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三人一起下楼,韩驷和季修竹走在周时亦后面,他们个子很高,又气质出众,都带着口罩,又看到走在前头那个精致又可爱的人。
那些顾客都忍不住多看几眼,有些想象力丰富地都已经脑补到小少爷来吃饭,身边有又高又帅的保镖摆驾护航了。
“时亦,哥哥去取车,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跑好吗?”
季修竹看着周时亦,温柔地叮嘱道,虽然现在的时亦不会再像小时候那般随便和人走了,可是下意识照顾他叮嘱他的习惯还是无法改变。
周时亦正准备应声,一旁的韩驷开口说道:“不用了,我送时亦回去就行,季先生忙着去吧,再见啊!路上小心!”
韩驷话刚说完,就拉着周时亦走了,季修竹立刻拉住周时亦的胳膊,三人就这么僵持在原地。
“四哥……”
周时亦茫然地看着两人,不知道为何,再迟钝的他此刻也感觉出来,这两人之间似乎有点不合。
韩驷礼貌问道:“季先生还有什么事儿吗?没有事儿的话我就要和时亦去约会了!我们好几天没见了,我很想他他也很想我,小情侣之间说的悄悄话季先生要听吗?莫非季先生还有这种爱好?”
季修竹:“……”
“四哥!”
周时亦一脸羞赧。
季修竹神色冷淡地看了眼韩驷,将手中刚刚贺均塞给的小零食递给周时亦后叮嘱道:“路上注意安全,到了跟哥哥说一声。”
“行,您慢走嘞!”
韩驷毫不客气地接过零食,拉着周时亦走了。
季修竹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轻叹一口气,心里暗想着,如果韩驷胆敢让时亦受到伤害,他是不会放过他的。
*
韩驷和周时亦肩并肩走在马路上,暖黄的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四哥……很讨厌我哥哥吗?”
周时亦试探性地问道,他后知后觉地感觉出来,韩驷对季修竹好像有些抵触,可他们两人之间似乎好像也没有什么仇吧。
韩驷停住脚步,深邃的目光安静地看着周时亦,他也回望着他,眼里是一片澄澈,没有像季修竹那般厌世的的情绪。
周时亦说的没错,他不仅不喜欢,还很恨他,两人经年累月的相处,身上总会有几分相似。
他憎恨季修竹对周时亦所做的一切,让他那么痛苦,那么煎熬,可是又一边感激他,让那么好的时亦出现在人间。
因为时亦不恨他,反而还与他多有亲近,所以他要承受双倍的,连带着时亦的那一份厌恶季修竹。
可是也因为时亦不恨他,所以自己也没有资格去讨厌他了。
“四哥?”
周时亦轻唤一声。
韩驷轻笑一声,抬起手捏了捏周时亦莹润的脸:“没有啊,怎么会呢。”
周时亦眉头轻皱:“你说谎!”
“嗯?”
韩驷被他的小表情逗笑了:“他是时亦的哥哥,那就是时亦的亲人,我怎么会讨厌他呢!”
周时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样啊,我以为你很讨厌他呢。”
说对了,韩驷其实很讨厌他的!
韩驷正想回话,就听到周时亦说道:“我以前也很讨厌他……”
“为什么?”
韩驷有些惊愣,傅予宵说过,时亦的情感障碍极不稳定,除了先天因素以外,还有他所处的环境也起着重要作用。
当初季修竹在木屋里将他的五感唤醒后,他并没有变得像正常人一样感知情绪,而是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也不知道……”
周时亦自己也不理解:“我总是梦见他拿着刀,把小猫的皮给剥下来了,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韩驷心下一惊,他自然知道这不是梦,那毕竟是季修竹亲口说过的,可是在时亦看来,这似乎只是一场梦。
或许周时亦可能也不清楚,自己以往经历过的一切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说是真的,可是自己一点印象也无,如果是假,那自己身上这些伤疤,还有经常出现的那些记忆片段,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是他的情感能力在消退的征兆。
“可是在我的印象里,他对我很好很好……”
周时亦努力地回想季修竹在自己记忆中的印象,一会儿是他将自己护在身后,警告那些人离自己远点的画面,一会儿又是他面目狰狞,口口声声要自己忏悔的情景。
越想看清,记忆就越模糊,脑海中忽然传来一阵强烈的刺痛。
“四哥……我——”
周时亦有些恍惚,韩驷立刻揽住他,温暖的手盖住他的双眼。
“不要想了!如果以后遇到让你不开心的事情,我们就不要想了好不好?”
“我们想点开心的……”
韩驷慌极了,他害怕看到那个对人间毫无留恋,眼中满是绝望与枯槁的时亦。
能把人逼疯的记忆有多痛苦,韩驷不清楚,但他知道,时亦一定是受了很多苦……
“想点开心的……”
周时亦喃喃说道。
他所有开心的记忆,全部来源于此刻把自己抱在怀中的人,从他在雪地里救下自己,而他又在滇城里再一次遇见韩驷……
等等——
滇城?
为什么是滇城?他为什么会有这一段记忆?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被大雨淹没的世界,山上的泥水带着沙石滚落而下,他背着他,一步一步向前走着,走着……
周时亦无法抑制地颤抖,这到底是谁的记忆啊……
“别怕别怕——时亦!”
“深呼吸!看看你四哥!”
“四哥在这儿呢!你别怕啊!”
韩驷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柔声哄着,感受到周时亦逐渐安静下来。
“四哥……”
周时亦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睛有些通红。
“哎!四哥在呢!不要想了好不好?以前以前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我们都忘了好不好?”
韩驷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神,心疼极了。
“不能……不能忘!”周时亦倔强道:“有四哥……不能忘!”
“什么?”
韩驷有些不解。
周时亦将头埋在韩驷的胸膛,感受他胸腔里蓬勃有力的心跳,鼻尖都是韩驷的身上的雪墨清香,他忍不住留恋,是那年雪夜中的味道。
“我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见过四哥了……”
韩驷微微一愣,时亦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自己对时亦来说,或许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他的漫画里画不仅仅是自己,还有那光怪陆离的画面,以及晦涩的呼救。
可是他不懂,他不知道该怎么走进时亦的世界,也不知道该怎么救他……
“你很早以前……就见过我?”
韩驷看向他的眼神里有些震惊,为什么他没有一点儿印象?像时亦这么冰雪通透的一个人,他绝对是一眼难忘啊。
周时亦点点头,眼里恢复了以往的澄澈。
见他恢复清明后,韩驷放下心来,又有些好奇:“什么时候?有多早?”
有多早?
周时亦有些茫然,他只记得当时是下着大雪,他很冷,冷到感受不到自己是活着的,也是那时候他才知道,濒临死亡的感觉,又冰冷又绝望。
“我记不清了。”
周时亦摇摇头,韩驷这么一问,他也不敢确定了,他害怕那只是自己做的梦,或者是幻想出来的一段记忆。
“那我们慢慢想好不好?我家小朋友这么可爱,我见过了肯定不会忘的,我们一起想!”
韩驷摸着周时亦的头说道。
周时亦眼里掺和着丝丝笑意:“好!”
总有一天,他会好的,会想起来的。
两人像普通的情侣一样走在路上,韩驷知道他家小朋友很可爱,可是接触越深越喜欢他。
他对他总有说不完的话,韩驷从来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原来喜欢上一个人以后,你才发现,连路上开了一朵花,天上飘来一团奇怪的云都想和他分享。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学校门口,韩驷多希望这条路能长一点,再长一点,走到他们满头白发,走到他们步履蹒跚。
“真的好想立刻把你带回家,藏起来。”
韩驷抱着周时亦恋恋不舍。
“要好好复习呀,虽然考试很重要,但是我家小朋友每天可不可以抽出一点点时间想想你的男朋友呀?”
韩驷捏了捏他的鼻子说着,他或许真的像网上说的,他也承认了,他对周时亦有强大的占有欲,一刻也不想和他分离。
周时亦反驳道:“我每天都在想四哥啊。”
韩驷还是不满意,抓着他的手故作委屈:“可是我感觉不到,你想我的次数肯定没有我想你的多,我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你,今天还因为想着你被段姐说了。”
韩驷耍赖皮般将头靠在周时亦的肩膀上:“我不管我不管,你也要天天想我!我现在不想离开你了呜呜——”
“我会想你的四哥。”
周时亦也轻轻抱住韩驷,四哥这样子让他想到视频里那种大狗狗,冲着你摇尾巴撒娇。
韩驷眼角微弯,以前他特别嫌弃他爸一个大男人,遇见点破事儿都要去他妈怀里嘤嘤嘤闹半天求安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在喜欢的人面前,这种撒泼的感觉真的太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