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玉痕少年时有两个师父,庄禾教功夫,孟融易教文化,他们都是韩重的老朋友,光武公司的董事,也是他迄今为止最信任的两个人。

  前一阵庄禾家出了点事,他的女婿居然是个道貌岸然的杀人凶手,让他们父女两都十分地气愤和失望(见《溺弊之鱼》)。所以最近这一段时间,他都陪着女儿庄海玲住在她家里。

  再次见到商玉痕,两人都以为他是为了此前的案子来的。商玉痕解释道:“我是想来问问师父,以前有没有听说过田淋淋这个人,她如今改名叫程雅风。”

  庄禾有点意外:“我知道光武公司有个女员工上个月出意外死了,你说的是她?”

  商玉痕点头道:“是她。”

  “我知道这么个人,见过两面,你刚才说,她曾用名叫田什么?”

  “田淋淋,淋湿的淋。”

  庄禾摇头道:“从未听过这个名字。怎么了,她的死有疑点吗?”

  商玉痕想了想,决定还是先不说自己都没证实的事。他转而又问:“师父,我想听你说说苏月的事。”

  他的话题切换过于生硬,让庄禾很不解:“苏月?你是说,韩歌的母亲?”

  “对,”商玉痕急切道:“二十年前的事,你还有印象吗?苏月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很想知道。”

  庄禾打量着他半晌才缓缓地道:“玉痕,你为什么要问这个呢?韩家上上下下没有人愿意提起她。你现在为什么要问她?”

  “她当年真的抛下年仅百天的孩子离家出走了吗?”

  “是,我亲眼所见的。”

  商玉痕信得过师父庄禾的为人,他要么不说话,要么说一句就算一句,从来不会撒谎或者诋毁他人。

  “和一个中年男人一起走的?”他没好意思直接说私奔。

  庄禾沉默了一下,嗯了一声。

  “她年纪轻轻,为什么要嫁给韩若论?”

  “玉痕,你问的问题我没法回答,毕竟她嫁的人又不是我。何况我也不懂女人心思。”

  他仰起头来,后背靠在了沙发靠垫上,长长地叹了一声。

  “你若真的很好奇,我们不妨来猜测一下。”他缓缓道:“以韩若伦当时的情况,他最需要什么呢?他的第二任老婆和他离婚去了美国,他虽然年仅五十,终究是个身体正常的男人。对吗。他依然需要一个女人作伴。他有钱有势,长相也不错,不显老。他还是有魅力的。”

  商玉痕定定地看着他不说话。庄禾笑了起来:“而且,他和韩重的关系当时闹得有点僵,韩重不是那种很听话的孩子,你懂的。他娶苏月有可能是看中女人的美貌和温柔,也有可能是给韩重一个警告:如果你不听父亲的话,父亲完全可以重新娶妻生子,到时候韩家家产我可以随意支配,说不定你一个子都拿不到。”

  商玉痕缓缓地点点头。

  “所以她和韩重的关系应该是针锋相对的了?”

  “应该是的。韩重根本不愿意提及她。其实我对苏月根本不了解,我只能从韩若论的角度来思考这个问题。”庄禾好奇地挑着眉看向他:“所以玉痕,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对她的事感兴趣了吗?

  “我ᴊsɢ怀疑她和程雅风,也就是本名叫田淋淋的人认识。”

  “认识又如何呢?”

  “我有种猜测,我怀疑她们之间有仇,因为程雅风给韩歌下过毒。但是,我又觉得她的行为处处透露着矛盾。而且她死得太突然了。就好像......"

  商玉痕迟疑了一下,道:“就好像她急着要把秘密带到地下去一样。”

  庄禾琢磨着他这一番话,继而慢慢点头道:“我大概知道你的意思了。虽然程雅风已经死了,可是她的投毒动机你却没有查明白,所以无法结案,是吗?”

  “具体来说,我们警方根本没有以投毒事件立案,韩歌本人也没有报案。”

  庄禾有点意外:“哦?为什么?”

  “我估计,韩歌有点不忍心,他觉得程雅风对他很好,就像亲人一样好。这就是我说的矛盾之处,她对韩歌的态度特别奇怪,很关切,很照顾,但同时又很恨。很矛盾。”

  “这听起来确实很奇怪。”庄禾道:“只可惜 ,我帮不了你什么忙,我对她实在不了解。”

  时间匆匆又过去了一周,佟家姐弟依旧没有什么下落,队里有新的案子要忙,关于程雅风的事情,商玉痕也只能抽出晚上一点很有限的时间来查,进展就很缓慢了。

  韩歌中途给他打了一次电话,时间很简短,二十秒钟时间,说了三句话:

  ——我最近挺好的。

  ——程雅风的事就这样吧,死都死了,我不追究了。

  ——你有空回来看看我把。

  这完全不像韩歌的性格作风,他不是那种说放弃就放弃的人。商玉痕怀疑这些都是韩重的意思,但他也只是轻描淡写地道:“好的。我知道了。”

  他白天虽然很忙碌,却依然一直记挂着关于程雅风(田淋淋)的事。一日下班后,他没直接回家,又去仓库翻看她的剩余物品。

  他再一次确定程雅风的经济状况不好,她买的生活用品和化妆品,都是很便宜的货,质量都很一般。取款的那个账户他也去银行查过了,是她的名字程雅风开的户,但她失踪后,卡就消失了。

  商玉痕突然开始怀疑,难道她并不是意外事故,而是被人谋杀?凶手拿走了她的那张卡?

  可是看她的外表和衣食住行,谁会相信她名下有一笔金额不小的存款?她总不会公开对他人说她很有钱吧?这不像她的性格。

  所以她的这笔钱是哪里来的呢?商玉痕想,看来银行那边还得好好查查。

  这时,他在高彦家取来的那一堆杂物间发现了一个扁扁的饼干铁盒子,橘红色的小熊造型非常可爱,但是边上生了锈,看起来有点年份了。盒子很轻,他摇了摇,发现里面咣咣作响,似乎有很多小东西。

  他立即打开了铁盒,发现里面有很多少女用的小发夹耳钉胸针手串等物,模样看起来也都很老旧了。他在桌上铺了一张纸,把盒子翻过来倒在纸上,然后细细去看这些小东西。突然他发现了一个很眼熟的玩意。

  这是一个圆形的金色小铁片,半径约莫两厘米长,上边画着麦穗和太阳的图案。商玉痕拿起来认真地看,发现这是一枚校徽,最下边似乎是有字的,可能是学校名,但却被磨得看不大清了。

  为什么会眼熟呢?商玉痕非常费解,自己难道在什么地方看过吗?

  他猜测这是田淋淋中学时的校徽。这小东西本身没什么稀奇,于是他又放了回去,继续翻看其他物品,可是心中却有个影子始终挥散不去。

  他没办法三心二意,只好停下了手中的事,继续思索这个校徽的问题。确实很眼熟,可是.......

  商玉痕没有上过一天的学,从来没有踏进过中学的大门,他所有已知的知识全是韩重和两位师父教他的,那么他在什么地方见过校徽上的图案呢?

  思索半天无果,他拍了一张照片上传到网上,用搜素查图的方式搜了一下,毫无悬念,果然是山航区S大的附属中学校徽。

  这就奇怪了,商玉痕实在想不出来自己在什么时候看见过这个学校的校徽。

  既然自己想不出来,就问问别人好了,他拨通了曲扬的电话,问道:“你知道有谁在山航区的S大附属中学念过书吗?”

  在打这通电话前,他没有抱什么期望,毕竟大家都三十多快奔四的人,早就脱离校园生活了,谁会记得这个。但曲扬几乎是本能地给了一个回答:

  “重哥啊!”

  商玉痕的脑子突然嗡地一声,对,他突然就想起来了,韩重的卧室书架上有一组相片,其中有一张就是高中毕业典礼的的单人近照,照片中的少年韩重笑得阳光灿烂。他穿着蓝色的小西装,袖口就别着这样一枚校徽!

  因为照片放得很大,校徽看得很清楚。

  商玉痕曾经被禁足于韩重的房间长达半年,那半年里他不能出门,犹如囚徒一般,百无聊赖之际只好在房间里来回打转,他书架里的照片看了不下百十回了。

  曲扬在电话那头喂了好几声,商玉痕终于回过神来。

  “你在做什么啊?问这个干嘛?”

  商玉痕忙道:“啊,你说的对,我想起来了。没什么事,就是最近刚好路过那个学校,看校名觉得眼熟。”

  他和曲扬又随意聊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此时商玉痕的心里很慌乱。他曾听人说过韩歌的母亲苏月和韩重同年,她结婚那年两人都是二十四岁。后妈和儿子年纪相仿,这虽然有点奇怪,但商玉痕并没有多想。如今他才发现,他们两个人竟然还是中学校友。

  那天在学校的档案室,他只看见了苏月所在班级的学生名单,并没有去翻其他的。如今看来,他们极有可能是同一个年级不同班的同学!

  商玉痕立即就被这个猜测震惊了。难道苏月先认识了同学韩重,然后又嫁给了自己中学同学的父亲?

  这怎么想都觉得匪夷所思。商玉痕想,这中间到底有什么秘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