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言垂下头勾了勾手指，有点心虚道：“也没什么，就是他告诉我，那些血竭草是他的孩子。”
丘西陵脸色罕见的迷茫了一瞬，他像是没听清一般，问道：“什么？”
“没什么，就是山神说那些血竭草是他生出来的孩子。”
丘西陵沉默了一会，没能找出什么话来回答褚言。
半晌，褚言主动道：“我们要不走吧，这太危险了。”
“你可以叫醒赵灵灵他们先走，我要留下来，这孤山村隐匿在大山之中，如果我离开了，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褚言觉得现在离开村子的存活率，不如跟丘西陵一起留下来高。
就算孤山村的人不去追捕褚言，这茫茫的大山就够褚言喝一壶了，这地方抛开山神的保护，就算是本地人都有可能迷路。
“我和你一起留下来。”褚言开口道。
“你只是普通人，如果留下来，可能还会遇到刚刚那样的场景。”
“我不怕。”
丘西陵对着褚言勾了勾唇，不是之前对村民的那种冷笑，他现在是真的笑了。
“别担心，我会在你的身上留下一道我的神念，如果你有危险，我会在第一时间赶过去的。”丘西陵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人，他指尖附灵，分割自己一点灵魂，附着在纸人身上。
小纸人便活了过来，借着丘西陵的手掌，一扭一扭的，钻进了褚言的衣服里。
二人寻着灯笼的方向，一路回到了山神庙里，这会儿山神庙里聚满了村民，神婆虔诚的跪在地上许愿，用褚言的命，许她自己的愿。
然而丘西陵一脚把山神庙的门踹开了，他面目冷峻，指间持符，冷声道：“祭品是死是活尚且不知，你就对着邪神许愿，若我是邪神，见不到祭品定然会勃然大怒，要你的小命。”
神婆惊恐的转过头来，指着丘西陵惊怒道：“你怎么还活着！”
“你这一只脚迈进棺材的老妖婆都活着，我又怎么能死呢。”丘西陵在撕破了脸皮之后，装也不想装了，对着他非常不爽的神婆，直接就骂出了声。
丘西陵最讨厌以活人为祭的事情，那片血竭草田如此广阔，不知道埋了多少尸骨，才能有那样的盛况。
这妖婆能活到这个年纪，肯定和这些血祭脱不了干系，因而丘西陵看她一眼就觉得恶心。
他环视一圈村民，径直朝着那妖婆走去。他威势太盛，村中人都畏惧他手中的符箓根本不敢往前。
神婆愤恨的看着村中人道：“你们在山神的眼下袖手旁观，你们必将受到山神的惩罚！”
丘西陵已经来到了神婆的面前，他直接抓住了神婆的头发，将她拖倒在地，冷森森质问道：“山神的惩罚，不知何时会来，但我要杀人，就在现在！说！山神到底在哪里，如何将他引出来！”
神婆抬起头看丘西陵一眼，心中挣扎了一番，最后她在山神和自己的性命之间，还是选了山神。
神婆道：“尔等凡人，岂是想瞻仰山神便能瞻仰的？”
丘西陵见她不说，转头又从人群中把村长揪了出来。
“她不说，你说，她日子快活到头了，你可是还有几十年的日子。”
村长苦笑着说道：“我们从未见过山神，一向是祭祀之后，就来山神庙求愿，我只知道祭祀那天，所许下的心愿一定能实现。”
“笑话，你连山神都没见过，便甘愿以活人为祭，投喂山神？”
村长听到丘西陵的质问，反而不解，他反问道：“这有什么不可以吗。”
丘西陵看着这村长的神情，又看了看这群愚昧无知的村民。
他感到了一阵深深的无力。
这些村民没出过村，自然也没上过学，在长辈人的教导下，就会认为，杀掉人的性命祭祀山神，不是什么错事，因为祖祖辈辈都是那样做的。
丘西陵松开了手，村长跌坐在地上。
丘西陵看向了那位神婆，他冷冷道：“你不在乎自己的命，但我想你应该在乎这村里人的命，你不告诉我方法，那我便把他们带到血竭草田那里杀了，你一日不告诉我，我就杀一个，村民都死了，这山神，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褚言在一旁听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男主这番发言实在是太有反派风范了，一整个村的人都被他镇住了。
说完这些话，丘西陵看看自己的手表道：“你还有二十四小时的时间考虑，我等着你的答复。”
说完，丘西陵便潇洒帅气的下山去了。
褚言原本是想跟着他一起下山的，但是他听到那个神婆开口叫住了自己。
褚言虽然有点怕，但是他觉得和神婆聊聊说不定能得到一点线索。
男主角大杀四方，他也不能一点力气也不出。
于是褚言摸了摸怀里的小纸人，给自己打了打气，站在山神庙门外道：“有什么事。”
神婆眯着眼睛，审视的看着褚言的手腕，她问道：“你的伤，是怎么愈合的。”
褚言：……
如果说是自己愈合的，不知道她信不信。
神婆见褚言没有反应，自己一骨碌爬了起来，一路跑出了山神庙外，抓住了褚言的手腕。
褚言挣扎了一下，把自己的手腕从对方的手里拽了回来。
神婆上下打量着褚言，开口道：“这种毒，是我求山神赐予的，除了山神外，没人能让伤口愈合。”
“我献祭过这么多的祭品，却没有一个像你一样能活下来。”
褚言后退了几步，警惕的看着神婆道：“那又如何。”
神婆听到褚言没有否认，微微有些瞪大了眼睛。虽然她心中隐隐有猜测，可真听到褚言的话，她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
从前神婆就知道，如果上供的祭品，是漂亮的女子或男子，血竭草的数量就会比献祭丑陋的男女要多。
所以神婆一直认为，献祭容貌漂亮的，会让山神更满意。
但是这个祭品，山神不仅没有收，反而替他治好了割伤。
难不成……难不成是山神到了娶亲的时候，相看中了这个祭品？
神婆又一次细细的打量着这祭品的容貌，他的漂亮并不女气，五官精致，皮相饱满的同时，又有完美的骨相。
然而最为令人惊艳的是他的眼睛。
明明是平平无奇的一双黑色眼睛，却仿佛有大海一般的奇异吸引力，让人忍不住驻足观望，频频回望，久久难忘。
褚言看着神婆原本是审视的目光，而后忽然如同变了个人般，又装起和善来了。
她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关切的问道：“你年方几何，谈过朋友没有啊。”
褚言：？
这是哪一出？
神婆听不到褚言回答，又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就是问问，如果冒犯到你了，你也不用回答我。”
褚言不明白这神婆为什么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他的人生经历其实并不是什么秘密，随便找他的同学打听一下就知道了，而且褚言是希望能从神婆的嘴里套点话出来的。
所以褚言回答道：“二十一了，没谈过。”
“二十一，真年轻啊，你晚上是不是还没吃东西，我叫人给你和你的朋友准备点吃的，白天那个果子还喜欢吗，我再多给你准备几个。”
褚言稀里糊涂的回到了自己之前的那个住处，丘西陵就住在他的旁边，此刻已经熄了灯，而他的房间里，堆满了食物，还有一个眼睛炯炯有神的神婆。
“你放心，这食物是没问题的，今天下午的饭菜里也只放了迷药，你那两个朋友吃了之后只是会多睡会，不会有什么问题。”神婆贴心的解释道。
神婆的性格大变，让褚言怀疑，对方在自己的身上找到了新的所求。
但是这对褚言而言也是一个机会，看神婆这模样，应该会回答自己的问题。
于是褚言一边啃白天吃的那个果子一边道：“你在山神庙的时候，求的是什么？”
神婆十分善意的回答道：“我在乞求山神保佑村中的村民平平安安。相信你也看到了，孤山村的老人很长寿，我们有了病痛，不需要吃药，只要吃血竭草，就能痊愈。”
“我们山脚的地贫瘠，每年的收成不够吃饭，所以村中人往往会进山打猎，有了山神的庇佑，这些外出打猎的人，才能安全回来。”
褚言又问道：“我看村里好像没什么小孩。”
神婆的面色一怔，那如同树皮般的脸颊微微抽 动。
不过她没有隐瞒，而是继续道：“血竭草这样的灵草，也是有副作用的。随着摄入的血竭草越多，生育能力也就会愈发下降，早些年，还能在外面买媳妇回来生孩子，现在已经买不到媳妇了，所以村中的小孩越来越少。”
褚言惊讶道：“买媳妇？你们以前还买媳妇？”
“对。在山里打的猎物，肉可以风干腌制，皮毛就拿去外面换钱，三张好皮子，才能换一个媳妇。”
“那她们不逃吗。”
“当然逃，如果是没上过学的，只要打几顿，说明其中利害，她就接受现状了，但是上过学的不听话，得一边饿着，一边打，打得多了，才能见效。”
神婆说这些话的时候，浑浊的眼睛里看不到情绪，仿佛只是跟褚言分享一件，“怎么才能把熏肉腌的更好”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