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离婚才爱【完结】>第41章 顽石

  到底把我当什么呢......

  白臻榆指尖狠狠地掐紧掌心,嘴唇颤抖地不成样子,而他的眼睛亮得出奇,宛若白昼时分亮白色的太阳光在湖面之上造就的粼粼,明亮得让人疑心他是否落泪,然而拼命忍住,于是泪水缀满眼眶,是那湖泊。

  怔怔地望着白臻榆的脸,虞洐忽而止住声。

  这个问题实在是思虑良久。

  却束缚在条条框框之类,因而他自我提醒,决不可说出。

  在初见之后的日日夜夜,白臻榆想过这个问题,雀跃又忧心,只不过当时自问自答的方式不是如此——他想虞洐是否记得他,如果真的能把他同往日的剪影对应,他该是以怎样的面目同人说话,用一句“好久不见”是否显得单薄,而要说感谢,说念念不忘,未免又让人羞赧......

  若是不记得......白臻榆安慰自己,那也没关系......

  这本就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没有人会对只见一面的人留有横亘时光的印象,他想也是。

  可真的不会失落么?倘若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

  不会的.....不会,当时的白臻榆这么回答。

  他只反复期待着更好的相遇,想着无论此前在虞洐眼里自己怎样,此后就当是重新遇见,重新认识,于是他反复锤炼自我介绍,以至于重逢那刻不会无措到忘记如何措辞。

  只是这一切也从未如他所愿过。

  再次见面,他们都换了位置。

  要寻求帮助,处于弱势的变成虞洐,而他却不是逆光而来的人——成为助纣为虐的帮凶。

  只是虞洐依然骄傲耀眼,丝毫不露颓唐,他依旧矜贵,与以往一样,衬得逮住机会便不愿放手、惶恐而懦弱的自己,更为不堪,比初见时更为不堪。

  于是前因后果便被深深咽下,反复措辞的“你好”成为冷冷相对“互不干涉”的前言被极快地略过。

  印象糟糕的话,好像不如不说,他这样想。

  不过,每个决定的背后显然有代价......此后,有个问题反反复复折磨他,所以呢?现在呢?他在虞洐眼里是什么呢?

  是可有可无的联姻对象,是旁人眼里时刻彰显落魄时分的存在,是连谈话都觉得无趣于是根本没必要结交的人,还是此时此刻,因为有了点兴趣,便可以轻佻对待的对象?

  哪一种比较好呢......

  白臻榆敛眸苦笑声,胃腹的焦灼感泛上来,连带着喉咙突感灼热,吞咽时都觉得酸涩苦楚,笑不出来索性不笑了。

  话已说出口,就如覆地的水,收不回来。

  所以这污浊的,早在反复回旋中变得脏污的水,到底透露了多少他的心思,又表达出多少他隐藏的情感,虞洐能看见什么......都不重要了......

  “我......”,虞洐喉结滚动,发觉声线干哑,注视着白臻榆再度开口,“我不是......”

  我只是不想看你难受。

  我只是不想你难受,可我还是没能回答你的问题。

  我把你当什么呢......白臻榆?

  这问题好难。

  手无力地垂下,虞洐哑然地张大嘴,他看见白臻榆飘红的眼尾,看见对方略显佝偻的脊背,白臻榆不肯避开视线,他也没有躲避的理由。

  他在找他要回答。

  虞洐突觉眼睛干涩,隐匿却如野草肆意生长的情绪再度捆住他,要将他拖拽于期待与爱里——那些他曾想要索取最终无果的东西,那些他早就看穿最终舍弃的东西。

  所以,这样的他,可以把白臻榆当什么呢?

  他的承诺,真心假意从未真的实现过;他所言的爱,旁人笑而不语,根本称不出斤两;他的深情可以乔装,爱恋可以模仿,他便是这么个拙劣又败坏的烂人,无论如何,都不该放在白臻榆的旁边,配合对方的真心一齐相称。

  虞洐掠过心口浮现的一字一句,偏偏色厉内荏不愿低头,因为他也虚伪至极。

  得不到要做出“不屑一顾”的姿态,连落败都要大笑两声拊掌说体面,他的不相称,也绝不能是不相称。

  于是他扬起下巴,突然变了神色,他挑起唇轻笑:

  “白臻榆,你呢?说出这句话的你,想成为什么?”

  若你先说出口......

  若你说出那个字......

  若你真能毫不怯弱地坦诚......

  我也就......

  “......就这样吧......虞洐。”

  隐藏至深的希冀为人不察的黯下去,虞洐笑容僵在脸上,他看向白臻榆,对方却合上眼,对他说“到此为止”。

  “我很累了,不想再配合你玩这样的游戏。”,白臻榆侧过身,低如蚊呐道,“就这样吧......”

  他不撞南墙不回头惯了,可虞洐实在是最无解的游戏高手,他将南墙制作成迷宫,诱骗他一直走一直走,走到无数的死路,撞了一次又一次。

  他怕疼了,他不撞了。

  既然撞南墙撞得头破血流,就别再剖心破肚了,实在是——怪难看的......

  他不顾虞洐怔住的面色——他现在也的确没有心神去管,白臻榆挪动着步子,想扶一扶墙,却不想手腕仍是承不了多少力气,钻心的痛意叫嚣着,让他耷拉下眉睫,死死咬住了唇。

  虞洐就这么凝望住白臻榆的背影。

  话在结局面前就这么剩下半截,碾碎了他不切实际的想法。

  可本就该这样的,白臻榆本就该这样的......

  看,他果然是没资格让白臻榆分给他一半勇气,以此来彻底无畏一次。

  但对此,他如此意料之中,但好奇怪,可他为何又觉得意外。

  为何会意外。

  他不敢问了......

  虞洐瞧白臻榆突而僵住不动,心猛地颤了下。

  想到对方难看的脸色,手腕的伤处......他们为数不多的相处里,“逞强”这件事,白臻榆贯彻最为彻底,算得上他的最了解。

  这个最了解,把白臻榆同众人悍然地划分开,留下最为明了的认识——白臻榆是不同的、白臻榆与他周围的所有人是不同的。

  对方性格中坚韧的部分,透亮如水晶却比钻石还坚硬,无法摧折,他干净明亮,是竹是松,最无暇。

  无暇得要融入他这摊浑水里,固执地要洗涤他,可顽石终究难琢,无论外表乔装如何,也永远不可能被混淆,与举世无双的宝玉放于一起。

  他就这么断定。

  “白臻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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