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结束两天,格拉斯哥整座城都被蒙上灼热的氛围。红绿相加的彩条布满各家店铺,Queen Street主干道被一棵巨大的圣诞树拦截,树旁坐两三位自娱自乐的表演家,随便摆个摊开始弹奏。

  这种气氛大概需要明年圣诞才能够以旧换新,持续一年之久。阮亭的课程二月才开始,圣诞假期间却仍被安排一堆修学分的任务,比如seminar之类的小课程,或者参加一些社团活动,总之忙得不停歇。

  上周舞会结束时,他跟一位中国男生打了一架,起因记不清了,可能那人讲话时嘴很臭,或许进舞场前被骗了500磅。他们扭成一团,在教堂后院滚了几圈,周围没多少人看热闹,很静,他们呼吸交错骂骂咧咧,西装早就破了几块,裤裆也被撕破了洞,回宿舍路上阮亭只好夹着腿走,路人纷纷往他屁 股看,他脱掉西装外套围腰上,冻得嘴发紫,叼着根点着的烟哆哆嗦嗦,抽一口被呛到。Molly憋了一路笑,分开时抱一抱他,他终于抽完那根一路没吸几口的烟,抱住她时将烟头对准她背后50米开外的垃圾桶弹了进去,并吸吸她耳旁的头发,问好香啊,什么牌子?

  Molly松开他,直视他眼睛看几秒,要凑过来亲他,他浑身发抖,僵着胳膊将她推开,说你发 春啊?Molly甩手给他一巴掌。

  回宿舍后先冲了热水澡。英国房屋隔音效果极差,此刻已入深夜,冲澡时的热水器声响很大,大到住隔壁养猫的邻居开窗对他大骂fuck,他对准隔墙狠劲踹一脚,却痛得收了回去,还扯痛了将被打的脸庞。对门安静片刻,他就对着浴室镜子认真检查伤口,上次被咬痕迹仍在,留了疤,他马上对着镜面呸一口唾沫。

  洗完回屋时从客厅拿了医药箱对照镜面消毒,半张脸肿了,疼得汗渍都冒出来。因为嘴唇很敏感,用棉棒轻触几下后,他的下 身都起了反应。低头瞅瞅裤裆,最终躺在客厅地毯上开始路,全身镜竖在他侧旁,他转头照镜子,张开嘴,动作幅度愈来愈大,口水都快要从嘴角流到地毯上。一发过后好半天缓回神,伸长胳膊随意从桌上抽张纸巾开始擦,他把衣服都脱掉了,兴头上还揉乱了自己的头发。觉得不够,想做艾。

  他陡然爬起身随意套了件棉袄往屋外走,晃晃悠悠地,完全没有目的地溜达,直到发现又回到Molly扇他巴掌的地点,一头栽进了雪地里。

  长达半小时的窒息时间,他觉得自己可能要被路人当成尸体从地上捡起来扔掉,就抬起脑袋大口喘气几分钟,起身回家了。这次澡也没洗,裹着厚厚的棉被屈腿坐在火炉边,给Molly打电话。

  Molly挂了三次,他再打,第五下时才被接起。

  “你用的洗发水到底什么牌子的?”阮亭问。

  那方沉默半分钟,他听自己呼吸很重,鼻涕流了下来便拿纸巾擦拭,过会儿Molly就回道:“我家有多余的,你来我家吗?”

  “……啊,”阮亭伸懒腰扑倒在地毯上,说,“你带给我啊?”听起来倒略显撒娇。

  “哦。”Molly兴致缺缺,要挂电话。却被他很快接了话,问她,“周四社团活动你来吗?”

  “什么啊,发传单?”很明显不太情愿。

  “不来我就一个人去了。”

  “……好吧,我会跟你说的。”

  她等待两秒,听阮亭这方道了别,才挂电话。

  发传单日清晨,阮亭早起晨波,又打了一发,听到门铃声时急急忙忙连拉链也忘了拉,提着裤带就去开门了,见到Molly隐隐松了口气,Molly上下看看他,捏着鼻子说好难闻!

  他嘻嘻笑着躲进卫生间收拾,出来后问Molly怎么来这么早?Molly坐在沙发上,看对面的那块很大的全身镜,闻声将视线放回他脸上,指指将放在茶几上的洗发水,说送它来的。

  “我不急用啊。”阮亭要给她倒杯咖啡,用咖啡机磨了许久,好半天才从厨房出来。

  Molly没理他,从包里抽出一打传单放她腿边,拍拍说:“很多份,可能要一天时间。伊娃教授说要全部发完,讲座定在下周五,宣传苏格兰文化。”

  阮亭骂了句shit,拿起她腿旁的传单翻一翻——一张A4纸只被涂了一种苏格兰代表色,草绿背景,在冬季看起来略显冰凉。

  活动从早晨九点开始,接近市中心地段,到场时已有不少学生换统一服装行动了。阮亭在厚厚的卫衣外套上活动T恤,非常大的Scotland几个字母组合,印在胸前。整个人看起来愚蠢无比,还要面带笑容假模假式递传单。一上午过去,阮亭已经疲得瘫在旁边的木椅上。

  Nell过来拍拍他脑袋,问他吃什么,好像只有汉堡比较快。他仰面闭紧眼睛,说来一份鸡肉汉堡。Nell好像应一句就走了,留有他一人仰躺在木椅上闭目养神,其实很冷,他戴着帽子鼻尖被冻红了,眉毛上似乎结了一层冰。

  再次睁开眼,因为抗不住,可能下一秒会猝死在冬天的苏格兰里。视线模糊一阵,他揉揉眼睛,对面饭店出来两位一中一英的男士,其中英国男士点烟时问另一位要不要来一根,比划两下,那位笑拒,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红希尔顿,抽一根叼嘴里,头戴针织帽,穿得很厚,又高又壮的样子抽起烟来攻击性十足,气质非凡。阮亭饶有兴趣地多看了会。

  过半晌,英国男士紧一紧风衣往另一头走了。那位抽希尔顿抽得很慢,大概能抽半小时不动,好像完全不怕冷的样子。这期间阮亭都快要冻僵了,但他忘了这些外在因素。那人吸几口烟就迎面走过来,其实离得不远,那人抽烟时不看任何人,只是静静地观察地上的雪,或者仅仅在发呆,并未注意到他。

  待烟味渐浓了,阮亭对着前方吹了声口哨,不大不小,非常准确地捕捉到正迈步的李尧。

  李尧叼着烟侧头看过来。他又吹了声口哨,接了两句话:“嘿帅哥!”对方的烟气从鼻腔里冒出来,他继续喊:“Sorry,应该说美女?”

  此刻如若从李尧的角度看,阮亭倒像个地痞流氓或者是流浪汉,瘫在木椅上穿得像个蠢货。被叫美女也不是多稀奇的事,倒是不穿女装时没人敢这样叫他。李尧就歪歪脑袋,盯阮亭看,等到烟快抽完了挪步逼近,对准对方仰起的脸喷了口烟,阮亭猛然咳起嗽,低头时看见李尧将烟换成另一只手夹着,抬头间隙那人就直起身低头看他,说:“巧啊。”

  他眯眼笑一笑,伸手递过去手中的一张传单,那人接过,大致扫一眼,忽然将其揉成一团对准远处的垃圾桶扔了进去,百分百命中。阮亭愣愣,又抽一张出来。未想李尧掸掸烟灰,有一些落在了传单上,说没兴趣。折身要走了。阮亭登时站起身,从口袋里掏烟掏半天,一盒也没掏出来,只掏出一块打火机。李尧偏头看他,他将打火机叼嘴上,右手攥着传单,左手还在掏裤兜,皱起鼻子表情看上去很奇怪,又有些气鼓鼓。

  李尧这时莞尔,从他嘴里将打火机夺过去,又很自然地掏出盒红希尔顿,在他面前晃一晃,说:“抽这个吗?”

  即便红希尔顿的味道冲鼻,阮亭也回答说喜欢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