍讨好地扯了扯孟临知的袖子:“下次想揍人跟我说,我帮你打,你这样容易腰肌受损。”

  “你不惹我,我的气也不至于这么大,”孟临知翻了个白眼,认命般地换了一粒抗过敏药给他,“这是最后一次,我只有一个要求,别和苍松木接触太久,任何时候你的命都是最重要的。”

  闻逍看着孟临知手上那颗小药丸,他没有第一时间接过,反而觉得心中五味杂陈,他上前一步轻轻抱住孟临知,语气很是依赖:“谢谢你临知,这些年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孟临知被抱住时还有发愣,但他很快拍了拍闻逍的后背:“没有我,你也会顺利长大的。”

  只是会像原著中那样,在扭曲的环境下成长为一个暴虐无道之徒,仔细想想,现在闻逍能被他养成这样已经很好了,至少不会视人命如草芥。

  但是……孟临知突然又想,闻逍现在胆子这么大,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甚至连命都不惜了的模样,是不是因为太过于依赖他了?觉得他是修士,便可以无数次地救他于水火?

  可是他不是真正的修士,不可能永远护闻逍周全。

  少年温热的体温隔着衣物传递过来,闻逍在孟临知的颈窝上蹭了蹭,像是在撒娇道:“对不起,你别生我的气了。”

  “没生你的气,我生我自己的气,”孟临知犹豫再三,还是做了个决定,“等处理完纭红的事,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

  最后闻逍还是猎下了那只野猪,但他的坐骑刚才摔进了山洼中,闻逍又不可能自己扛着野猪走下山去,两人自然而然地顺手牵走了许朋涵的马。

  但可气的是,刚才闻逍猎中的野鸡野兔被他一同捆在了马背上,现在猎物也没了,为了保证在秋猎大比中的名次,闻逍又抓紧时间去逮了几只猎物,踩着大比结束的时间,牵着许朋涵的马回到了营地。

  这时候大多数人都已经聚集在营地中,互相谈论着刚刚捕获的猎物,而大皇子显然是话题的中心人物。

  大皇子自从六岁开始学习骑射,便铆足了劲儿的想在这方面拔得头筹,他知道自己在文治上的水平有限,便花了大量的时间学习武艺,效果也确实不错,往年大比的魁首往往都被大皇子摘下。

  今年大皇子也依旧收获颇丰,他的猎物中竟然还有一匹狼,看得周围众人啧啧称奇:“不愧是殿下,想来今年那柄御赐神弓也要被殿下拿走了。”

  还有相熟的人玩笑道:“殿下已经连续获得几年魁首了?您真是一点机会也不留给我们呐。”

  大皇子谦逊地摇头道:“诸位这么说,明年的大比我可不敢参加了。”

  就在大家聊得火热时,一阵重物在地上摩擦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众人不由循声望去,就看到闻逍正牵着一匹马向他们缓缓走来。

  而之所以是“牵着”而不是“坐着”,则是因为闻逍那匹马背上装得满满当当,野兔、雉鸡和一只狍子被闻逍粗糙地捆绑起来丢在马背上,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那马后面竟然还拖着一只身上插着四五支箭的黑色大野猪。

  许朋涵的马被这一身的战利品压得不堪重负,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缓慢,闻逍也不着急,就这么不紧不慢地牵着它。

  这下子可把大皇子的风头给压过去了,宋朓看着那敦实野猪,由衷赞道:“三殿下竟猎了一头野猪,肯定废了不少功夫吧?”

  闻逍拍了拍这少说有几百斤的野猪:“我先是射瞎了它的眼睛,后面倒是方便多了。”

  “三殿下这准头,比我们殿前司不少禁军都要厉害些。”宋朓又赞了一声,闻逍说起来容易,但野猪的眼睛才多大?要射中它的眼睛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两人攀谈几句,大皇子也站在一旁打量着闻逍的战利品,但他越看这马越觉得不对劲,他挑眉问道:“三弟,你这马,我瞧着怎么像朋涵之前骑的那匹?”

  “哦,确实,”闻逍满面笑意地答道,“我那匹马之前意外摔进山洼里了,许世子好心,便将自己的马让给我了。”

  一时间,营地里鸦雀无声。

  马又不是瞎子,好端端地怎么会冲进山洼里?而许朋涵一个大皇子党,怎么会把自己的马让给三皇子?他人又为什么到现在都不见踪影?

  闻逍短短一句话就让所有人浮想联翩。

  大皇子也听出了话中的深意,他额角一突:“许朋涵现在人在哪儿?”

  闻逍微笑道:“这我就不清楚了。”

  大皇子扫了他一眼,叫来魏国公世子去山中寻找许朋涵。

  许朋涵这人命也是挺硬,竟然真被魏国公世子带回来了。之前闻逍和孟临知就把他丢在原地没管,这要是碰上只野兽,绝对给他啃得只剩骨头。

  但许朋涵这会儿的状态也不好,他发丝凌乱,被闻逍一箭射成了秃顶,身上还脏兮兮的。

  有人惊讶于他这幅惨状:“许世子这是怎么了?”

  许朋涵幽怨地看了闻逍一眼,却也不敢说出实情。他受大皇子指使,想教训教训闻逍,但他也不敢把人弄死,最好是能让闻逍缺条胳膊少条腿,直接断了他竞争皇位的可能,谁想竟被闻逍反将一军。

  关键是,他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一闷棍是谁敲的,难道闻逍还有其他盟友?

  许朋涵讪笑道:“刚刚碰到了一只野猪……”

  那人一拍大腿:“唉哟,野猪!不会是刚刚三殿下猎中的那只吧?”

  有人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地接话道:“哈哈,要是真的,那三殿下岂不是替许世子报仇了。”

  许朋涵:?

  怎么着闻逍还成他的恩人了!

  .

  这场大比最终自然是闻逍以压倒性的优势获得了胜利。

  晚上营地中举办了一场猎场晚宴,用下午众人捕获的猎物拔毛去皮,片成薄片炙烤。

  皇帝看起来心情不错,他尝了几口野猪肉,夸赞道:“这猪肉肥瘦相间,味美多汁,不错。”

  礼部尚书黄简自从上次在紫宸殿中目睹了闻逍翻身一事,心里估摸着皇帝这次估计是想扶持闻逍,便笑呵呵地溜须拍马道:“说起来,还是三殿下猎的这只野猪好。”

  有人附和道:“嚯,这野猪竟是三殿下猎来的?这可不容易。”

  皇帝看起来很是欣慰,他偏过头对德顺道:“德顺,去把那柄弓拿来给三殿下。”

  德顺利索地把神弓拿来,皇帝和颜悦色地对闻逍道:“不愧是朕的儿子,在冷宫待了这么久,也没有埋没自己的才能。”

  孟临知厌恶道:“当年的冤案害死了这么多人,他却连一句道歉都没有,现在还好意思说这话?”

  闻逍心里跟着骂了句皇帝的脸皮真厚,面上却笑着道:“多谢父皇。”

  他接过装着神弓的漆盒,苍松木那股香味便直冲天灵盖而来,闻逍被熏得扯了扯嘴角,连忙把盖子盖上。

  孟临知说得对,还是他的命最重要。

  皇帝颔首,他微微笑着对着众臣道:“最近蒋太医和沈婕妤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吧?”

  台下众人听到这儿,纷纷放下酒杯筷子。

  德顺替皇帝道:“十年前,蒋太医和沈婕妤狼狈为奸,蒋太医造伪证污蔑淑妃娘娘与外人有染,害得淑妃娘娘和三殿下蒙冤入冷宫。近日,陛下查明此事,已经将蒋太医斩首,沈婕妤流放缈州。”

  台下众人的头越埋越低,不敢在这时候搭话,只有大皇子看着闻逍,惺惺作态地露出了怜爱的表情:“这些年,三弟受苦了。”

  只见闻逍不知是不胜酒力还是有些激动,他的脸颊泛红,面上却还平静地摇着头道:“还要多谢父皇还儿臣和母妃清白。”

  皇帝笑了一声,似乎很喜欢这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场景:“朕准备追封淑妃为庄惠皇贵妃,诸位爱卿觉得如何?”

  众人哪敢有意见,他们这位陛下当年没杀淑妃三皇子、如今又不杀沈婕妤,看似仁慈,实则难以捉摸,完全是只笑面虎,没人敢触他霉头。

  再说了,李淑妃死都死了,而且她又是周国人,这个追封说起来压根没有意义,只是好听罢了。

  皇帝的视线扫过一众皇子臣子:“看来大家都没什么意见,黄简,此事交由你去办。”

  黄简应声接下:“是,陛下。”

  但黄简话音刚落,席上忽然便忽然传来噗通一声,似乎是有人摔倒在地,众人连忙转头看去,却发现倒在席间的竟然是闻逍!

  “三殿下!”

  这可把众人吓了一跳,有坐在相邻位置的官员连忙去扶他:“三殿下怎么了?”

  只见闻逍身上起了一块块红疹,呼吸频率也快得吓人,有人连忙喊:“快叫太医!”

  闻逍这一下直接把孟临知也被吓得半死,他焦急地呼唤道:“闻逍?闻逍?你没事吧?”

  闻逍这次的症状怎么比上次还严重,连他给的药都来不及吃就晕倒了,不会出事吧?

  谁知他很快听到了闻逍的回答:“没事,我装的。”

  孟临知:?

  “你装的?”

  闻逍娓娓道来:“我记得我上次过敏的时候,浑身起疹还呼吸困难,但这次好像只有起疹的症状了,效果不突出,我就想着装一下。”

  孟临知大松了口气,感觉自己魂都要吓飞了:“你是不是想吓死我……”

  “抱歉,刚刚事发突然,我应该跟你提前说一声的。”

  闻逍一心两用,这边刚安抚完孟临知,另一边还得掐准时间,在众人关切的目光中缓缓睁开眼睛。

  他喘息着道:“我、我应该是苍松木过敏了。”

  众人闻言反而松了口气,原来是苍松木过敏啊,齐国皇室子嗣中确实也有过苍松木过敏的先例,他们刚才还以为又是一桩行刺案呢。

  这要是一连发生几次行刺,他们这些人的脑袋实在是很难保全下来。

  皇帝皱眉道:“叫太医过来瞧瞧。”

  就在众人担忧闻逍身体时,第一个意识到事情不对的,竟然是殿前司指挥使宋朓。

  “三殿下对苍松木过敏得如此严重?”宋朓蹭地站起来,一脸疑惑道,“那七年前,你怎么会将皇后娘娘的镯子,连同外面的苍松木盒,一同放在自己的床铺下?”

  宋朓的未尽之意很明显,这么做不是找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