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韫垂下眸子,望着被藏在手腕里的银白色铁链,闷闷地笑了笑。
阿礼不忙。
阿礼只是不要他了。
那些话都是哄骗他的。
他心里阵阵酸涩。
空气中的酒精味,他闻不到,烟味也闻不到。
但他的胸腔却呛的厉害。
即便如此,他还是想要带阿礼回家。
他迈动着修长的步子,略过欲与他搭讪的女人,径直走到了殷礼的面前。
傅清韫从舞女手中夺过殷礼的手腕,清瘦的指节握着他的手腕时微微的颤动着。
“殷礼!”
嘈杂的酒吧里,傅清韫的清越的怒音盖过音乐,一字不落的砸入了殷礼的耳中。
迷醉的殷礼望着忽然出现在视野中的傅清韫,幽黑的睫毛扫过眼睑将情绪全部收拢。
“傅师,好久不见啊?”
殷礼讪笑着用被握住的手和傅清韫挥了挥。
“为什么不接电话?”
“什么?”
殷礼故作听不清。
他甩开了傅清韫的手,旋即挽上他的臂弯,另一只手高举起端着酒瓶的手。
他高喊着肆意挥洒醉意,“这位是我的朋友——傅先生!你们可得好好招待啊!”
话音刚落,周围的舞女立即笑眯眯的将手搭靠在傅清韫的肩上,甚至还有人直接抚上了傅清韫的脸颊,用火热的身材贴上傅清韫的身体。
彼时,挽在他臂弯中的手,不知何时悄然松开了。
傅清韫嫌恶的躲开了舞女们的动作,一把攥起殷礼的手腕,将人直接拽出了酒吧。
一旁的姜媛媛愣在原地。
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酒吧外。
殷礼浑身弥散着浓郁的酒精味,他被拉到幽黑的巷口时一把甩开了傅清韫的手臂。酒精的作用下,他醉迷的靠在墙根,娴熟的从口袋中摸出一盒烟,准备抽一支提提神。
手指刚夹着烟蒂送到唇边时,他忽的意识到了什么,缓缓地将唇上叼着的烟取了下来。
“傅师,你有什么事吗?”
殷礼笑着抬眸望向傅清韫,并没将烟收回去,反倒从另一边的口袋中摸出了一个打火机。
他慢条斯理的扳动着金属火机帽,发出清脆的响动。
傅清韫薄唇翕动片刻,无数怨怪与委屈悉数被咽回喉间。
“阿礼,我有些想你了。”
殷礼低低一笑,“别闹。”
“闹?”
傅清韫嚼不明白这个字。
“烟瘾犯了,我去旁边抽支烟。”
殷礼点了烟,兀自去旁边抽。
刚走没两步,傅清韫再次攥住了他的手腕,将人用力地拉了回来。
“就在这抽。”傅清韫命令道。
殷礼沉默着上下打量了傅清韫一眼,也没再走。
他徐徐从唇中吐出一个完整的烟圈,散在黑夜中。
“也是……你又闻不到。”殷礼轻笑一声。
傅清韫身体微僵,殷礼的话像是一根刺,卡在他的喉咙里。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压抑感迎面袭来。
良久,傅清韫主动打破尴尬。
“你不开心。”
“我可以陪你喝点。”
殷礼笑着瞪他一眼,“别了,我酒品差。”
况且傅清韫这个情况,怎么能喝酒?
“在我面前,你可以哭的。”
傅清韫望着殷礼脸上牵强的笑容,心里隐隐作痛。
殷礼闻言掐灭了手中的烟蒂,黑色的皮鞋碾灭了烟。
烟上的火星被熄灭后一缕白雾飘散而起。
“你……又是谁?”他轻嗤一声。
许年?
还是傅清韫?
“傅清韫。”傅清韫答他。
殷礼笑着望向傅清韫,金丝眼眶下凤眸透出一股淡淡愁绪,矜贵的脸在幽蓝色月光映照下,如谪仙下凡,清冷无欲。
“是啊,你是傅清韫。”
不是他的许年。
只是那个失去了记忆,什么也不记得的傅清韫。
是那个荣耀无限的香料世家传承人。
是高傲的、美好的、不容玷污的。
殷礼垂眸轻嗤一笑,身上的烟酒味呛鼻的厉害。
他这一身的泥垢,怎敢亵渎白莲?
“傅清韫,你人挺好的。”殷礼笑着说。
傅清韫没答他。
殷礼抬眸凝望着远处即将被乌云遮蔽的月亮,眉头倏然皱起。
待他抽回视线再次望向傅清韫时,眼底的落寞被掩的极好。
“傅清韫,你该看到的都看到了,没事就回去吧。”
殷礼嗓音薄凉如雪。
“你说会回来的,我等了你三天。”傅清韫说。
“你连个解释都不愿给我吗?”
傅清韫望向殷礼的眸子如火灼般热烈,眼神澄澈清明。
殷礼却似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笑的胸腔都在颤抖。
“不是……傅清韫,我有什么好解释的?你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吗?”
“成年人的世界,三天不联系就等同于默认分手。你现在也看见了,我在这喝花酒,没回你消息,没接你电话,我什么意思不明显吗?”
“我们谈了七天,说实话你身材很好,但我玩腻了!”
殷礼恶劣的勾了勾唇,讥笑出声,“我身边的莺莺燕燕从来都待不过七天,你也是。哦对,我将这个称为炮友七天体验卡!”
“现在体验卡过期了,你明白吗?”
漆黑的黑夜将压抑吹拂而来,在傅清韫心里掀起一阵绞痛感。
他呼吸顿了两秒,身如枯木僵在原地。
他侧眸看向殷礼,嗓音喑哑:“我说过了,收货了就不能退货。”
“傅清韫,你怎么比我还不讲礼?我们认识连半个月都没有,感情又不是一个人的事……就算你没谈过也不能死抓着我不放吧?”
殷礼话语间的冷漠像是含了一块冰,连吐出来的气都是寒的。
“殷先生,是你先招惹我的。”
傅清韫沙哑着嗓音强调道。
“是啊,我先招惹你的。”
殷礼苦涩一笑。
现在是,七年前也是。
都是他主动招惹的傅清韫。
傅清韫将藏在手腕里的银白色铁链取出来,他逼近殷礼,将牵引绳那端往殷礼的掌心中塞。
“你说过的,只要它在,你永远会牵着我。”
傅清韫的嗓音仿佛被砂砾磨过,哑的让人心疼。
“傅先生啊,多少情侣还说要结婚呢,最后不都分道扬镳了?这种话,只在我爱你的时候作数。”
“我说的够明白吗?”
“我现在不爱你了,对你不感兴趣了!”
殷礼强行克制着痉挛发颤的手,将掌心中的牵引绳重重一甩,“傅先生好歹也是体面人,成天戴着这个,是有严重的受虐倾向吗?”
他望着傅清韫发红的手腕,眼神中透着鄙夷。
傅清韫绷紧身体,整个人后退了一步。
他翕动着唇,发涩的喉咙里却挤不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