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驷焦急地等在门外,不安地来回踱步着。
“你坐下来歇会儿吧!转来转去不晕吗?还是你不相信我姑姑?”
傅予宵一把将韩驷拉下来坐在椅子上说道:“你放心吧,情况不算太糟,时亦自己想走出来,这可比我们主动去干预刺激他好多了!”
韩驷心里知道的,可是还是担心。
周沐姚和周霁皓也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看了一眼韩驷。
“时亦的情况怎么样了?”
周沐姚看向傅予宵问道。
傅予宵回答:“姑姑在里面,时亦的情况比我们想象得还算好一些。”
周霁皓松了一口气:“当年我醒过来时就知道,月慢真正舍不得的就是他了,否则又怎么会在最后一刻,将我拖出了火海……”
*
安静的房间里,周时亦半靠在病床上,一页一页地翻着关于江月慢的照片。
她很美,是周时亦心中最美丽的女人,哪怕这世穿着简单不过的家居服,也如同落入凡间的仙子,阳光落在她的肩上,就连很淡很淡的笑容都溢满了神圣的光辉。
这是他的妈妈,世上最爱他的人,也是在最后一刻抛弃他的人。
相册很厚,几乎每一页都有周时亦小时候的身影。
周时亦的手指颤巍巍地翻着,像是碰到了滚烫的烙铁,照片中的他如同冷漠的木偶人,表情千篇一律,一双空洞的眼里没有任何神采,可他却是江月慢眼中最珍贵的礼物。
每一张照片背后都写了一些或长或短的话。
“时亦比昨天多吃了半碗饭,时亦啊,妈妈的宝贝,你一定会平安健康的长大的。”
“时亦画的星星真好看啊。”
“时亦和昨天不一样了,他似乎听到了树上的蝉鸣,紧盯着不放。”
虽然只是她一个人的字迹,有时候却写满了整张照片,他一点一滴地记录着周时亦成长中的一切,用最平静的语气讲着关于周时亦那空白童年的过程。
这些承载了回忆的照片像是日记,更像是一封长长的信,写给她将来能不能看到的日子。
周时亦一字不落地看着,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翠鸣枫山,回到了妈妈身边,她总是温柔地夸奖自己,仿佛从未离开过。
“时亦,你妈妈一直都很爱你,只是你父亲你逼更需要她,她并没有抛弃你啊……”
傅萱菱柔声说道。
周时亦眼眶很重很重,像是被水雾遮挡,他轻轻眨了眨眼,滚烫的泪水砸落在相册上。
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缓缓充盈了他的胸腔,他感觉自己在不断下陷的的深渊里,身下有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推了他一下,将他从无穷无尽的黑暗,推到了耀眼的光明中。
一瞬间,仿佛拨云见日,雨过天晴,久违的温暖遍布全身。
“对不起,妈妈……”
周时亦抚摸着照片里那个笑颜如花的女人,他终于想起来了,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想起来了。
我不该忘记你的,我也不该责怪你,你明明是那么努力地为我鲜活过,不是我不重要,而是你选择了更有意义的事情。
*
傅萱菱走出来时,门口一大堆人迅速起身,齐齐围了过来,差点没把她吓死。
“萱菱姑姑,时亦他怎么样了?”
韩驷忧心忡忡,从时亦进去到现在,他揪紧的心情就没有松开过。
傅萱菱摆了摆手:“哭得没力气睡着了,放心吧,一切都没事了。”
她话刚说完,韩驷如同被宣判无罪释放的人,顿时松懈下来。
“那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就看看,如果可以他想守着时亦,这样他醒来看到自己的,就不会害怕,不会失落了。
“随便你吧。”
得到了傅萱菱的允许后,韩驷迫不及待地打开门进去了。
傅萱菱缓缓走到周霁皓跟前,眼神平静地注视他。
“好久不见了,周先生。”
周霁皓也微微一笑,是傅萱菱熟悉的B人格的眼神,只是再也没有以前的狠厉与毒辣,多了一丝精明与沉稳。
“萱菱,谢谢你。”
傅萱菱摇了摇头:“您当初没有追杀我到苏城,现在我还能重新回到京市,已经是你送我最好的礼物了。”
“以后……都不会了。”
周霁皓看了一眼窗外的天气,阳光明媚,舒适极了。
他缓缓站起身来,对周沐姚说道:“姚姚,你在这里守着,我就……先走了。”
周沐姚从来不会违背周霁皓的命令:“是,叔叔。”
周霁皓走后,傅萱菱终于松了一口气,仿佛本性暴露一般说道:“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个德行啊,我还以为他多多少少会改变呢!”
“姑姑!”
傅予宵及时捂住她的嘴,看了周沐姚一眼后说道:“你好歹也别当人家侄女的面说啊!这让人家多尴尬!”
周沐姚一脸无所谓道:“萱菱医生说得也有道理,我叔叔就是个别扭精,刚才韩驷进去的时候他巴不得将人撕了,结果又怕有怂,还临阵脱逃了!这出息的!”
“周沐姚,原来你是这种人!”
“哪种人啊!”
“和我想的不一样!”
“和你想的不一样的事情多着呢!”
两人互相说着,气氛顿时变得轻松起来。
终于结束工作的季修竹上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面,傅萱菱坐在椅子上玩着手机,神色轻松,不知道在和谁聊天,而傅予宵和周沐姚像是欢喜冤家一样,互相回怼着。
“凌医生。”
季修竹缓缓走过来说道:“时亦……怎么样了?”
傅萱菱收起手机看了他一眼:“没事儿了,你来晚了一步,不然都能看到你舅舅了。”
“沐姚,过来跟你表哥打个招呼吧!”
忽然被点名的周沐姚有些愣住,她忽然想起来这季修竹好说歹说是上一任周家大小姐的儿子,算算辈分,自己确实该喊他一声表哥。
可是不知为何,周沐姚看着季修竹那张淡然如谪仙般的脸,莫名觉得有些冷意,她张口半天愣是没喊出那句表哥来。
“周大小姐不用勉强,顺其自然吧。”
季修竹说道。
“季先生是个爽快人,叫我沐姚就好了!”
周沐姚点了点头,说实话她总感觉这季修竹对自己似乎有莫名的敌意,但是自己好像没有得罪过他吧?那这敌意从何而来呢?
“行了,剩下也没我什么事儿了,我就先走了。”
傅萱菱站起身来说道:“对了,小宵啊,我今晚不回去了,你一个人自己吃饭吧!”
“干什么啊!你怎么又不回来?”
傅予宵不满地说道。
“约了你文雅姐姐,我回去收拾打扮一下!”
傅予宵:“……”
行吧!
三人正尴尬地看天看地看空气,尤其是周沐姚,好几次想和傅予宵说话,对面的季修竹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向她看来。
“我看看时亦醒了没有!”
说完周沐姚伸手去开门,发现韩驷这个家伙进去的时候把门给反锁了!
“哎呀!行了行了!你赶紧回去吧,你这几天也辛苦了,这有我呢!”
傅予宵自然而然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
“那也行,公司还一大堆破事儿呢!有时间上你那吃饭,记得给我准备糖醋排骨!”
周沐姚说完后踩着高跟鞋潇洒地走了。
“你还有事儿吗?季医生?”
傅予宵这才有时间和季修竹说话了。
季修竹神色比以往还要冷:“没有。”
傅予宵听他这话感觉有点不对劲儿,他最近没惹这位大爷生气吧?那他在这里冲自己摆什么臭脸啊!
“没有就没有吧!”
傅予宵转身就走,反正傅萱菱说了时亦没啥事了,自己在这儿也碍眼,还是早点回去算了。
他收拾完东西就坐电梯下楼了,走到停车场的时候就看到季修竹个高腿长地站在他车旁,实在养眼极了,好像是专门在那等他似的。
“季医生,看清楚了,这是我的车!”
谁料季修竹还是冷淡的模样:“嗯,我知道。”
傅予宵无语地看向他:“你知道你守着干嘛!我这又不是厉程南那家伙,开个小老婆出去还得雇人守车!”
“看不出来吗?”
季修竹垂下目光,他背着光让傅予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今天没开车。”
哦。
没开车啊。
傅予宵一脸嫌弃地看向他:“行了行了!我懂了,上车吧!”
季修竹轻车熟路地打开车门坐上去,傅予宵嘀嘀咕咕地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自从上次过完生日后,两人的关系似乎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总的来说,反正就是没有初见时那般针锋相对了。
虽然是傅予宵单方面看他不顺眼,路上遇见会挖苦他两句,但季修竹从来不回应,这让傅予宵感觉一拳头打到棉花上。
不管怎么说,自己的亲姑姑也在季家住了十多年,这份恩情傅予还是记在心里的。
“一直忘了说了,我姑姑的事情……谢谢你啊。”
傅予宵不自然地说道。
季修竹偏过头去看向他,昏黄的路灯照在他脸上,增加了几分恬静。
他心中忽然有几分痒痒,其实他是开车来了的,只是听到周沐姚说要去他家吃饭,莫名的就觉得不舒服。
“嗯,你打算怎么谢我。”
“你想我怎么做你直说吧!”
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外加一条去守着那阴森森的太平间他都愿意。
季修竹沉吟一会儿后说道:“请我吃饭吧。”
“就这?”
傅予宵惊奇地看向他。
“吃你做的。”
季修竹又说道。
“哎呀!简单嘛,这算什么事儿啊!那你待会儿来我家就行了!”
一顿饭还不简单,傅予宵沾沾自喜,看不出来这季修竹还有这么实诚的一面!
“有什么想吃的嘛?”
“有。”
“说说看,小爷肯定满足你!”
“糖醋排骨。”
“得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