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轻寒一进门便能感受到一股竹叶清香扑鼻而来。他仔细嗅了嗅,分辨出这股清香不止是来源于竹子,还有着些许糯米的味道。

  这应当不是寻常的糯米,就算将其泡发后研磨成糯米浆,那股味道也不似这般香甜。

  存着这样的疑问,陆轻寒快步来到小厨房。简时安今儿特地征用了小厨房当做教室,现下里正带着学徒们捣鼓着新菜式呢。

  “轻寒,来得正好。我这竹筒饭刚刚蒸好,正想让人唤你前来尝尝口味呢!”

  这样说着,简时安递过来半截竹板,竹板上的糯米似乎是被食物染了色,浸满了油脂的亮色让人不由得食指大动。

  简时安并没有让陆轻寒自己动手。第一次做竹筒饭没有经验,竹板被他切得有点歪,单独拿在手中不太稳当,只能托在手掌心里。

  只见简时安用木勺挖起一勺糯米饭,上面覆盖了一整片完好的猪肉,还有零星的豌豆粒。

  这块猪肉应该是被酱油卤过,漂亮的褐色再配上豌豆的翠绿,这一勺配色让陆轻寒忍不住张开口,顺着对方的力道将勺上的糯米饭全都吞进了口中。

  舌尖是最先能感知到这份食物是否符合自己的口味。陆轻寒满足地咀嚼着,软糯香甜的糯米沾上一点点油腥就完全变了个样。

  咸甜的口感本应该是不搭的,可咸香的猪肉沾染上糯米中的那一丝甜味,本应觉得肥腻的肉片此刻是肥而不腻。

  肉香、米香混合在一起,豌豆的清香也让这一口饭多了一种层次。

  陆轻寒的表情已经说明了自己的成功,简时安满足地用勺子刮了刮竹板上的糯米饭,给它们通通分配好后一勺接着一勺地喂到陆轻寒的嘴边。

  本想着自己动手,可当陆轻寒的目光触及到对方的眼神时,他便知晓自己的想法是行不通了,只得顺着简时安的节奏一口一口地进食。

  可是这样来看,也太难为情了吧……

  陆轻寒的脸有些微微泛红,脸上的热意迟迟不肯下去,就连耳根处也被热意沾染,一点点地过渡成粉色。

  原因无他,小厨房内并不只有他与简时安两人,简时安新收的六个学徒连同胡滨也一起在内。

  虽说这些学徒都眼观鼻、鼻观口似的做着自己的事,可他们的耳朵怕不是早就竖起来在那里听着动静呢!

  他与简时安是夫夫不假,可是“喂饭”这种事,是大人做给孩子的。再者说,这是能称之为闺房情趣,可那也要在无人之时做着啊。

  像现在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若无其事地用木勺喂他吃……

  陆轻寒快速瞥了一眼简时安的面容,想要在他的脸上窥见几份尴尬或者是不好意思,借此来判断对方是否是想要故意让他窘迫。

  可任由陆轻寒怎么观察,简时安的脸色都同平常一般。不仅如此,对方的手也没有发抖,耳根也没有发红,神色正常得不像话。

  “你……”见简时安放下竹板,陆轻寒终于得了间隙,赶紧摆手制止了他的投喂。

  他算是看出来了,对方这不仅是要喂他吃一竹板的饭,还想着再给他添一竹板的饭。

  这个家伙的心态真的很好啊。他不仅没有窘迫,还对自己的表现发出疑问。

  陆轻寒敢肯定,对方的脑子里肯定没有“礼义廉耻”的概念,搞不好还觉得自己的窘迫是没有必要的。

  想到这,陆轻寒实在忍不住了。他伸手将简时安的袖口扯住,硬拉着对方跟自己来到门外,远离小厨房。

  确保了这个距离的谈话不会被人听见后,陆轻寒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根。

  原谅他吧,就算他的思想被简时安带得再超前,那也改变不了他骨子里的那份矜持。

  简时安身处的环境与这里不同,他不需要顾忌脸皮以及别人的目光。

  这个道理他陆轻寒十分明白。正是因为明白,所以他才没有拉下脸扫了简时安的兴。

  他想到了简时安曾经在自己的耳边絮叨着一些小故事。

  对方说过在他的那个朝代,男女之间会先试着谈一段恋爱,用“情侣”的关系先将两人绑到一起。

  情侣之间可以做普通关系里做不了的事。比如牵手、拥抱,甚至还有接吻。

  站在陆轻寒的角度上来看,他其实是不太能理解的。

  但出于自身的教养以及对于简时安的包容,他也是在努力思索着简时安的话,消化着他带来的新思想、新观念。

  他记得简时安说过,情侣之间可能会因为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或者误会而吵架。吵着吵着就会觉得相看两厌,彼此双方的感情也慢慢有了裂痕。

  如果事后两人会一起修补这道裂痕也还好,怕就怕两人谁都不愿低头,裂痕越来越大,直到两人最终因为裂痕而彻底分开。

  简时安与他聊这些不是用来恐吓他。而是想要让他明白,一点点的误会就能够使本是相爱的两人分开。

  明明可以在当时就将误会解释,两人便可和好如初。何必到最后要变成那般的结局呢?

  简时安同他有过约定,这种事情要是发生在他们两人的身上,他们一定要在第一时间解释清楚,绝对不要让误会在他们的心中埋下隔阂的种子。

  想到这,陆轻寒斟酌再三还是开了口:

  “时安,我觉得你刚刚的行为让我有点难为情。”

  陆轻寒能很明显地感受到简时安灼灼的目光黏合在他的身上,但是既然开了头,那就要继续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我知道你觉得喂我吃……在你看来是件很正常的事。可是在这里,尤其是后面还有那么多的学徒,我真的有点不好意思。”

  简时安知道有的人心思细腻,不论是说什么话都要看看场合、注意别人的脸色。他们的话语不会像把刀一样,捅得你心窝疼,也不会在旁人都在的场合让你下不来台。

  陆轻寒就是这样的人。

  一时间,简时安想到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陆轻寒质问自己为何要将餐馆卖出的场景。

  对方当时也只是憋出来一句质问。不,那句没有任何脏字也没有任何辱骂性质的话语顶多算得上是疑问。

  那大概是陆轻寒情感最激烈的时候了吧。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呢?直接拒绝我就可以了呀。”

  这句疑问刚一问出口,简时安便知道自己问了也是白问。

  果不其然,对方淡然一笑,“那不是有学徒们在嘛,拂了你的面子总归是不好的。”

  这就是陆轻寒。

  简时安深深叹了口气,上前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注意到陆轻寒的耳根还是有些粉红,想必这一时半会应该消不掉,于是便倾身上前,张口含住了那一处粉红。

  这可吓坏了陆轻寒。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推着对方,可是两只手刚一放上对方的肩膀,便被对方捉住。两只手腕被紧锁着,往前推也不是,缩也不是,直叫他动弹不得。

  他的嗓子似乎是被浆糊粘住了,就连一声短促的叫喊都发不出来。胸腔里的那颗心脏也跳动地异常得快,“砰砰砰”的声响不止是在胸膛中,还有他的耳中,甚至他的脑海里全是心跳声。

  陆轻寒大概知道什么叫“如坐针毡”了。耳根处的热意像是不要命地往全身扩散,酥酥麻麻的触感顺着脊椎骨向下游走,缩在布鞋里的脚趾更是因为这份酥麻而弓在一起,让他几乎站不稳。

  像是明白他的处境,简时安空出一只手扶着他的背,将他紧紧地扣进怀中。这下好了,本就有些站不稳的陆轻寒现下更是不用担心平衡问题,干脆破罐子破摔,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夫君的怀中。

  不知过了多久,这恼人的动作终于结束,陆轻寒也重新抬起头。

  只不过他的那双黑眸蒙上了一层雾,微微发红的眼眶更是给他增添了几分羞意。

  完了,大概是戏耍过头了,感觉这人要哭了。

  可他为什么觉得这样的轻寒更加惹人怜爱呢?

  想看他哭。

  并不知道简时安的脑海里还有着这般危险的想法,陆轻寒轻轻咬着唇,思考着接下来应该用什么样的言语去对付这个坏家伙。

  简直是太不知羞……

  “唔!”

  陆轻寒不知道自己的夫君其实是个伪君子,表面上装着正经,脑子里却全是一堆现代废料。

  他这幅“我见犹怜”的模样就像是被恶霸欺负的小白花,只会惹得恶霸再一次出手,根本不会让恶霸有任何实质性的反思。

  唇齿相接的那一刻,简时安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有夫郎的美妙。他要是还像现代那样打光棍的话,哪里来的美人让自己随意亲吻?

  “专心。”简时安得空离了陆轻寒的唇,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得到对方的皱眉后又不忍心地凑上前亲了亲。

  陆轻寒哪能承受得住这些?他尝试着跟上简时安的脚步,可对方偏偏像是戏耍着他似的,一会要带着他前往左边,一会又是右边。

  明明他是主人,简时安是客人,可是对方一点也没有做客的模样,硬是搅得他不得安宁。

  陆轻寒的手早就脱离了简时安的管控,现下正紧紧抓住对方的衣襟。

  可慢慢地,由简时安引导着,他的双手不知不觉地攀附上了对方的脖颈,借着这个姿势又将自己往简时安处送了送。

  简时安本是背靠墙垣,不知何时竟是换了个方向,变成他将陆轻寒压在墙上亲吻。两个人的姿势越发亲密,就连影子也交互在一起。

  过了好一会,简时安这才放开陆轻寒。两人都有些气喘,呼吸间都是彼此的味道。

  简时安可没有忘记亲吻的目的是教学。

  “下次遇到不舒服的事情就要说出来,无论何时。当然了,亲吻的时候除外。”

  说着,他又附了上去。只不过这一次,他的动作很轻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