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离婚才爱【完结】>第39章 心思

  清楚么?

  清楚的吧......

  避之不及的问题,被相识不过几小时的人轻易地提出,虞洐稍微有些怔神。

  白臻榆于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虞洐忽而低低笑了声,却觉得胸口逐渐郁滞了一团气,呵不出也无法消解,横亘在那,不偏不倚。

  ——他无法否认。

  毕竟,这些时日里,他的部分行为,不就是如此幼稚地、一遍又一遍、乃至于频繁地越过红线,向白臻榆确认这件事么......

  可他算什么呢?

  感情这回事在他这应当早已称斤甩卖,遑论动容,遑论爱与不爱的这些那些,他本该冷漠地背过身去,对于“爱”字背后的真伪不作辨别——甚至吝啬地赐予一句浪费时间。

  他这样的人。

  他这样的人......

  他却想确认白臻榆会真挚地爱他,不论任何条件的,想把这颗真心里里外外看清楚,是否真的无暇。

  真是混蛋啊......虞洐突如其来地直面内心隐秘,但不见胸口雾散。

  他时常自己骂自己,无关轻重的咒骂能让被愚弄者消气,那又有何不可呢?但此前没有任何一句比得上这个“混蛋”真心实意。

  倒不是觉得自己错了,他不应会愧疚,这东西于他年少时已经塞满床底,成为再也不会引起他情绪波动的东西。

  所以......到底是为了什么......

  没有时间留给他想明白。

  白臻榆和姚景几乎肩并肩地跟在虞洐身后,控制着半米的距离,面色都算不上好看。

  尽管不愿,也没有刚答应的事当场便反悔的道理。白臻榆蜷起指尖,看着眼前挺括的背影,仍是不懂虞洐为何要把自己扯进来。

  白家在背后阻扰虞洐项目的事,想必对方花费一天时间早就查清,他宁愿相信虞洐不愿看他在外“快活”,要留在身边好好针对,也不愿相信是交代后的“兴之所至”。

  可前者不是虞洐的性格。

  白臻榆垂落眉睫,一时之间也没心思去关注姚景的反应。像是早被调试好的机器人般按照指令落座,直到手臂碰到身旁那人的袖扣,才觉察到坐在他左边的不是姚景,而换成了虞洐。

  大概是他表现得过于无措,虞洐竟然向他眨眨眼,明眸善睐地勾起唇。

  就像本该如此。

  白臻榆堪称匆忙地扭过头,呼吸节奏却一瞬乱得不成样子,虞洐有意贴近,听得分外清晰,只觉得自己满脑袋繁复缠绕的思绪出奇地安稳下来,沉底似的不再动弹,压抑的心情隐约间有点雀跃的意思。

  虞洐惯常用于敷衍的笑容多几分真心实意,指尖极其轻微地敲了敲手背。

  尹琦将一切看在眼底,只笑不语地打了个响指,吩咐侍应生把她上次存的酒拿出来,才不紧不慢地把目光落在身侧的姚景身上。

  对方刚才自从应允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即使想尽力维持平静,每一个表情却都在诉说着强撑。

  尹琦向来喜欢观察人,这点对常人而言的细微到不能再细微的改变,于她而言则是无比明显的切入口。这与她时常要揣测人的职业有关,于是在待人接物方面“敏感”便成了件好事。

  她微微眯起眼,不动声色地斜睨着笑意未消、浑然未觉的虞洐,看好戏的态度自然而然占了上风——看不清自己心的人自然是要吃点苦头的,这属于是天经地义吧?

  姚景瞧着是体贴入微的性格,方才即使情绪低落,却还记得没坐在白臻榆身旁的位置,顺利地递过两人台阶,避免了尴尬,只是不知道做出这一举动的姚景,现在心情如何?

  分明很在意,分明没放下。

  尹琦只作旁观者,她望着杯中殷红透亮的酒液,味蕾便自动联想起甘甜入喉的记忆。她摇晃着酒杯,嗅到馥郁的酒香,视线却不偏不倚地落在白臻榆身上。

  她自第一面见到对方,就感叹了那副好样貌——只这一点,就很难有人能移开视线。此时白臻榆正低垂着头,令人惊叹的眉眼匿在阴影里,只露出光洁的额头,一丝外露的情绪也窥不见。

  “臻榆?我可以这么称呼你么?”

  还是尹琦先打开话头,不然这桌三个男人都各怀心思的,实在令人难以下咽。

  然而第一反应的却是虞洐,白臻榆怔了几秒,才缓慢地抬起头,眼底闪过几分茫然,像是没明白自己所言的意思,眉睫颤抖着,才迟疑地点点头,言简意赅地回了她两字:“可以。”

  尹琦并不理会这点插曲,颔首继续说道:“刚才虞洐还向我提起你呢......”

  “怎么......”可能......

  险些就这么脱口而出,白臻榆只觉得尹琦在说笑,且不说虞洐根本就不了解自己。想起几月前对方回家连自己卧室都不知在哪里的生疏样子,白臻榆眸色略暗,抿起唇——总之,虞洐根本就不可能向旁人提起自己。

  本来,他就是虞洐表面接受实际无比抗拒的联姻对象,在所有场合和对话里都该避讳。

  所有。

  “......这样么?”

  咽下细弱蚊呐的两字,白臻榆淡淡地回复。明白尹琦只是想让气氛轻松点,他当然不会恶劣到驳对方面子。

  这对话可实在算不上妙,虞洐暗地里咬牙,不懂尹琦到底想要干什么——难道是自己那句“伴侣”让对方填补了“不存在的记忆”?

  可......

  可他与白臻榆从来都不是这样的关系,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有些紧张地看了白臻榆一眼,虞洐想说出点什么打断,却听到尹琦坦然自若地接话道:

  “当然!虞洐方才面对我完全魂不守舍,心不在焉到我开始质疑自己魅力,与现在的状态比较,不难明白他刚刚为何如此。这还算是‘提过’么?”

  有意于末尾两字加重语气,尹琦勾唇看面前两人的反应。

  虞洐自然没料到是这样解释,但他这样的谎信手拈来未免太多,倒并没被揭穿的局促。

  他甚至游刃有余地侧眸瞧白臻榆神色,见对方掩于黑发的耳廓泛红,那双长而翘的眉睫止不住轻颤时,差点轻笑出声,只能掩饰地附和尹琦:“应该没那么明显?”

  “不,非常非常明显。”

  白臻榆咬牙,连忙抿了口酒掩饰。

  明知是假话却还是信了点,也是愚蠢。

  可人从来就不全知全能,他蠢这么一两回,大可称作自欺欺人,倒也无所谓吧......

  甘甜的酒液淌过喉间蓦地泛起苦,白臻榆想再酌一口,却被人轻轻握住手腕。

  略微讶异地侧过头,虞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黝黑的瞳孔倒影他的样子,竟然显得专注。

  “我觉得你有点不舒服。”

  话音未落,他面前被对方推过杯尚有热气的温水。

  “见你时就感觉你脸色不好,所以......”

  虚伪的话虞洐似乎能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带停歇,稍走点心的,他却难吐露,剩下表明原委的话就径直咽下,他紧紧地盯向白臻榆,知道见对方松了举杯的手。

  “......嗯。”

  杯底与桌面荡起声脆响,姚景方如梦初醒,他目光落在对面两人身上的时间实在过长,的确有说些什么的必要。

  虞洐和白臻榆的举动其实说不上亲昵,他们之间的对话甚至显得生疏,但面对虞洐的白臻榆,方寸大乱显得无措而笨拙的白臻榆,听话到有些木讷的白臻榆......都是他从未见过的白臻榆。

  他终是开了口,不是如释重负而是必须如此:“虞先生?可以这么称呼么?臻榆的确不太舒服,怪我,非要求他去接我这个好久不见的老友。”

  姚景微笑着:“之前收到臻榆的请柬,不过我工作出差没机会来,还特别遗憾,现在一看你们感情真的很好,真让人羡慕。”

  “叫我虞洐就好。”,虞洐终于正眼看向姚景,他本能觉出危险,但面上仍不动声色,“既然是臻榆的朋友,那我就称呼你姚景好了。不必羡慕,佳偶难成才更珍贵不是么?”

  “的确如此。”姚景十分赞同地点头,握住杯壁的手却蜷紧些。

  “姚景,你舟车劳顿应该很累了吧?”,见白臻榆为难地张合嘴但没发出声音,尹琦就这么插入话题——实在不忍心看好看的人不愉快,她乐得解围,“我们还是加紧用餐?”

  “那先谢谢尹小姐体谅了。”

  “应该的。”

  姚景与尹琦三言两语聊开,白臻榆隐约觉得歉意。

  本来是对姚景的接风宴,却搞成现在这样。虽然按照姚景那擅交际的性格大概不会在意,但他总觉得姚景刚才的反应......不太对劲。

  但他实在有些分身乏术,就对好友有些忽略。

  低低叹了口气,他目光低垂,正好落在氤氲而升的白汽上,手腕似乎也沾染了热意,让残留的体温变得切实可感。

  他下意识看向虞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