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若先只想早点回九皇子府, 但好不容易遇到的人都帮不上忙。

  油腻书生只想占便宜。

  行侠仗义的大哥倒是可以指望。

  但他不仅一眼识破时若先是男装女装,还是原文里和谢墨赟有复杂关系的大将军。

  时若先内心纠结,不知要不要错过漆玉行带他回去的机会。

  周围都没人可以求助。

  但时若先也不想让他知晓自己的身份。

  若是漆玉行得知楼兰送的公主是男扮女装的赝品, 事态就不可控了。

  大块头姜峥比想象中热情, 主动问:“姑娘你只身一人漫无目的, 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漆玉行不表态,但目光也投向时若先。

  时若先脑子转得飞快。

  难言之隐……

  有了!

  在注视下, 时若先手握着袖子, 遮挡在脸前。

  姜峥两道浓黑的眉皱在一起,问:“这是咋了?”

  时若先从袖子后露出含泪的双眼, 欲说还休道:“大人既然问了, 那我就如实说了,还望两位不要笑话嫌弃我。”

  姜峥自然是应下。

  “你方才帮了将军,那就是帮了我, 你有什么事尽管说。”

  时若先掐着嗓子挤出两声嘤咛。

  “其实我也是良民一个, 但被城里恶霸看上, 强行掠走做了他的妾室。”

  “但恶霸的报应来得快, 暴毙在荒郊野外,留我独自一人无家可归, 只能四处漂泊, 现在成了无依无靠的寡夫……”

  说到情动时, 还捏着衣袖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姜峥听完已经气上心头, “什么恶霸敢在京城造次?!算他死的便宜, 不然非得卸了他的头。”

  漆玉行瞥了一眼时若先,直击要害问:“恶霸也有断袖之癖?”

  “什么?‘他’是男的?”姜峥眼睛瞪得像铜铃。

  时若先的哭声一顿, 然后又接上。

  “恶霸自然是男女不忌。”

  时若先楚楚可怜地看了一眼姜峥, “再说了, 大启也没有法条规定男人不能穿裙子。”

  姜峥沉思后用力点头,“你说得对。”

  漆玉行瞥了一眼姜峥,没把心里所想说出来。

  小骗子,不知刚才几句话有哪句是真的。

  “没想到你看上去年虽不大,居然有这般离奇的经历。”姜峥气得鼻孔扩大,愤然道:“那恶霸埋在那里,让我得空去刨了他的坟头!”

  时若先愣了愣,“……要很久。”

  “无妨!”姜峥摆摆手,“告诉我,起码要多久?”

  时若先一脸疑惑地答道:“骑马也很久。”

  姜峥挠挠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而时若先的目光不经意从漆玉行脸上飘过,发现这冷玉似的脸上,居然有丝丝笑意。

  漆玉行问:“生活不如意,耳朵也不行?”

  时若先哭哭啼啼地点头。

  看在他演得像样的份上,漆玉行也没开口刁难,而是顺着问:“那你现在如何打算。”

  时若先立刻停止假哭,“我有房表亲在东边集市,如果二位能送我去东边集市,我就有地方去了。”

  这回答一气呵成,时若先在心里敬佩自己机智

  表亲是假,去集市是真。

  倘若谢墨赟有心,就会发现自己走丢了,去到和拉彼欣约定见面的地方找。

  不和谢墨赟见面,漆玉行也不会知道自己原本的身份。

  简直两全其美。

  但最好还是丢下漆玉行,让姜峥这傻大个送就好了。

  时若先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攻击姜峥。

  姜峥无能招架,转而问漆玉行:“将军可还有事,要不让属下送这…呃,这位男姑娘去东集。”

  漆玉行淡淡道:“我一个废人哪还有事,便与你一同把这‘男姑娘’送过去。”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愣是给时若先找了个新的昵称。

  有了姜峥带路,时若先渐渐回到熟悉的街道。

  过路人看着这三人的奇异组合,纷纷投来目光。

  姜峥高大威猛,看上去像是会吃用真小孩做煲仔饭的杀人犯。

  漆玉行阴郁贵气,而且坚决不让别人动他的轮椅,固执地靠自己转轮前行。

  时若先是其中最为正常的一个,但面容却足以让人驻足,其中也不乏男人的打量。

  姜峥举着拳头把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吓走问,又问时若先:“男姑娘你身世坎坷,今后可有别的打算?”

  在路上,过往的人听着对话,还以为时若先姓南,被称南姑娘。

  而时若先酝酿着悲伤,捂着脸说:“一个心死了人还能做些什么,大抵就是做个安分守己的寡夫吧。”

  姜峥沉痛的叹气,感叹道:“亲娘呀,造孽啊。”

  时若先脸上悲伤,心里都快笑翻了。

  虽然满嘴胡话不过脑子,但编故事的环节也极大的满足了他的戏瘾。

  虽然不是单身离异带俩娃的富婆,但被强取豪夺的纯情寡夫也是很有戏剧冲突的角色,张口就来的狗血戏码真的很酸爽。

  时若先还想再编点,但是漆玉行淡漠的眼神偶然和他对视,时若先立刻就安静了。

  还是先回家,找文武贝演也一样能行。

  最起码和文武贝在一起没有危险。

  一路送到当时和拉彼欣分开的锦糕店,时若先这次没带咪咪,得到了小二的热情迎接。

  “您又来啦?这次可以进了,您里面请。”

  姜峥疑问,“你不是生活困苦的寡夫吗?怎么和高档糕点店的小二这般熟络。”

  时若先一脸泫然欲泣,“过去没少到这里来讨吃…不要再说了,嘤。”

  “原来是这样,是我多想了。”姜峥反思自己,说:“我刚刚讲话唐突了,不如我请男姑娘在这里吃点东西赔个不是吧。”

  时若先摇摇头,“其实我认为还是那些街边便宜的小摊上更能吃到真正的美味,这些装修豪华、服务热情的大酒家——”

  姜峥追问:“怎么了?”

  “我吃不起。”

  姜峥一脸茫然。

  漆玉行嗤笑出声,“想吃就直说,姜峥脑袋直,听不懂你的暗示,也不会在乎合不合适。”

  时若先刚才那话就是想让姜峥再提一次,不然一口应下显得自己很着急似的。

  但漆玉行又一次道破他话里的话,让时若先面上一红。

  时若先:“不必了,二位送我到此就足够了。”

  姜峥则担忧道:“你的表亲的店铺在哪里?你认得吗?”

  时若先点点头,“不用担心,我认得的,这一路劳烦二位了。”

  漆玉行挑眉看着他,这个道谢倒是人模人样。

  姜峥还想再送送,但是被时若先谢绝。

  别送了,他都看到谢墨赟的人影过来了,再送就露馅了。

  时若先急急忙忙地就要离开。

  离开前,冷冽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漆玉行问:“你叫什么名字?”

  时若先扭头看了看轮椅上卓逸不群的漆玉行,又看了看路尽头在人群中向他而来的谢墨赟。

  他匆匆丢下三个字,提裙奔向谢墨赟。

  漆玉行把那三字在口中默念一遍。

  ——小骗子,还是没有一句真话。

  姜峥则坦然接受道:“他果然是个男姑娘啊,‘文武贝’这名字一听就是男孩名。”

  *

  四处都没找到时若先的人影,这叫谢墨赟心急如焚。

  时若先走丢的半个时辰里,谢墨赟已经想好:如果再找不到,要去冒着罪名到军队带兵翻遍京城。

  再度搜寻无果时,谢墨赟忽然又想到锦糕店。

  虽然他们第一时间就赶来找过,但是整个集市都没有时若先的痕迹。

  就在这时,谢墨赟心里突然有个强烈的直觉,不停地催促他快点再回到锦糕店来看看。

  此时已到午饭时刻,谢墨赟逆着集市里归家的人群,跟随直觉而去。

  街上人物拥挤,但谢墨赟的目光穿过所有人和事物,看到自己满心担忧的面孔出现在远处。

  第一时间他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但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加快。

  时若先躲着漆玉行的目光,靠着柱子多的街边行走。

  而谢墨赟快步来到他面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拥入怀里。

  时若先鼻前集市里复杂的味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谢墨赟身上独特的味道,就好像周围所有人都不在,只剩谢墨赟紧紧抱着他。

  谢墨赟轻抚着时若先的脊背,“别害怕,我找到你了。”

  但在微微发抖的人,不是时若先,而是谢墨赟自己。

  *

  时若先走丢一事引起九皇子府发生剧烈动荡。

  当事人回来后,拉彼欣和熊初末都第一时间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属下失职,没能保护好九皇子妃。”

  “奴婢大意,独自留下九皇子妃才害得她走丢。”

  两人一同跪下,“此事是我两一同犯下,还请九皇子责罚,不要过多责备九皇子妃。”

  谢墨赟坐在椅上捏了捏眉心,继而表情严肃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让后厨把饭菜热了送过来。”

  时若先看着拉彼欣和熊初末低下的头,和谢墨赟说:“不要怪他们,他们也是听我的才犯错,一人做事一人当,你罚我就行。”

  能从时若先嘴里听到“我错了”,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难。

  拉彼欣抬头道:“九皇子妃不用为我们求情。”

  但时若先倔强地坚持,“我错了就是错了,不能让别人替我受罚。”

  他是从小就被宠着哄着,但也知道对错之分。

  他走丢是自己咎由自取,拉彼欣和熊初末是无辜的。

  谢墨赟眼底泛起惊诧,似是对时若先忽然表现出来的成长感到不可置信。

  带着饭菜而来的邵嬷嬷打断了对话。

  她先把热乎乎的饭菜摆到时若先面前,然后仔细将时若先从头到脚观察了一番,发现并无异样后拍拍胸脯。

  “菩萨保佑,九皇子妃安然无事。”

  时若先不走丢,还不知道原来邵嬷嬷对自己这么关心。

  谢墨赟看着时若先表情像做错事的孩子,于是出声安抚道:“你从大漠来,生性自由惯了,有些事情现在明白也不迟。”

  时若先点点头。

  谢墨赟把碗筷向时若先面前推了推,“吃吧。”

  但时若先挑了两筷子,就放下了。

  “怎么了?”谢墨赟问。

  时若先就这么突然懂事起来,反而让他有些心疼。

  他叹了口气说:“没人怪你,你也别在意,就像以前一样就好,但别再乱跑了。”

  时若先安静地点点头。

  谢墨赟轻声说:“继续吃吧,都是你爱吃的。”

  但时若先摇摇头,睁着无辜的眼说:“我留着肚子晚上去将军府大吃特吃。”

  谢墨赟沉默。

  “我府上也没饿过你,为何表现地这么馋?”

  “可能是……家花没有野花香?”

  此时的家花正在为自己刚才爱怜感到多余。

  时若先想了想晚上的事情,假装漫不经心地问:“我听说将军府现在当家的是漆玉行?”

  谢墨赟警惕起来,“你知道他?”

  “只是听说。”

  时若先被谢墨赟看得发毛,“我从嫁给你开始,哪天和你分开过?”

  谢墨赟幽幽道:“……今天。”

  靠,还真被他说中了!

  时若先镇定道:“我只是打听一下,你怎么这么紧张,莫非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

  “我与他也无关系。”谢墨赟沉着脸,“但他不近人情嗜血如命,手上的人命多如牛毛,而且面目可憎、身材平平。”

  时若先想着漆玉行那虽冷漠但绝对称得上英俊的脸,但身材嘛,他没注意看。

  既然是将军,一定自幼习武才能达到将军的高度。

  所以漆玉行不说胸上有茧子,定也不会差到哪去。

  于是时若先迟疑道:“是……吗?”

  谢墨赟手握成拳,放在嘴便咳了两声,“总而言之,你离他远点就对了。”

  时若先重重点头,承诺道:“夫君你放心吧,我定不会和他有什么的。”

  谢墨赟皱眉。

  他怎么感觉这话有点怪,但也找不到怪在哪里。

  等到傍晚,时若先和谢墨赟从马车下来,跟随下人进入将军府,拐弯处正好遇到那熟悉的藏蓝色身影,谢墨赟才知道时若先为何语气奇怪。

  漆玉行往宴客厅去,刚巧感觉到背后两道脚步声。

  除了那个稳健有力的脚步声,另外那道十分熟悉。

  轻浮杂乱,但又活奔乱跳……

  漆玉行慢慢转过身,和时若先的目光碰个正着。

  时若先正往谢墨赟背后藏,但漆玉行直直地看想他,逼得他不得不出面。

  谢墨赟察觉到不对劲,低头看向时若先。

  时若先一脸无辜地问谢墨赟:“他老看我们干嘛,是你熟人啊。”

  漆玉行勾起嘴角,对谢墨赟说:“九皇子,好久不见。”

  谢墨赟平淡地回礼,“我与将军也并不多见。”

  一番不太和睦的表面寒暄后,漆玉行的目光直接穿过谢墨赟看向时若先。

  “男姑娘换上华服重新梳妆,还真是美若天仙。”

  谢墨赟眉头紧皱,脸色微变。

  漆玉行眼睛眯起,缓缓地说:“只是九皇子妃你今日还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地和我说你是‘被强取豪夺’、‘无家可归’、‘男人死的早’、‘死了心的寡妇’……这些事,九皇子都知情吗?”

  谢墨赟的下颌线紧绷。

  他能知情吗……

  就和时若先分开半个时辰。

  他就被时若先说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时若先:今日剧本——单纯爱哭的可怜寡夫一枚吖~

  谢墨赟:那为什么我是强娶单纯爱哭的可怜寡夫的已死恶霸……

  时若先:你还说漆玉行身材平平呢,我特地看了,so big!是你在骗虫。

  谢墨赟(缓缓闭眼)(缓缓吐气)(缓缓睁眼):今晚开始练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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