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柯越打心越乱,逐渐不得章法,自己出错越来越多,他着急地抹了把汗,掌心滑腻得连球拍都握不住。
把王柯的表现尽收眼底,白臻榆舔了舔唇,淡淡的血腥味从舌苔到喉间,他喉结滚动。
汗珠滴在眼眶里涩得他发酸。深深吸了口气,他目光锐利地盯向王柯,又发起一球。
王柯径直去跑去接,他狠狠咬牙,眸底有寒光闪过,白臻榆眼睁睁瞧见他脱力松了手拍,向右侧歪倒去。
什么情况?
白臻榆抿紧唇,看见王柯抱紧摔到的那只腿。
他手腕的痛觉因摆脱极端亢奋的状态陡然苏醒,白臻榆蹙眉苦笑了声,松开球拍。
没料到变故突然发生。
虞洐啜吸果汁的动作轻轻一顿,其实他并不想动作。
倒不是王柯演技拙劣,甚至他分不出心神来判断对方是否是在使用那种愚蠢的方式,他只是单纯地懒的动。
随心所欲的人大概不会被“应该”束缚,但虞洐脑海中明显地摆着一条“应该”,催促他动作。
他现在应该以男朋友的身份到王柯身边去,用关切的语气,心疼的态度和呵护的姿态。
当然这些他都可以不做,此时转身而去,等到王柯抬头寻人的时候,他可能已经坐在车上,奔赴白金河为他安排的下一场狂欢,那里还有很多猎物,这也象征着他与王柯告吹。
至于对方会因此产生怎样的情绪,受伤之后该怎么回去,事后又如何用恶毒的语言咒骂他,就都不用他关心了。
后者吸引力明显对他更大点,也只有这种道德天平极其倾斜的时候,虞洐才有种自己没烂到底的感觉,而他希望这不是错觉。
所以尽管反应慢了半拍,他还是支起身,装作急切的姿态走到王柯身边,而离得最近的白臻榆仍然站在原地,在他脑海里千回百转的过程中,没有任何反应。
虞洐视线不自觉地被吸引,他早就称赞过白臻榆的美貌,在任何时刻都有让人目不转睛的能力。
白臻榆眼睑敛着,微微垂首,他看不清神情,但现在他多了心神愿意好好分析,猜测那大概是靠近一步就会恶心的嫌恶,所以对方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神情冰冷得好似尊玉佛。
虞洐把“嫌恶”两字玩味于唇齿间,但王柯痛呼声实在打扰,他眉头微皱,在低头拉人时却换上副关心的表情:
“怎么这么不小心?是不是很疼?”
稍长的发梢挡住王柯眼底晦暗的情绪,他痛吟着,仿佛站也不站不稳地靠在虞洐身上,他着重拿捏语气:“其实......不是很疼。”
虞洐几不可察地冷笑了下,视线越过球网,落在白臻榆身上,只是手臂却亲昵地环住王柯的腰,就像真的很关心般。
白臻榆终于吝啬地抬步,往他们这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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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思转念间,白臻榆情绪很复杂,他知道自己现在脸色绝不好看,估计是惨白一片,令人倒足胃口。
他脱手球拍,或许是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干什么,按照剧本,此时虞洐不应该赶紧就位么?而他呢?
他是在台上还是在台下。
是演员还是观众......
他不明白,于是侧眸去看记分牌,比赛因王柯的伤痛不能继续,王柯记分十,而他仍然是三。
所以,是他赢了对吧?
看清了输赢,白臻榆总算是拾起几分力气,虞洐在此时姗姗来迟,用惯了的关心因为不带情感而劣质易被揭穿,他见了好笑,竟然在替王柯想,这一摔值不值得。
毕竟,疼是自己受的。
白臻榆眉睫重重垂落,多种情绪糅杂在一起,在他极为冷清的脸上装扮成不明意味的笑。
现在,他应该是可以走近了。
虞洐看着白臻榆走来时,脑海里浮现出漂泊摇摆的雪,落于山巅,融于湖泊,与灼灼红梅配在一起,最是惊心动魄。
他微地有些晃神,因恍惚而觉得难以控制。
王柯的喘息声在他耳畔响起,他觉得厌烦。
虞洐眉目泛冷,眨眼间又换好暖暖春水,他看向白臻榆:
“白老师球打得真好。”
“王柯没事吧?”
然而白臻榆这么答。
王柯本就是轻轻扭了下,自己走都没问题,可虞洐的表现却让他七上八下——
对方的态度,真的愈发冷淡了。
可是......
王柯无意识地捂住心口,喉结滚动间,苦涩地吞咽。
这是他同虞洐交往之前就该明白的事。
从平缓到高潮,最后逐渐落幕,每个人在虞洐这里都是时间长短问题罢了。
他想得那么清楚,却会患得患失。
“王柯?”
虞洐侧眸瞧了眼自己男朋友的状态,轻声提醒。
“我还好。”
王柯抿唇对向白臻榆:“谢谢白老师关心。”
三人对立的场面因这句话沉下来。
虞洐活动脖颈,他表现得最为自然,余光扫到记分牌,他轻飘飘地随意提及,似在说笑:
“老师都不让让学生的么?”
王柯猛然抬头,视线锁在虞洐身上,又燃起炙热。
白臻榆依然静得若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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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洐很少觉得自己说错话。
但......这时候他有点懊恼。说不清是敏锐地觉察到,白臻榆周身冷冽的罅隙里隐约流露的落寞,还是他这句话本身就容易引起麻烦,而他生性懒散。
掩饰着移开视线,虞洐微笑着去扶王柯。
“王柯受伤,看来这场精彩的比赛今天是没有运气打完了。白老师,那我就先带着王柯走了,您随意。”
虞洐没再分出心神瞧白臻榆的反应。
站在偌大的场地间,白臻榆耳边重复播放着虞洐如同戏谑的那句话——“老师都不让让学生么?”
可他还要怎么让呢?
你不是都归他了么......
说让太不准确,让之前是他得拥有,就像他先拥有胜利,在输赢中先赢一场。
但是虞洐......
白臻榆尝试着蜷起指尖,指骨与手腕紧密地与疼痛连接在一起,提醒他这是逞强与好胜的代价。
另只手抽出手机,叫了辆车来接自己,现在他身上的汗已经收了,感受到若有似无的凉意。
这个节点不能再感冒,之后的事情密密麻麻地列满表,太多了。
白臻榆紧了紧衣衫,咳嗽了几声。
听到手机铃,他以为是约的车到了,径直接起。
“白臻榆!”
白父的声音厚重沉闷,让他下意识皱起眉,不明白此时对方给自己打电话的目的。
他礼貌应道:“父亲。”
“明天你不必回主宅了,就到公司来见吧,免得你母亲见到不高兴。”
“母亲?”,白臻榆勾起唇,嘲讽道,“我还是觉得称之为阿姨比较恰当。”
“你!”
眼睫盛起霜意,他似笑非笑地扬眉:“我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不过她不接纳我,同时我也不愿承认她,您也就没必要白费力气地硬是强加这么层关系了不是么?”
“况且我母亲早死......”,白臻榆捻弄指尖,面上是浓重的讥诮,“您还是别咒心上人的好。”
不想再听见电话那端的任何声音,白臻榆说完后径直摁断电话,咳嗽得更厉害些。
他之前就没好全,再加上一直连轴转,稍有引子就能把病勾起来,白臻榆脸上泛起潮红,低眸瞧自己手腕关节已经红肿。
这才想起来,他还没坦白,中断这荒谬的关系,是被什么打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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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洐上车后就没再说话,王柯披着他衣服坐在后座,能觑见对方不算好,甚至能称得上阴沉的脸色。
“要去医院么?”虞洐单手支在方向盘上,低声问道。
他现在懒得敷衍,脸上微笑都敛得干净。
“不用了......送我回家吧。”王柯惨白着脸,心口那簇火苗被虞洐牵扯的随燃随灭。
此前没由来的冲动,想问虞洐和白臻榆到底是什么关系,可现在他觉得倦乏,竟想这么混过去,虞洐不主动提,他便也装糊涂。
故意摔的伤还是有点疼的,所以让他稍微清醒——自己对虞洐而言真不算什么。
“好。”
虞洐没多劝。
最近每见到白臻榆一次,他似乎就要乱一次,仔细算算,这种情况是他猜到白臻榆喜欢他开始的。
但直白的喜欢他都不乐意接,这种只能感动自我的暗恋,他凭什么会侧目?
压抑着心底某种蠢蠢欲动的表达,虞洐看着前路,灯影从车窗不断地向后——
是的,他无需注意、无需分神、无需在意......
体育馆前,白臻榆坐上约车,晚风吹得他起热,让他半阖上双目,司机通过后视镜注视了他好几眼。
他懒得回应,好在对方也就最初这样,此后便规矩了。
闭上了眼睛,昏昏沉沉,不见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