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褚言犹豫的时候，他忽然看到电梯的门打开了。
从里面走出来的男人是褚言的上司，但和刚刚斯文儒雅温和的模样不同，现在从电梯走出来的他，眼睛深深的凹陷下去，黑色的纹路顺着他的眼眶向外延伸，这让他的脸看起来不太像是脸，反而像是带了一张破碎面具。
浓重的煞气，覆盖在上司的身上，这让他的表情看起来也有些狰狞，而当他迈出电梯时，阴鸷的目光就落在了褚言的身上。
随后，他的目光慢慢转移，又落到了那只猫的身上。
橘猫似乎对褚言的手法很是受用，舒服的抬起下巴，眯起眼睛，任由褚言给他按摩。
上司的神情顿了顿，随即那黑色的纹络一点点消失，收回他的眼睛之中。
褚言这才发现，他的瞳仁很黑，正常人的瞳仁在阳光的照射下，是发褐的，他却是纯黑色，不反射一点光芒，像是个没有尽头的黑洞。
上司坐到了褚言的身边，原本不算长的长椅，顿时就显得有些拥挤。
“小花经常乱跑。”上司有些责怪的看了猫咪一眼。
褚言反应过来了，这猫是上司养的。
他为什么不仅没有工牌，而且还不受规则的约束？
明明也是公司的员工，但却能在公司里养宠物。
“员工看到它觉得害怕，会把他从窗户里扔出去。”
“还好你不是这样的人，你救了他的命。”
听上司说完，褚言的第一反应是：“小花被人扔出去过？”
上司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但还算好声好气的回答道：“小花已经死了很多次了。”
褚言：？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说的话很惊悚？
不要用这种淡定的表情一本正经说根本不合理的事情啊！
“你在公司里，会觉得孤独吗。”上司问道。
褚言不清楚上司的意思，所以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孤独吗。”
“这里是我的家，可我总觉得孤独，你每天离去之后，我就会在黑暗里等待着你第二天的到来。”
上司说完，伸手摸了摸褚言的头发道：“不过还好，现在有小花陪着，也不算太难熬。”
褚言又问了句：“那些扔小花的人，你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只是让他们长个教训而已，没有多严重。”上司对着褚言温和的笑笑，仿佛一只举起了爪子示弱的老虎，但随时都有可能在你脆弱的脖颈上咬上一口。
“公司不是不准养宠物吗。”
“小花不是宠物，他是我的家人。”
褚言心道，又开始玩文字游戏了。
通过上司的解答，褚言也意识到了规则13设置的陷阱。
公司里不允许养宠物，如果看到了宠物，请将它丢出窗外。
但宠物的界限是什么呢，没有人养的野猫走进了公司，要扔出去吗？
如果真的是想让玩家把猫咪扔出去，他大可以写，公司不允许出现动物，如果看到了动物，请将它丢出窗外。
但规则上没有这样讲，他用了一个很容易误导的词语，宠物。
人们看到漂亮猫咪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是谁养的宠物。
而不会去纠结它到底是不是宠物。
褚言对规则更加警惕了，他决定要更谨慎一点，不给规则挖坑的机会。
午休的时间，褚言没去吃饭，早上吃了太多了，他需要消消食，而上司也不去吃饭。
——褚言觉得大概率是根本不需要吃饭，毕竟对方黑夜白天都在公司里待着，听起来更像是那种地缚灵。
而两人一猫就这么坐在椅子上聊天，褚言把自己想问的都问了个遍，不管上司脸色怎么样，他照问不误。
这么了解下来，褚言终于对自己这个上班地方有了更深的了解。
他们这家公司最主要的业务就是对接客户，如果连续三天，打电话的数量是最低的，那就会被转岗。
这个转岗可跟劳动法里转岗不一样，他这种转岗是认为员工不够资格当人，把员工变成一把椅子、一根签字笔、一台电脑，继续发光发热。
这也是为什么褚言看到同事们一刻不停打电话的原因。
大家都不想变成办公用品，所以拼了命的卷。
一开始，一天只要打20个电话就好，这也是最有工作效率的数量，但后来，20个电话变成了吊车尾，员工们不得不把电话提高到25个。
随着时间的推移，又变成了30个。
但现在员工们每天要打45个电话才行。
上班时间打不够，就要加班打，总之没有最多，只有更多。
至于有没有客户愿意花钱，至少目前褚言还没看到有客户上门。
褚言听完上司的描述，不由得感慨道：“钱没变，工作内容变得比两倍还多。”
【呸，丧尸咬了一口boss的脑子，都得骂一句恋爱脑。】
【主播哥都没有用美人计，这boss就口无遮拦的全说了，这跟直接透题作弊有什么区别】
【我觉得褚子哥大概有某种吸引npc的金手指，出轨的妻子副本这三个boss，看起来好像都对他不错】
【丈夫boss温和？你怕不是没看一开始的直播，丈夫直接拿着刀蹲主播了】
和上司聊完，褚言觉得自己通关的信心倍增。
下午开始工作之后，褚言就凑近了同事，看看他们都是哪里来的电话。
然而当褚言看到他们的手机之后，褚言才发现问题所在。
他的这些同事，打出去的电话根本没有接通，界面还停留在拨号中。
但他们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仍旧在不停的呼叫、聊天、挂断、再呼叫。
而且仔细去听，褚言发现他们所说的话，其实是重复的。
他们大概一共只有20种左右的聊天内容，然后每打一个电话，就是随机这个聊天内容，用极快速语速说完，继续打下一个电话。
按照这种模式化的打电话，的确是能完成一天45通电话的。
观察完同事们得情况，褚言自己又生出了一个疑惑。
他的同事们，到底在邀请什么客户。
既然他们是销售类型的公司，总该有个销售的东西吧，可从这些员工的口中，褚言没听到自己是销售什么的，只感觉到急迫的成单欲望。
褚言因为顾及规则上和员工的交流方式问题，所以没有轻易动用聊天工具，也没有发邮件问他们。
下午就这么过去了。
而上司在下班之后，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员工们自觉的站了起来，排成两排，将上司围在中心。
上司的手上是一张薄薄的单子，他的食指和拇指捏在纸的边缘，读出了上面的内容。
“王福46通。”
人群中一个中年男人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脯。
“沈玉林42通。”
另外一个中年男人露出了仓惶恐惧的身体，不可置信的想要为自己申诉。
他明明打够了45通的，他数了数，明明够了。
但上司不会理会他，他申诉也没用。
在快速的把名单上的名字和打电话数量念出来之后，上司看了褚言一眼。
“褚言0通。”
褚言是最后一个人，而且他这个0通，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那些原本对他不是很在意的员工，都纷纷投来了同情又可怜他的神情。
褚言骄傲的冲着上司点了点头。
上司在众人面前没有对褚言有什么优待，毕竟他们的关系见不得光，而且还是办公室恋情。
最后，上司只是让褚言继续努力，就没有再拖堂，让员工们下班了。
褚言没有下班之后留堂，正常下班时间走的。
而当褚言踏上回家的地铁时，抬头看地铁的站时，发现赫然多出了一个站。
名字就叫，游乐园站。
褚言觉得这个游乐园可能是个线索，一般情况下，游戏进行到一定程度，都会指导玩家去发现线索。
于是褚言没有坐到终点站，而是在游乐园站，下了车。
刚刚下车，褚言就感觉到一阵风吹了过来。
游乐场很大，出了地铁站就是大门。
来来往往没有一个行人，游乐园却灯火通明，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褚言来到游乐园的门口，门口有闸机，需要验票之后才能通过，褚言把自己的门票放在了闸机上，想进去看看。
忽然之间，他的意识一阵天旋地转，就跟平常小世界传送的感觉差不多。
而当褚言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洁白的病床上，入目可见全都是白色的物品。
面前的电视上正在循环播放着新闻，那是一起因为过劳而死的新闻。
当事人褚某在公司连续加班了三天，每天都工作到深夜两点。
第三天中午，褚某想要回家吃饭休息，在睡觉的过程中，猝死了。
褚某的妻子向公司索要工伤赔偿，公司却以对方死亡时不在公司为由，拒绝赔偿。
褚某的妻子觉得十分不公平，于是上诉，但法院一审败诉，判定不是工伤。
新闻中正好播放着褚某的妻子接受采访的画面，就算给眼睛打了码，褚言也能看得出来。
那就是他同桌的那张脸。
只不过新闻里的那张脸看起来憔悴又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