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许年望向殷礼,眸光驳杂。
他莫名觉得熟悉。
“嗯,我家在京城。”殷礼说。
“如果你要留在这等家人的话,我在这有个分公司,你……”
许年打断他,“我跟你回家。”
殷礼:“好,那我带你回家。”
…………
医院。
殷礼迷迷糊糊的从病床上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还有吊瓶、
“小礼!小礼,你犯什么傻啊!”
柳漾梨花带雨的哭着握住了殷礼的手,他苍凉的手被裹了一层并不属于他的温度。
他意识模糊的微眯着眸子,眼神涣散。
“小礼,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柳漾伸手凑近他,眸中满是担忧。
殷礼神色麻木的盯着天花板,目光呆滞。
“小礼,是妈错了……”
“妈以后再不逼你结婚了,你以后想喜欢谁就喜欢谁……成吗?”
“小礼,妈……”
他的话还没说完,被殷礼凉薄的声音打断了,“为什么要救我?”
“他都死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你们总是这么自私。”他微弱的翕动着薄唇,语气虚弱。
死都不让。
却同意他喜欢男人了?
他喜欢的是傅清韫。
他想和傅清韫在一起。
从前没有同意,现在如是。
殷礼阖起眸子,不再说话。
一侧的姜璐璐见状,起身走到病床旁,“伯母,你先出去吧,我在这看着他。”
柳漾欲言又止着,最后叹了口气出去了。
合上房门的那一刻,殷礼笑着勾起薄唇,嘴角扯起一个苦涩的笑容。
“我做了个梦,我梦见八年前我带他回家的场景。”殷礼的脸上有些眷恋,“他好乖的,一口一个少爷的喊我。”
“他说要跟我回家的。”
姜璐璐:“………”
殷礼:“我想陪他。”
姜璐璐给他倒了杯水,放在床头,“你奶奶的癌细胞扩散了……”
殷礼沉默了。
“在你昏迷的两天里,殷家访遍京城名医,所有人都束手无策。或许……只有覃厉能救他了。”
姜璐璐说这话时垂眸看向殷礼,殷礼的眉头紧锁着睁开了眸子。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殷礼的声音淡淡的,如切冰碎玉。
姜璐璐知道他心情不好,不想说话,但不会自杀了。
殷礼需要时间静静。
姜璐璐起身出去,正要合上门时他望向床上的殷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傅清韫已经下葬了。”
殷礼没说话,他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他望着床头柜上飘散着雾气的热粥,望着果篮里新鲜的水果,随手拿起一个橙子,连皮都没剥就往嘴里塞。
泪水和微苦的橙子皮一样涩。
他整个人啜泣的颤着身体,一口口的咬着,喉咙里却什么也咽不下。
手中的橙子被他啃得狼狈,眼角的泪珠擦了又擦,二十八年,他从未如此委屈过。
他总这样……
总是什么都抓不住。
总是错过傅清韫。
他真想双手一摊,什么都不去管。
但他的牵绊太多了。
他捧起热粥往喉咙里灌,呛的吐了出来,没一会又强忍着恶心继续灌。他尝不清是什么滋味,只觉得有些烫,烫的舌头都麻了。
他哑着喉咙,“傅清韫,我又辜负你了。”
半小时后。
殷礼滚红着眼眶从病房里出来,姜璐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蹲在门口,俨然没有一副艺人的样子。
“辛苦你了。”殷礼的嗓音哑哑的。
“你没事吗?”
姜璐璐与他说话时,视线不自然的望向炽白色灯光下,殷礼那头刺眼的银发。
“没事。”
殷礼说,“姜璐璐,谢谢你。”
姜璐璐有点懵,但还是错愕的摇了摇头,说没关系。
“你知道覃厉住哪吗?”
姜璐璐点点头,准备开车载殷礼去。
但殷礼没让姜璐璐一起。
他已经够狼狈了。
………
覃家别苑。
月色寂冷,天上下起了薄雨,初春的风是刺骨的寒冷,殷礼独自跪在覃家别苑门口,孱弱的身体在风中摇摇欲坠。
覃厉自幼在国外长大,在京城中却堪称传闻。
他医术卓绝,是国际上公认的医道圣手,传闻曾助人起死回生。
但覃厉不轻易为人医治。
他有一个规矩:以物换物,如果没有他想要的东西,什么达官显贵来了也无济于事。
但即便如此,他刚回国没多久来访者已经要踏破庭院了。
树影摇曳中,一位撑着黑伞的男人走到了殷礼面前。
“先生请回吧。”
管家温声道。
“你是覃厉?”
殷礼抬眸望向男人,男人约莫四五十岁,身姿挺拔,气质不凡。
“我是别苑管家,覃先生说了,您身上没有他想的东西。”
管家蹲下身体将手中的黑伞递到殷礼的手中,“回吧。”
“覃先生都没见过我,怎么知道我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殷礼丝毫没有起来的意思,他眸光坚韧。
“殷先生,您跪多久都没用的。覃先生不会见您。”管家嗓音冰冷。
“那是我的事。”殷礼抬眸看向门口的监控。
“我跪死在这,将我送回京城殷家就是。这有监控,与你们无关,是我自己要跪的。”
殷礼固执,管家折身准备走时,殷礼将伞给丢了。
客厅里。
覃厉双腿交叠的坐在沙发上,疲惫的揉着眉心。
“少爷,他不走。”管家细声禀报,怕打搅了他的思绪。
覃厉薄唇微扬,眸中戾气涌动。
“不走?”
他沉闷低哑的笑了,像是早就料到。
他拿起桌上的钢笔,在纸上落了一排字,折好递给管家。
“若他愿意,就带他进来。”
覃厉说,“叮嘱他别开灯。”
管家愣了一秒,接过纸再次出去。
他出去的时候殷礼已经倒在了水泊里,半侧身体都湿了。
但他仍执拗的重新跪了起来,那张惨白的脸上毫无血色,与那头银色短发极为相衬。
灯光洒在殷礼的发间时,刺眼的银白色像是铺了一层厚厚的雪在头顶。
那不是雪,是他的发。
殷礼的意识模糊,但他紧紧的抿着唇,只手握紧脖颈上被雨水浸透的长命锁。
他颤着指骨,轻轻地抚着长命锁上的图纹。
温柔的动作下,他咬紧腮帮子,薄唇翕动着。
“傅清韫,我糟践自己你会开心点吗?”
“我才不想长命百岁。”
“我想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