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楚鹤晨往一旁挪了两步。
幸知言也下意识地保持了些距离。
“请进。”
办公室门推开，桂鑫蕾走了进来。
她目不斜视看着楚鹤晨，说：“楚老板，已经安排鲁部长将施尔明送去总部，今天就会完成人事解聘流程。”
“知道了，还有……”楚鹤晨点头，他向幸知言伸出手，道：“我现在正式向你介绍，这位是我决定聘任的首席维修师，你通知人事准备一下合同。”
这时候，桂鑫蕾的目光才落到幸知言的脸上。
她当然很奇怪，面前这个年轻的男人，只是愿意提供证据，竟然被楚老板赏识，还……成为首席维修师？难道那封匿名邮件，是他发来的？
桂鑫蕾敏锐地发现，楚老板的神情变了。
她总觉得楚老板心里有事，成立俱乐部也好，成为机甲选手也好，都不是为了名，也不是为了利。
是为了一个愿望。
而现在，楚老板似乎得偿所愿。
桂鑫蕾没有多问，点头应了一声。想既然是首席，今后机甲的事还得拜托他，便微笑着朝幸知言点了点头。她又想起过两天就得比赛，问幸知言现在能不能对机甲做一次全面检查。
“当然可以！”幸知言走上前，“我也想知道纵墨的具体情况。”
反倒是纵墨的机甲师——楚鹤晨一顿，他还想和幸知言多聊一会儿。
楚鹤晨走到幸知言身边，抬手扶住后者的腰。
看起来很顺其自然就这么扶了上去，好像他们俩已经很熟了似的。
可幸知言却似乎没有感觉到，抬起脚步就要离开。
从而楚鹤晨其实没有摸到腰。
楚鹤晨的手上落了空，心里也跟着一空。
但他倒也不觉得可惜。
楚鹤晨笑着跟在幸知言的身后，看到幸知言脑后那节小辫子一摆一晃，他的心也跟着晃了起来。
再回到机甲仓房，人都不见了，包括本应该在检修机甲的另外两位主管。
幸知言走到机甲下，他终于可以如此靠近纵墨。
从机甲内部传来的运作声音，比白噪音还轻些，那是机甲之心在吟唱。
幸知言有五年多没有碰过机甲，觉得连机体上来自金属物质的气味，都变得很好闻。
他在桂鑫蕾的帮助下，调来一台升降机。
他一手扶着围栏，一手控制升降机，靠近机甲的腿部。
他不像其他主管，需要平板电脑辅助，以得知具体部件属性。
机甲内部每一个部件，他都铭记于心。
在发现靠近膝盖连接处，一个传感器的聚合保护层已经发生变形，幸知言陡然怒不可遏。
部件显然没有经过修整，而被强行塞入槽内。
机甲运行后，部件因高温而膨胀，导致接口长期处于挤压状态。目前来看，只有部件部分有些变形。但倘若长时间没有发现，那超导骨骼必要变形，甚至起火爆炸。
总之要是让幸知言的师父发现，他们出这种纰漏，必定要拿棍子把他们的腿打折了不可。
幸知言连忙暂停机甲腿部的供电状态，开始拆解有问题的部件。
他心里有些乱，是不是应该先拍照留存当证据，要是今后施尔明提出劳动仲裁，也能帮上忙。
但他的手还是太快，眨眼间就把有问题的部件都拆了下来，他无法忍受这种东西装在机甲上。
脚边堆了不少，有些明显肉眼可见的变形痕迹。
幸知言降下升降机，回头看到只有楚鹤晨独自站在那里。
他意识到虽然楚老板说自己是首席维修师，但他现在确实不是，合同都还没签。
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一个普通维修师，连摸机甲的资格都没有。
幸知言连忙说：“这些都有问题，今天就能解决，楚老板，你放心，绝对不会耽误周末的比赛。”
楚鹤晨跟在他身边，“问题很严重？”
幸知言摇头：“只要换个部件就行，谈不上严重。楚老板你在这里等我，我去仓库拿部件过来更换。”
楚鹤晨一点儿都不听话，像个跟班似的一起来到仓库。
他还要帮着一起拿部件。
幸知言赶紧拦了，心想楚鹤晨那一双是什么手，机甲师的手。
机甲师操控机甲时，需要极其细腻的操作，多抖一下都会让机甲做出离奇的举动。
他当然坚决不能让楚鹤晨多帮一次忙。
幸知言在仓库工作久了，角落里哪里多落一层灰，他都能发现。
故而很快控制着智能搬运车过来。
其实他也可以打电话给王沧，拜托他来帮忙。以后宣布他是首席维修师，至少也是使唤得动的。
可幸知言还是没这么做。
心里有很奇怪的想法，他不想有人来打扰他们俩。
连放在仓库里很久都没人用过的搬运车，都被幸知言找了出来。
他不用去看库存清单，就知道所需要的部件，都放在什么位置。
他还打开其中一个部件，翻出批号钢印，告诉楚鹤晨，这个数字下面有一条横线钢印，说明是次品阶部件。
楚鹤晨也是头一回看到，恍然感慨还有这么个事。
幸知言说以前在机甲团，根本不会送来次品阶部件，倒是有可能会放在训练机甲里，但是他师父一直不同意这么做，只是销毁的话，成本又太大，供应商肯定不会同意，才会最终让联盟答应用在机甲上。
楚鹤晨微微点了下头，他多少猜到这其中的理由。毕竟家里就是做这营生的，以前就听他父亲满嘴的成本利益，要是赚不到钱，谁还愿意做这份生意呢。
幸知言把部件搬上升降梯的时候，看到角落里多出来一双脚。
楚鹤晨也站了上来。
幸知言忙说：“楚老板，你别担心，今天就能调试完毕，明天能让你上机训练。”
“我不担心这个。”楚鹤晨露出很轻的笑容，“你要是嫌我碍事，我马上就下去。”
“不是！不是碍事！”幸知言摇头，“你站在那里，太危险了，而且你……你在旁边，我、我有点不方便工作……”
他当然不会赶走楚鹤晨，要是可以，他还希望多看两眼，楚鹤晨的脸。
那张是他喜欢的脸。
可是……让他在身边，自己会分心……
眼前还有很重要的工作，前主管施尔明做的事，幸知言看不惯，他必须彻底抹除这人留下的痕迹。
他曾经半夜想这件事想到睡不着，想要不要半夜里偷偷摸摸去仓房，把那些次品阶部件都换了。
但他当然没有这么做，否则他可能连大门都没摸到，就已经先被保安抓到摁在地上。
那他就更加没机会，在今天，得知楚鹤晨就是他的白月光。
幸知言暗自庆幸，又马上丢掉了这个念头。
一旦投入到机甲维修工作中，他脑海中任何念头，都会马上消失。
就算白月光站在他身边也没用。
他没有再理会楚鹤晨，以至于楚鹤晨调来另一台升降机都没发现。
楚鹤晨控制升降机，来到与幸知言的同一高度。
面前小小的身躯，蹲在机甲腿部一边的槽前，很流畅地换着部件。
流畅程度，仿佛部件在他手里只是一块块积木玩具，往哪里放根本不需要多想。
楚鹤晨靠在栏杆上，盯着幸知言不动。
刚才他让桂鑫蕾通知其他维修师先下班，免得他们在二楼办公室里继续看热闹，或是直接跑来打扰他们。
桂鑫蕾照做了，眼下仓房内真正只剩下两个人。
楚鹤晨其实还想和幸知言说说话。
想……想问他为什么给自己送那么多糖。
是不是……
可楚鹤晨不想打扰这份认真。
他都没见过几位维修主管，能这么认真地对待他的纵墨。
幸知言和以前一点都没变，他想。
直到部件逐个安装完，楚鹤晨跨前一步，来到幸知言的身边。
幸知言蹲久了，弯着腰慢慢起身，还是没站稳，身形冷不丁猛地一晃。
他要去扶围栏，却握到一只暖热的手。
“小心。”楚鹤晨就这样出现在脸前。
幸知言着实没想到楚鹤晨居然没走，但也不奇怪。
这是楚鹤晨的机甲，于情于理，他完全有资格在旁边监工。
只不过……幸知言知道这工作，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的。
他想楚鹤晨站了大半天，只是看着自己工作，难道不觉得无聊吗？
“谢谢楚老板。”幸知言对他浅浅一笑，“腿部里我所知的次品阶部件，都已经更换完毕，内部机甲骨骼也没有损伤。一会儿要去跑一下数据，晚上就能出结果，我会把结果发给你……”
他收住话头，双手捏了捏紧。
话说得太理所当然，还真以为自己就已经是首席维修师。
幸知言没有主管权限，当然没资格跑数据，现在他能更换机甲部件，也是因为楚鹤晨带他过来的。
数据室里的程序，需要主管级别的生物密码。目前他只是一个普通维修师，根本拿不到数据结果。
楚鹤晨看出幸知言有些尴尬，他则说：“你都忙了大半天，明天还有时间。总之能不能赏个脸，和我去吃顿饭？”
我还想跟你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