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去哪里了?”

  管家低头,无奈地再次重复,“我不知道,吴小少爷。”

  吴邪皱眉,听不得这话,“你为什么不知道?人是在你们张家没的!你们不让我把他接出来,好,我答应了,可好端端的说不见就不见,你们好大的家风,随随便便失踪一个人就这样放任不管了吗?”

  管家头疼地再次解释,“人好好的,没出事!”

  “没出事?没出事为什么不见了?”吴邪不依不饶,今天一定要讨个说法。

  自从墓里回来,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半个月前他们拿闷油瓶的伤没好 ,闭门不见,行,他等。一个星期前再来,他们直接就甩锅,说人不见了。

  什么叫人不见了?大变活人吗?

  一个堂堂名门望族,难道连个小孩都容忍不下?你们不要,他吴小少爷来讨过几次了?凭什么不给!人你生的吗?是他爹妈吗?他自己都没反驳,光天化日平稳世态,凭什么说扣人就扣人!

  吴邪一下坐在门槛上,两手托腮不理不睬,大有今天你不把闷油瓶交出来,就甭想小爷离开的架势。

  “怎么了老贺?”

  管家一个转身,见能做主的来了忙不迭恭迎上去,他就差以头抢地性命担保,那位小哥真的人身安全,奈何某位小少爷就是不听,他又得罪不起,嗨,这都什么事儿!

  张隆半一把拉起吴邪,毒瘤的目光严厉又凶狠,“又是你?”

  不知道是不是在气头上,吴邪并不怵他,恶狠狠地瞪了回去,“就是小爷!怎么了?碍你眼了?有本事你别看,你还能要了小爷命吗?”

  张隆半气得一个语塞,“你……”抬手就要扇下去。吴邪识时务,一把抱住头,可预想的疼痛并没有落下,毒瘤扬起的手就被人抓个正着,另一道声音适时的响起,“你找他干什么?”

  吴邪眯开了眼,一下起身扯扯盘扣短衫,拍拍两下束口裤腿,知道这是个讲理的,他得重新整理仪容,不能给闷油瓶丢了面子。

  吴邪张嘴,音节还没吐,又学着家里先生的样子,作了一个揖,才满意着开口道,“如果张家容不下他,请把他交由小……在下带走。”

  张起灵看的有趣,这人小鬼大的奶娃娃,还懂得审时度势。

  “带走?如若需要你拿最宝贝的东西来换呢?”

  吴邪听闻只感好笑,最宝贝的东西?最宝贝的东西不是被你们弄丢了吗?随即一想,难道他们想要钱?

  吴邪又别扭的再作揖,面不改色毫不留恋的掏出他那万贯家财,双手奉上,“只要我出的起,您尽管开口。”

  张起灵抬手,接过那满满当当的荷包,颠了两下,转手又塞回吴邪手里,没等他拒绝,俯身问,“若,需得取你性命呢?”

  命?

  吴邪瞄了一眼张起灵,一下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是说想让小哥回来,就必须拿我来换?

  吴邪皱紧了眉,一时之间竟没答上来。

  这片刻犹疑,就足够让那三个大人心底嗤笑。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小孩子只不过一时喜好,或许再过一两个月,他连曾经有这个玩伴都不记得了。张隆半一脸你们看,正打算让老贺关门打道回府,就听那个小不点犹犹豫豫着轻声问,“那,在小哥回来后,能让我陪他一段时间,再给你们报酬吗?”

  这下连老贺都颇为好奇,低头不解的问,“为什么?”

  吴邪嚅嗫几下嘴唇,抿了好久,他倒不是舍不得自己。他就是觉得,如果这世上再没有人能对小哥好,那就算小哥回来了,不也是孤零零一个人了吗?

  吴邪抬头,目光诚挚,“我想先找一个,能让我放心托付小哥的人。”

  那颗尚且稚嫩的心,端的是云淡风轻,可已为那人思虑至此。

  张起灵蹲下身,平视吴邪,想从这副幼小的身躯里看出点什么,却毫无头绪。他思索片刻,终于松口,“等你十八岁生日那天,我带他来见你。”他看进吴邪眼里,“然后,你欠我一个回礼。”

  吴邪蹙眉,讨价还价道,“不能再提前一点吗?比如明年?”

  张隆半啧了一声,“哪来那么多余地,说十八就十八!”

  吴邪这人吃软不吃硬,见张隆半就来气,马上还嘴道,“不行,每年都要见一次,谁知道你们这些黑心的有没有虐待他。”

  张隆半瞪如铜铃,正要发飙,就听张起灵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开口,“也不是不可以,每年一次,等你到十八载。”他回应的极快,抛却刚刚的顾虑,颇有一股买一送一,既然允诺了你,给多少不是给的慷慨大方劲。

  这可把吴邪哄乐了,揣着心满意足刚想蹦哒回家,突然想到什么,嘴角瞬间扯平。

  等等。他怎么那么好说话?

  吴邪一下拍醒了自己,傻子!空口无凭!

  “你是不是想现在把我打发回去,转头就翻脸不认人?万一你们说话不算话怎么办?”

  张起灵到没想到这小孩这么防着人,在他们身上不知备了多少心眼。恐怕是前车之鉴,没齿难忘了吧。他摇头失笑,将随身指环递给了吴邪,“每年你生日,就拿这个指环来找我,定不会赖你。”

  吴邪指尖一顿,双手接过指环,莫名鼻尖泛起酸来。本来时时可见的人,现在只能一年见一次,他们难不成还得望穿秋水,搭个鹊桥再相会?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奈何人被张家扣着,还不是得人家说了算。

  他扁扁嘴,不情不愿的问,“那,一次可以见多久?”

  张起灵忍俊不禁,“他是你什么人?就那么重要?”

  吴邪错愕,再次被张起灵问得哑口无言,他有点跟不上这个人的思维节奏。什么人?这还能是什么人?他一愣,拳捶掌心,“我兄弟呗!”,随即有点不耐烦的又问,“可不可以让他多呆几天?”

  对面那人双手一摊,无奈道,“十天。”

  十天……十天也行,总比一天好。

  吴邪是个容易满足的,今天得到了交代,总算肯让老贺送他回家。可着实把张隆半闹心了好久。

  “为什么要这么纵容那个小孩?”张隆半亦步亦趋跟着,实在不赞同堂堂一个张家族长,还要和这等孩童做交易。

  张起灵推门一笑,不以为意道,“小孩子哄哄不就回去了,让他见,也要那个人还认得他,不过就是一个傀儡。但那个小孩不一样,他有用。”他转身看向张隆半,“一个利害分明的交易,还无需我上门去找,何乐而不为。”

  这厢门被阖上,那厢门被砰砰敲响。

  “吴邪,无邪,起来没?天真,天真无邪……艹,猪吗他是……”

  床上的人一下睁开眼,刚好听到了某胖子的评论尾音。

  吴邪一个打挺,被子滑落腰腹,露出胸膛一片好春光。

  “嘶……”他用着掌腹揉搓几下额角,那里从深处传来一阵刺痛,带着青筋突突跳着。怎么回事……睡梦后遗症?他一把掀落被子,又随意掐了几下便也懒得再管,穿着个裤衩就往浴室走去。

  一片水渍刷的一下泼上了镜,破碎的五官随着清水流淌,渐渐清晰。镜子里的人面容白皙,一双眼眸清澈又温和,鼻梁硬挺,唇齿光润,恰到好处的帅与美,一分不差。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绝对是一张高出大众审美的脸。

  吴邪探出指腹划过镜里的眉骨,那张面庞竟与梦里那个小孩渐渐重叠。双眸涣散,他心里总泛起一股念头,那个唇红齿白的小正太如果长大了,就应该长着这张脸,这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他一下撑住洗手台,闭眼仔细捋了一遍,可脑海徜徉遍,也记不起五六岁时的自己,长的是什么模样。

  流水划过指缝,有什么思绪一闪而过。他匆匆洗了把脸,奔回床边从一叠衣服里翻出了手机,一个按键打出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喂。”没响两下,电话就接通了,里头传来的男音,温润而沉稳。

  “爸,家里还有没有我小时候的照片。”

  电话那头明显停顿了片刻,十分缓慢怕自己没听清,又重复问了一遍,“小时候的照片?”

  “嗯,五六岁时的最好。”

  男音低低笑了几声,没有回答,转而慢慢的问吴邪,“什么时候回家?”

  吴邪想了想,“明天。”他又补充问了一句,“你在家?你没空的话我明天自己回来找。”

  电话那边跟信号延迟一样,总是慢半拍回应,吴一穷又是个慢吞吞的性子,回句话总要拖上几秒,“我啊……我……我明天……”

  不把人急死,就得把亲儿子逼疯。

  吴邪朝天翻了个白眼,“算了算了,你忙你的,我明天回家问妈吧。”

  “嘟嘟嘟……”座机里传来电话被掐断的声音,吴一穷放下听筒,手指扣扣脑门,唉……儿子大了……

  手机划过抛物线被摔在床上,敲门声噼噼啪啪,还响起了节奏感,听这间断性,好像是隔着两扇门一起敲的。

  闷油瓶还再睡?

  吴邪打开门,面前一个风声快速刮过,他反应极其迅速,俊脸一侧,堪堪躲过胖子拍漏了房门的熊掌,两人相视一笑,还没开始相互问候,只听咔嚓一声,对面的蚌壳也被徐徐打开。

  凉风刮过,惹了一身臊。

  某两人,空荡荡的胸膛一览无余,直挺挺的长腿招摇过市。

  感觉有点微妙啊……

  胖子看看左边的小鸡裤衩,又看看右边的小鸡裤衩,十分满意的一手叉腰,一手挠下巴,“哇哦,情侣……”

  内裤两个字,硬生生被双重关门声拍回了胖子肚里。

  吴邪心脏一个漏拍,卧槽,这人怎么,又不穿衣服?

  闷油瓶靠在门后,淡淡地扫了一眼身上的布料。

  他记得昨晚是吴邪拿来的换洗衣服。

  他又盯了小鸡两眼……又盯了两眼……没想到他还有这种癖好……

  正在快速穿衣的吴邪,“……”

  娘’的,昨晚就检查了其中一条,回来黑灯瞎火的,看也没看就把另一条穿身上,感情都一样!这他’妈还大言不惭让他选什么选!艹!

  吴邪一把拉开门,黑着一张脸扯过胖子衣领,磨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您可真是好闲心!”

  胖子嘿嘿一笑,拍开吴邪的爪牙,眼珠子在闷油瓶房间溜了一圈,趁着他还没换好衣服赶忙溜下了楼,戏曲儿一哼,脚底抹油躲避战火。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隔着一层楼还飘来几句幸灾乐祸,“生活~总要有点情趣。”

  吴邪一个趴在栏杆上,朝着一楼的胖子大吼,“情趣你’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