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嬷嬷许久没在夜里来过, 她谨记着李奶奶活到八十岁的奥秘。

  但是今晚府上出了大事,邵嬷嬷放心不下府上这个养尊处优的皇子妃,亲自熬了一碗安神汤来到谢墨赟和时若先的卧房前。

  她本来看到屋内一片漆黑, 已经转身准备离去。

  但忽然听到屋内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这声音时而高时而低, 但断断续续地没有停过。

  邵嬷嬷竖起耳朵——这哭声,好像是九皇子妃?

  难不成是晚上谢乾来窃, 吓坏了她?

  邵嬷嬷立刻转回身, 快步走向卧房。

  但这时,屋内的声音又变了。

  九皇子妃的声音渐低, 似乎是因为九皇子说了些什么, 把她哄住了。

  邵嬷嬷定住听了一会,隐约觉得不对。

  今晚,九皇子素日就低沉的音色比以往多了些许沙哑和喘.息。

  “先先, 看着我, 你不听我念书给你听了吗?”

  邵嬷嬷愣了愣。

  夜里三更, 九皇子和九皇子妃这般, 居然是在一起读书?

  九皇子妃似是哪儿疼了,急.喘一声, 含着哭腔责怪道:“你王八蛋, 我不听了。”

  “嘘——”九皇子轻声制止。

  邵嬷嬷算是明白了。

  这动静是读书, 倒像是在……

  行些夫妻该行的周公之礼。

  屋内, 时若先一头墨色的长发披散在身下, 如海藻一般叠在时若先雪白的身子下,应了谢墨赟口中那句发乱绿葱葱。

  谢墨赟颈背的汗珠顺着精炼的肌肉滑下, 手按在时若先肩上, 轻声说:“你小声些哭, 屋外有人。”

  时若先抬起挡在眼前的手肘,露出殷红的眼眶,瞪着倔强的眼神和谢墨赟说:“我没哭。”

  谢墨赟伸手挑起时若先眼角还没落下的泪珠,“没哭没哭,只是像珍珠。”

  “你才像只猪。”

  时若先扭过脸,脸挨着已经湿了大片的枕巾,更觉得委屈。

  但委屈的同时,还感觉脸上发热。

  所以其实之前雄父哭是因为……

  时若先想到那些诡异的哭声,雄父每次提起都脸红慌张的闪躲,还有雌父笑而不语的表情……

  时若先再度脸红。

  原来雄父雌父的快乐,是建立在他的童年阴影之上。

  雌父可真坏!

  文武贝,比雌父还坏!

  谢墨赟脸上的薄汗凝聚成滴,顺着落到时若先颈窝,烫得时若先急.喘一声。

  “你…!”

  谢墨赟伸出食指轻轻放在时若先唇上,眼神飘向门道:“嘘,你要让她听到吗?”

  时若先张开嘴,狠狠咬了一口谢墨赟的手指。

  “你不让我说话,我就要说。”

  时若先清清嗓,放大音量对外喊:“九皇子看似正经,实际上精通淫.诗浪词,还偷藏别人肚兜,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色……唔!”

  谢墨赟用最封住时若先跑火车的嘴。

  强势用吻让时若先呼吸混乱。

  满唇的甜味,不知道是珍珠梅的味道,还是天生的,谢墨赟感觉自己像失去心智,也像岸上的鱼,无节制地夺取着时若先口中的津.液。

  这很过分,从时若先的反应就能感觉到。

  但是谢墨赟没办法控制自己。

  比起身体更近一步的交.合,唇齿的接触更让他着迷。

  嘴唇是最隐.秘的地方,也是时若先全身上下最不老实的地方。

  但是一个吻,能让时若先变得柔软无力,像一块棉花在他怀里随意揉.捏。

  谢墨赟感觉自己像是得了病。

  他喜欢时若先不正经的模样,也喜欢他红着眼还要嘴硬的样子——就像现在这样,眼睛上像是蒙上一层水雾,也要拿出自认恶狠狠的眼神等着他。

  但是眼圈红红的,像是被逼急的兔子。

  这只兔子经常不急也要咬人,因为毛茸茸的,所以用尽全力反抗也是一副虽气但可爱的模样。

  时若先的眼神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杀伤力,反而刺激谢墨赟低头狠狠吻住他。

  看时若先脸上脖侧都浮起红晕,谢墨赟心满意足。

  呵呵,不能再继续了,文武贝你就是不行,因为晋江不需要行的男人。

  *

  感觉像是在梦游爬山一样疲惫,时若先这时肚子都饿扁了,但就是没办法从梦里醒来。

  他看到路边有个小摊在卖梅子,于是兴高采烈地过去了。

  老板戴着黑色斗笠,但依然可见身形高大。

  时若先顾不得这些,把银子拍在桌上就让他把梅子都拿上来。

  那个老板低低笑了几声,说:“不是珍珠梅,是新的口味,你敢吃吗?”

  时若先信誓旦旦,“有什么不敢吃的?通通拿上来!”

  “那你可不要哭啊。”

  时若先感觉那人笑得他耳根酥麻,于是催促道:“不管什么味道,先拿给我再说。”

  那人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冲,慢慢摘下斗笠。

  “脐橙味的,要多少有多少。”

  “脐、橙……”

  时若先懵懵地念出这两个字。

  有些东西,它本该是水果。

  但现在在时若先脑海里生生成了一片马赛克。

  那人的脸逐渐显现。

  英气立体的脸,深邃的眼,还有看似温柔实则不怀好意的笑。

  “文!武!贝!”

  时若先咬牙切齿地扑上去,但腾地一下埋入一片软中带硬的地方。

  时若先脸红着,忽然肩上被大力拍打。

  “皇子妃殿下,醒醒,用早膳了该。”

  时若先倒吸一口凉气,忽而睁开眼发现——什么船什么浪,都不过是梦。

  时若先还没完全从那场奇怪的梦里抽离出来,眨眨眼,感觉自己全身像被车碾过一样。

  的确是碾过。

  还是武功很好的大车:)

  拉彼欣一脸忧愁地守着时若先,见他醒了才松了口气。

  “皇子妃您是梦魇了吧刚刚?一直在念什么脐什么橙的,可把奴婢吓坏了。”

  时若先腰酸背痛,眼睛还肿,用力眨了好几次才舒服一点。

  说来也巧,拉彼欣手边就备好了冷水浸泡的湿毛巾,看他不舒服,就立即拧干水分,给时若先擦擦眼周。

  拉彼欣问:“看您这眼睛都肿了,可是想家了?”

  时若先摇摇头。

  环顾四周,罪魁祸首不在。

  时若先撑着坐起来,“文武贝呢?他怎么逍遥法外了?”

  “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咱们九皇子是要拜相封侯了。”

  拉彼欣笑着不停唠叨,“今儿一早朝廷就来人请九皇子去,来的人可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李四福,九皇子走之前特地让我今天多多照顾你,喏,这盆凉水就是九皇子托奴婢冷好的。”

  “他准备的你拿走。”

  时若先抽抽鼻子,再度说出那句:“我和他明天就和离。”

  “是——吗——?”

  拉彼欣调皮地向时若先挤挤眼,一副见怪不怪准备看戏的模样。

  “九皇子妃日日闹和离,但是日日都和九皇子亲亲我我,奴婢怀疑九皇子妃是故意让我们这些人羡慕的。”

  “必须离,肯定离。”

  时若先哼哼唧唧,态度坚决。

  他起身要下床。

  但是腰上一软,要不是及时拉住床幔,差点就要摔回床上。

  拉彼欣脸上慢吞吞地红了,隐晦地说:“这真的能离掉吗?九皇子妃都……这样了。”

  这样……是哪样啊?

  时若先想问,但是忍住了。

  这个问题有点多余。

  从拉彼欣暧.昧的眼神写满了:我就知道。

  时若先欲言又止。

  他现在穿着裙子,留着长发,被叫皇子妃,还是和亲公主。

  误会……就误会吧。

  大雄虫能伸能屈。

  他只是被迫成了橙子,然后被脐。

  只是谢墨赟的账一定要算。

  时若先扶着腰起来,穿鞋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腿都软了。

  再度在心里痛骂文武贝王八蛋。

  看到时若先这幅“娇弱无力”的模样,拉彼欣把他拉回床上。

  “九皇子妃靠在这床头等着奴婢,奴婢把东西端来服侍您。”

  时若先就这样过上了洗脸刷牙都在床上完成的生活。

  有一说一,真的挺美。

  除了要经常忍受拉彼欣关怀里透着暧.昧的眼神。

  拉彼欣帮时若先拉起衣领,挡住脖侧的红色痕迹。

  时若先脸红,“虫子咬的。”

  拉彼欣暗戳戳地笑,“什么虫子这么厉害?”

  时若先一脸愤恨,“一只不合格的暴力雌虫!”

  拉彼欣笑眯眯,看时若先和谢墨赟自带爱侣滤镜的她,只当时若先又是在秀恩爱。

  她给时若先递上一个软枕,“皇子妃在床上再靠一会,奴婢去取早膳来,您想吃点什么?”

  时若先愣愣地拿着,回答说:“想吃甜的,甜粥珍珠梅还有红豆糕。”

  “可是九皇子让奴婢少给您吃甜食,说怕您牙疼……”拉彼欣思索一番道:“不过没事,您想吃什么吃什么,奴婢不和九皇子说。”

  时若先蹙眉,“他还说什么了?”

  “九皇子还说……说您起来无非是吃不下或者吃很多两种情况,要是前者呢,就让奴婢准备些珍珠梅哄着您吃点。”

  “要是后者,九皇子就让奴婢骗您早膳备得少,让您少吃点,不然吃多了脾胃又要不舒服。”

  拉彼欣小声说:“九皇子也是为了您好,看前几天您又是牙疼又是吃多了撑得难受。”

  时若先撇嘴,生活可以没有谢墨赟,但是不能没有珍珠梅。

  “不管,就吃,我要的那些你都拿来,我现在饿得能吃一头牛。”

  拉彼欣为难道:“可是您万一真的哪儿难受了怎么办?”

  “没事,万一难受了,就怪文武贝这个乌鸦嘴。”

  拉彼欣点点头就要去拿早膳。

  时若先叫住她,“这个枕头是干嘛的?”

  拉彼欣羞涩地抿唇笑道:“您垫到腰下面,会舒服一点。”然后不好意思地一溜烟跑开了。

  时若先看着枕头,把它幻想成谢墨赟那张脸。

  有点小帅,但是对不起了,昨晚的旧账和尽早的新仇必须发泄。

  拉彼欣回来时,美貌娇柔的九皇子妃正撸起袖子,把枕头按在床上打。

  发现她回来后,时若先又乖乖靠回枕头上,对她露出粲然一笑。

  拉彼欣才意识到,刚才可能是她看花眼了。

  “九皇子妃要的奴婢都端来了,您看要吃哪样?”

  时若先说:“都放下吧,我慢慢吃。”

  时若先化悲愤为动力,看着堆成小山的珍珠梅和糕点,二话不说就开吃。

  拉彼欣收拾床铺,看着瘪了一大块的枕头,陷入沉思。

  刚刚到底是不是幻觉?到底哪个才是九皇子妃呢?

  拉彼欣转头看了一眼吃个梅子就开心到飞起的时若先,心里默默道:刚刚一定是幻觉。

  九皇子妃这么可爱,怎么会如此粗鲁。

  幻觉,都是幻觉。

  *

  时若先是真的饿了,再加上有些赌气,一口气吃完了所有。

  他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本来感觉美滋滋,忽然就想到谢墨赟板板正正的八块腹肌。

  在看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现在因为吃多了,小肚子也圆润了。

  时若先在心里发誓:明天一定少吃多运动。

  在软榻上瘫了一会,胃里那阵子闹腾的感觉却渐渐明显起来。

  时若先揉着肚子,拉彼欣蹦蹦跳跳地过来通报。

  “九皇子妃,有两件好事,您想听哪件?”

  “都行,好事就不挑了。”

  时若先感觉自己还能再往肚里溜溜缝,于是又塞了一颗珍珠梅。

  “反正只有和离才是最大的好事,没有什么好事比这个更大了。”

  拉彼欣“哎呦”一声,劝道:“您怎么又提和离了,这第一件事就有关九皇子。现在东宫之位中空,九皇子可是众举推荐的第一人选。”

  拉彼欣小心翼翼地靠近时若先耳边,“您要当太子妃啦!”

  时若先哼哼两声,“和离了,也就是前太子妃而已。”

  “哎呀!您怎么又提和离。”

  拉彼欣急得团团转,时若先打断她:“下一件是什么?”

  拉彼欣立马刹车,笑着说:“丽妃娘娘晋了位份,现在是贵妃娘娘啦。这双喜临门的好事终于到了咱们九皇子府上,大家都说是九皇子娶了旺夫的公主,才能落得这等气运,丽贵妃娘娘一会儿就要来,您要不要再打扮打扮?”

  时若先思考片刻,继而两眼发光,狠狠点头。

  “打扮,你把我这头发弄乱一点,脸上的脂粉也擦一擦……越憔悴越好!”

  拉彼欣疑惑,但还是照做。

  “您这样脸上一点颜色都没有了?”

  时若先神秘一笑,“因为颜色都给谢墨赟了。”

  强迫虫虫色胆包天的人,时若先得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

  谢墨赟回来时,府上一路贺喜。

  但他一心只想快点见到时若先。

  想到昨晚种种,他已经想到要花大力气哄哄时若先。

  不过没关系,既然已经做了彻底,就要负责到底。

  便是时若先要天上的星星,也要想办法摘下来给他。

  但是谢墨赟刚刚进了卧房的院子,就听见时若先哭哭啼啼的声音。

  “母妃,你莫要怪他,他除了克扣我吃食、不给我穿衣服、偶尔和别人勾勾搭搭,那方面不行还非要欺负我之外,别的也没什么了,既然他也与我相看两厌,不如就让他……”

  谢墨赟回去时,时若先正演到兴头,眼里浸着泪花,加上还没消肿的眼睛,好一个浑然天成的泪人儿。

  时若先忽然见到谢墨赟回了,猛地停了下来。

  他抿唇欲骂,但下一秒就捂着嘴,感觉肚子里那阵翻腾越发过分。

  一时间忍受不住,竟扶着墙壁干呕了起来。

  谢墨赟和丽贵妃都向时若先投来关怀的目光。

  谢墨赟是担心。

  丽贵妃是担心,但还有些隐隐的惊喜。

  “先先你别激动,有母妃给你做主,你且安心,我今日必定帮你主持公道”

  “我没激动,就是有点不舒服。”

  时若先拍拍胸口,压下胃里翻江倒海的不适。

  “叫府上御医来!”谢墨赟皱眉吩咐完小厮,上前一步想拉住时若先。

  但时若先立刻后退,让谢墨赟的手拉了个空。

  居然被早上的谢墨赟一语成谶,时若先双目含怒瞥向谢墨赟。

  “都怪你,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吃那么多。

  最后四个字还没说完,就又被吐意打断。

  时若先捂住嘴,试图压下呕吐的感觉。

  时若先面色苍白,揉着肚子骂道:“都怪谢墨赟!”

  丽贵妃连忙拉过时若先的手,默不作声地把手伸向时若先的肚子,“怎么会吐得这么厉害?先先这可别是出了什么毛病……”

  待到她摸到时若先吃的微微鼓起的小肚腩,丽贵妃顿时喜出望外。

  “你平日里恶心反胃多久了?”

  时若先连连摆手,“母妃我没事,只是有点恶心。”

  拉彼欣也出来帮着解释道:“回娘娘,咱们皇子妃今日也是第一次吐,但是之前倒是很爱吃梅子。”

  “此事当真?”

  拉彼欣一头雾水,“奴婢没必要拿这个骗人呀。”

  “那当真好啊。”

  丽贵妃大喜,抬手就捶在谢墨赟肩上。

  “你个混蛋东西,本宫今日必须狠狠打你两下替先先出气。”

  养尊处优的妃子手劲必然不大,但谢墨赟被打了一下,还是百口莫辩。

  “我…”

  “你什么你?打得就是你这种不珍惜娘子的男人。”

  谢墨赟抿唇,“我没有不珍惜。”

  当然昨晚王八硬上攻要另算。

  丽贵妃两眼一横,凌厉地看向谢墨赟。

  “都要当爹的人了,怎么还这般羞于认错?今日由本宫在,定要替先先还有先先腹中皇孙做主。”

  谢墨赟:“?”

  时若先:“?”

  小肚腩:“?”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时若先:当攻的为什么不能有小肚腩,白花花的小肚腩它不可爱吗?

  谢墨赟:可爱,尤其我母妃会更爱。

  *

  思考标题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