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门人影攒动,周时亦刚出门一眼就看见了韩驷那高大的身影,人这么多,他怎么就明目张胆地站在那里啊,就不怕被人认出来吗?
周时亦小跑过去,看了一眼周围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里。
“四哥!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待会儿被人认出来就不好了!”周时亦压低声音小声说道。
韩驷磁性的声音透过那猫猫口罩:“没事儿,她们不会认出我的,过来给你一个好东西。”
韩驷说罢,从身后拿出了一把桐木琵琶,递到周时亦手上。
“四哥?”周时亦不解。
“用这个吧,音已经帮你调好了。”
周时亦惊到了,这是电影里琴师用过的琵琶,韩驷竟然借给他!
“不行!我——”
“拿着。”
韩驷不容他拒绝:“好的琵琶才能弹出好的乐声,如果音质太杂也会影响舞台效果的,你和你的小伙伴努力了这么久肯定也不想败在这点儿小问题上对不对?”
周时亦一听,好像是这么个理,可是他又有一点儿纠结,觉得自己就这么白用人家的琵琶,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韩驷倒是看出来他的小心思:“作为回报,我的名好大大可不可以继续更新你连载在微博上的漫画啊?就是很早以前的那篇《抬头》”
“嗯?”
周时亦呆愣住了:“四哥……你……你怎么……”
《抬头》是他第一次在银屏上看到韩驷时,给他画下的第一篇漫画,当时因为画技不够纯属,他又着实喜欢韩驷的眼睛,所以才没有继续画。
那是他第一次遇见韩驷时的感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在他模糊又混乱的世界里,那双眼睛是唯一的光。
这画风有些扭曲,甚至是偏向于哥特风,而且还是用的稿纸画完后拍下发上去的,因为许多人看不懂讲了什么故事,所以没有多少人关注到。
没想到今天还被正主翻出来了,周时亦心中顿感无地自容。那篇《抬头》简直就是他的黑历史,那上面的韩驷除了眼睛以外没哪个地方像他。
“我想知道后来的故事,可以吗?”
韩驷微微低头与他对视,眼里的炽热的情感快要溢出来了。
“可以……”
周时亦似乎被他的眼神烫到了,不敢再去看那双画了无数遍的眼睛。
韩驷笑了笑,手心有些痒痒,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周时亦细软的头发。
“快去吧,我在台下,会一直看着你的。”
周时亦接过琵琶,又点了点头。
这是今天韩驷第二次摸他的头,小的时候除了外公外婆以外,从来没有人摸过他的头。
一方面是常听老人说摸头会长不高,另一方面刚回到外公外婆身边的周时亦性格古怪又孤僻,几乎没有什么朋友。
可是韩驷摸他的头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竟然忍不住想蹭蹭他的手心。
韩驷目送着周时亦回到后台,眼底神色不明。
崔丽丽从后面小跑过来到韩驷身边:“怎么样?四哥?名好小可爱有没有收下你的琵琶?”
韩驷无语地瞟了她一眼:“你不都在后面看得一清二楚的?长眼睛是干什么用,下次速度快些,人都快上台了。”
崔丽丽捂着胸口,仿佛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你一个电话我就千里迢迢从家里头跑过来给你送琵琶,求爷爷告奶奶的花光了我在京艺所有的人脉才进了校门!你就这么对我!”
“现在这个时候我应该在家里享受难得的休息日,吃着晚餐,喝着奶茶,快乐地追着剧!而不是到这里来给你俩望风!”
崔丽丽越说越气:“不过看在名好大大的面子上我就原谅你了,下不为例!”
韩驷轻哼一声,从兜里拿出了自己的墨镜戴上。
“你再去查查他的信息,怎么一个人的过往的资料会一片空白呢?是不是你根本没用心,我养着你是吃白饭的啊。”韩驷忽然说道。
崔丽丽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他:“你还要我说几遍啊!查不到就是查不到嘛!就只能知道名好是苏城人,家住苏城南湖小畔青石街106号,父母双亡,和外公外婆长大!除此以外真的查不到了!”
“连他小学中学这些信息都不知道!哦对了对了!他当初是好像是被苏城作为人才推荐考进京艺的,另外真的不知道了!”
“像这种情况嘛,要不就是国家秘密保护对象,将他所有的成长资料都给加密了,要么就是有人故意将他的信息抹去,不想被人发现。”
韩驷眉头轻皱,一个人活在世上,怎么可能一点儿相关资料都没有呢?但是崔丽丽的话又确实有些道理。
从他第一眼看见周时亦时,第一印象是乖巧又可爱,有些固执又有些笨拙,像是坠入人间的天使。
再往深处了解,发现他藏着一颗玲珑剔透的心,像是举世罕见的天然璞玉,尽管如此,他身上总是萦绕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之感。
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自卑形成了保护自己的围墙,又像是过于孤独化作了那与世隔绝的淡然气质。
吸引韩驷的不仅仅是周时亦多年来默默喜欢自己的坚持,更有他身上那纯天然未被打磨的气质,可是如今告诉他,他喜欢的人在这世间留有的痕迹少之又少。
难道小粉丝是天上谪仙吗?不过想想也是有可能的。
韩驷百思不得其解,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将那副《抬头》翻了出来
周时亦拿着琵琶回到了后台,董娅清也恰好走了过来,看到他手里的琵琶时眼前一亮:“哇塞!时亦,你这琵琶哪里来的啊?真漂亮啊!”
周时亦笑笑:“是一个朋友借的,原来的那把琵琶有些杂音,会影响舞台效果的,这把没问题。”
“那真是太好啦!你这朋友真够意思的啊!音乐社那些琵琶也这是老古董了,板身都脱漆,琴弦都生锈了还舍不得换!”
董娅清拍了拍周时亦的肩膀:“还有一个节目就到我们了!你千万不要紧张啊!”
话是这么说,可是董娅清那无处安放的手指已经出卖了她:“我得再去看看其他姐妹,我们差不多可以准备上台了!”
说实话,周时亦其实没有那么紧张,虽然以前经常听到别人说上台时就把台下的观众当南瓜,这样就不会紧张了。
可是他有脸盲症,世界上所有的人在他眼里都是一个样,甚至是五官模糊不清的,可能因为看不清楚,所以不会感到紧张吧。
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会儿,是韩驷给他发来的信息,叮嘱他不要紧张,就按照白天练习的状态来极好了。
周时亦心头微暖,回复了一个猫猫加油的表情包。
紧接着,那个经常找自己聊天的徐阿姨也发来了信息。
徐阿姨:时亦啊,听说你要上台表演了,不要紧张啊,阿姨在台下为你加油哦!
这世上其实有很多人喜欢自己呢,周时亦心想着。
“时亦时亦!快来!到我们了!
董娅清探出头来喊道。
“来了!”
周时亦拿起琵琶起身走去。
而台下早已坐满了观众,最前排的自然是京艺一些重要的人物,徐恩茗和韩渊自然坐在最前面。
韩驷借了一点儿他妈的关系,得了个在他们身后的座位,幸运的是旁边都没什么人,也不怕有人认出他。
他当演员时专门练习了从仪态上改变一个人气质的本领,所以他才敢明目张胆地出门,不怕有人认出他。
“哟!傻小子竟然真的混进来了啊!”
韩渊测过头去对身后的韩驷说道。
而韩驷则是一脸漠然,表示自己和他不熟,要不是他爹横叉一脚,现在这最好的观光位置应该是属于他的。
“来了也好,待会儿啊带你去后台认识一下那个小男生,又乖巧又可爱,不比看不上你的那人差。”徐恩茗道。
韩驷已经不想解释了:“妈!你还要我说几次啊!我爸还在呢你就想红杏出墙!”
韩渊:“?”
“净说些蠢话!”
徐恩茗没好脸色,点开手机,翻出上次在南街里偷拍周时亦刺绣的一张图片给韩渊看。
“哎呀!”韩渊惊呼一声:“这孩子长得真乖啊!”
“可不呢!”
徐恩铭一脸自得,仿佛再看未来的儿媳妇。
“我跟你说啊,这孩子……”
韩驷别过头去,不想听他爸他妈讲的那些悄悄话,反正没一个字儿是他爱听的。
“这么优秀的人啊,这要是配韩驷那小子,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牛粪上啊!”
韩渊的话一字不缺地落尽韩驷的耳朵里。
连DNA鉴定都不需要做了!他绝对是捡来的的!
“接下来请欣赏,由国风社团成员为大家带来的节目《秦淮景》!”
随着女主持人甜美的声音落下,灯光变得幽暗,舞台上出现了一排身穿各式旗袍,烫着民国时期的时髦卷发的美人,身材曼妙,眼神决然又哀伤。
紧接着灯光一聚,落在那坐在凳子上,穿着雪白的衬衫,抱着琵琶的人身上,他坚毅的眼神中透露着一丝忧伤,台下鸦雀无声。
周时亦缓缓抬起手,青葱如玉的指尖轻抚琴弦。
“我有一段情呀——”
“唱给诸公听——”
柔美又婉转的苏腔在安静的礼堂回响,带人走进那兵荒马乱的年代,走进那在夹缝中求生的人物,感受他们宁死不屈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