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庄里的计划是两天一夜。
中午吃完饭, 大家开始安排房间。
因为黎粲是在场唯一一个女孩子,所以二楼最大最舒服,风景也是最好的一个套间, 自然独属于她。
她的隔壁住的是黎谈。
邵轻宴和顾传铭的房间则是被安排在另一头,和他们之间隔着长长的一条走廊。
用过午饭之后,黎粲就自己回了房间休息。
今天山庄因为要接待他们,所以直接闭店,并没有再接待别的客人。
不然,刚好碰上下雪的时候, 又是云城郊区难得的五星级度假山庄,位置得天独厚, 估计有的是人抢破头想要过来。
黎粲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安稳地睡了个午觉。
醒来之后,透过房间巨大的落地窗户望出去, 正好可以看见大半的远山被薄薄一层积雪覆盖的样子。
看天气预报说,这场雪估计会连着下两天。
等到明天再一觉醒来, 她想, 她可以看见的应该就是整个云山最美的一片冰雪盛况。
然而现在时间还是半下午。
黎粲简单收拾了下自己的衣服和造型,然后就打算出去找黎谈他们玩。
她其实也不知道黎谈他们在哪里,出门的时候,特地给他发了个消息, 但是黎谈没有回。
一直等她自己走到两边房间中间巨大的休息室,她才发现, 他们三个人原来正聚在一起,在玩牌。
他们玩的是斗地主。
黎粲走近了才看出来。
适合四个人坐的桌子, 只剩下一个空位。
她自然而然地坐了下去,在邵轻宴的左手边, 还有黎谈的右手边。
黎粲平时不太会主动玩牌,但是最基本的桥牌和斗地主,还是会的。
她坐下之后,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先围观起了他们三个人的战况,在判断这局牌目前哪个人正在占着上风。
现在坐在黎粲面前的,一个是哥伦比亚大学读金融回来的高材生,一个是哈佛毕业学数学的高材生,还有一个是高考直接都没有考就保送了清华的高材生,说实话,其实看着他们正襟危坐在一起玩斗地主这种东西,她心下里还是不禁觉得有点魔幻的。
但是现实就是这么发生了。
而且这三个人对于眼下的这局牌,显然看上去都十分地重视,并没有一个人有分心出来多看她一眼。
全部都只是匆匆一眼瞥见了她,然后又继续低头看牌。
黎粲身为在场唯一一个局外人,在所有人都漠不关心的情况下,理所应当地就是自己找起了乐子——
开始直接起身走到每个人的身后,看看大家剩下的牌都怎么样。
她第一个看的人就是黎谈。
被黎谈冷冷地回敬了一眼。
第二个绕过去看顾传铭。
顾传铭倒是大大方方地随她看。
第三个看的才是邵轻宴。
她站在邵轻宴身后,看见他的牌,不禁冷嗤了一声。
邵轻宴闻言,总算回头多看了她一眼。
黎粲朝他挑了下眉,没说什么话,也并没有给他多余的什么暗示。
邵轻宴很快又回过了头,继续盯着自己的牌。
黎粲终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然后饶有兴致地盯着牌局。
摸清楚了大家底牌的她,觉得自己几乎已经可以猜到最后是谁能赢了。
她悠哉悠哉地看着大家继续博弈。
终于,在牌局走到白热化阶段的时候,她看见邵轻宴出了一张——
小王。
场上大王都还没走,他是怎么敢走小王的?他手上不是还有两张牌面并不大的散牌么?
黎粲稍稍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而且她没有猜错的话,他这局应该还是地主。
也就是说,剩下的两个人,并不会有一个人刻意给他放水。
可他就是敢赌。
黎粲原本注视着桌面的眼神,突然转变成了只是盯着邵轻宴瞧,看见他白皙修长的十指,一手抓牌,一手继续气定神闲地抽出了一张预备牌,放在桌边。
他好像真的很有信心,自己这张牌能打jsg出去。
黎粲虽然没有自己上场,但是看到这里,手心居然不禁冒出了一点冷汗。
这局牌下到这里,其实最后每个人的手上,都是只剩一些散牌。
赌的就是一个心跳和运气。
黎粲屏息凝神,看着坐在邵轻宴上家的顾传铭,手里最后握着三张牌,最后权衡利弊过后,缓缓扔出来一张八。
一张八。
邵轻宴手上剩的,刚好是张九。
他赢了。
他赌对了。
就算是面对着黎谈和顾传铭,他也依旧从他们的手上赢下了这局所有的筹码。
而且他是地主,筹码直接翻倍。
黎粲盯着邵轻宴的脸,一时又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啊,真的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顾传铭扔掉自己手里最后剩下的几张牌,挫败地靠在椅背上。
“哎,对了,粲粲既然来了,要不要一起玩一局?”他邀请黎粲道。
“斗地主?”
“是啊,或者桥牌,红五,四个人可以玩的东西多了,你选一个。”
黎粲闻言,眼珠子慢慢在三个人脸上转了一圈,看了看他们桌上剩余的这些筹码之后,没有急着先选桥牌还是斗地主,而是直接告诉顾传铭,说:“那我要和他一组。”
她手指的方向,不是别人,恰好就是刚刚才赢下一局的邵轻宴。
理由没有别的,因为他强,目前手上的筹码最多。
顾传铭乐了:“粲粲,一时的运气是运气,下回可别哭着求我们放过你。”
“那下局顾大哥你赢了,我再和你组队不就好了?”
黎粲丝毫没有要改变想法的意思,话落之后,直接晃了晃自己昨天新到的一双小羊皮,到了邵轻宴的面前。
“行吗?”
她在问他组队的事情。
邵轻宴看了她一眼。
“好。”他说。
—
外面持续不断地在下着雪,几个人围坐在温暖明亮的休息室里,一玩牌,又是直接玩到了傍晚。
最后两队人马不分伯仲,虽然有输有赢,但黎粲到最后,也没有跟顾传铭组过队。
因为邵轻宴无论怎么输,他桌面上的筹码,总是要比黎谈和顾传铭都多一些。
黎粲有时候都怀疑他是故意的,故事输掉这局牌,好叫她早点去顾传铭那里,但他每次输到退无可退的时候,又会跟之前的斗地主一样,直接开赌一把,然后重新把筹码都赢回来。
很有意思的玩法。
黎粲反正到最后,也没有换过和他的组队。
吃过晚饭之后,大家总算没兴趣再玩牌,外面大雪纷纷扬扬,不仅没有停下来的趋势,而且越下越大。
黎粲一个人泡了壶茶,坐在一楼的庭院里赏雪。
邵轻宴抱着笔记本,坐到了她的身边。
黎粲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倒是邵轻宴先说:“谢谢你,黎粲。”
黎粲懒洋洋的,一边玩手机,一边脸上没什么表情。
“谢我什么?”
“顾传铭和你哥今天都答应年前来一趟我们公司考察。”
因为是初创的风投公司,所以公司在投资别人的时候,往往也需要给自己找到源源不断的资金来源,不然,即便是找到了可以投资的项目,也常常会因为资金链不足而直接断了路。
黎粲今天带他见的两个人,全部都是国内排名至少前一百的企业继承人,份量和资本,全部都可想而知。
黎粲低低应了一声,依旧没什么回应。
邵轻宴于是抱着笔记本,坐在她身边,独自忙活了一会儿。
忙完之后,他抬头,看着眼前仍是纷纷扬扬的大雪,好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问:“你后天有空吗?”
大雪之中,他的声音好像有点空灵。
黎粲掀了下眼皮。
“怎么,你还要请我吃饭?”
“最近元旦好像新上了几部电影。”邵轻宴说。
哦,原来是想请她看电影。
黎粲终于舍得把目光再转到他的身上。
雪夜之中,邵轻宴的脸颊,好像比白天看到的要更加清晰和精致一点。
这么昏暗的灯光,这么黯淡的夜色,其实黎粲自己也搞不懂,怎么会更加清晰和精致一点。
但的的确确就是这样的。
他抱着笔记本,鼻梁上架着一副白天没有的银制细框眼镜,活脱脱是一副精英败类的嘴脸。
“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黎粲没有由来的,想起余光中的这句诗。
她今天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又静静地打量起邵轻宴的脸。
然后,她终于想起白天时候和黎谈的那番对话——
“放心,我不可能会再倒贴他。”
她神色顿了一下。
而后,嘴唇不受控制地上下碰了碰,说:“最近全都没空。”
—
2024年的第一场雪,下到第二天中午才终于停下。
黎粲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厚厚的积雪场景,终于不可避免地想要去外面转转。
黎谈和顾传铭用完午饭后,好像就去谈自己的事情了,邵轻宴倒是抱着笔记本一直坐在昨天那间大的休息室里,她从房间里出去,路过就能看到。
然而黎粲昨晚刚拒绝了他的电影邀请,今天也并不想和他一起去赏雪。
于是她独自一个人,特地换了一双雪地靴,趁着雪停,就往山庄后面的茶山上去。
在柏悦山庄的附近,有一片茶山,也是黎家的产业。
每到春天的时候,这边茶山就会招很多闲散的女工,要她们来帮忙采茶,制作茶叶。
每年黎家拿出去送人的茶叶,都是几百斤几百斤地算。
茶山上的风景,比在山庄里看到的要开阔许多,下了一天一夜的厚厚积雪,压在还完全没有一点抽芽苗头的绿叶上,形成完完全全的覆盖。
黎粲站在山野间,忍不住深吸了一口空气。
混淆着一股冰碴子味道的,是山间再清新不过的冰雪气息。
她独自站在高处,环顾一圈四周,白茫茫一片的茶园,其实现在再适合拍照不过。
可惜她现在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她只能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己拍了几张茶园的风景照,给林嘉佳发了过去。
最近到了冬天,林嘉佳正在四处寻找可以拍摄雪景的地方,云山的位置,可以说是得天得厚。
她一边走路,一边给林嘉佳发着消息。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茶山上信号不算太好,她的照片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去。
她于是紧锁了眉头,暂时把注意力全都放到了手机信号的问题上。
脚下滑倒的一瞬间,黎粲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直到她整个都仰躺进了雪地里,眼前突然一片黑暗,她才意识到,自己发生了什么。
她摔了。
以一个极其狼狈,又极其疼痛的姿势,摔倒在了自家茶山的雪地里。
浑身的疼痛开始后知后觉地冒出来。
黎粲再能撑,坐起身的一瞬间,眼角也不禁挤出了泪花。
疼……
是真的疼……
她这一摔,好像是摔到了尾椎骨。
她痛苦地坐在雪地里的台阶上,浑身从屁股疼到腰背,想要站起来走一步路,却发现左脚好像也不能动了,别说是站,现在就是稍微掰直一点,都能感觉到无尽的疼痛。
而且她的眼睛,好像也是受到摔倒的影响,黑暗过后,眼前居然开始不断出现各种花纹,出现各种奇奇怪怪的图案,唯独不再是之前的雪景。
眼冒金星是什么样的感觉,黎粲总算是知道。
她意识到自己是大事不妙。
摸索着自己的手机,尽量叫自己能挣开眼睛,打个电话出去。
然而她忘记了,茶山上没有信号,她根本打不出黎谈他们的手机号。
她只能凭藉着片刻清醒的视力,先摁下了110——
“黎粲?”
在电话马上就要拨打出去的前一刻,黎粲听见了人声。
天知道,那一刻她的手颤抖的有多厉害,脸颊又抽动的有多明显。
“邵轻宴?!”
她听出了来人的声音。
虽然根本无法辨别他在哪个方向,但她尽量用自己能发出的最大声音去呼唤他。
“邵轻宴!!”
“邵轻宴!!!”
她忍着疼痛,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他的名字。
“黎粲!!!”
邵轻宴赶到的过程不过十几秒钟。
但是黎粲感觉自己喊他的名字,嗓子都快要喊哑了。
天知道,她有多害怕这是自己的错觉,又有多害怕邵轻宴不会朝着她跑过来。
“邵轻宴!”
等到邵轻宴真正赶到她面前的时候,黎粲坐在满地冰凉积雪的台阶上,居然忍不住哭出了声。
“黎粲!”
她眼前还是又花又糊的一大片,根本看不清他的样子。
她只能凭藉着自己的本能,去摸索面前人的脸。
邵轻宴呼出一口热气,抓住黎粲毫无章法的jsg手,把它握在掌心。
“你怎么样了?是不是滑倒了?”
他不问这个问题还好,一问这个问题,黎粲突然只觉得自己浑身的痛楚又钻了出来。
她眼角忍不住挤出更多的泪花,把自己摔倒的事情和邵轻宴说了一遍。
虽然很丢人,虽然很没有面子,但她现在是真的疼,眼睛也是真的看不见,只能寄希望于邵轻宴能把她给带回去。
邵轻宴当然得把她给带回去。
现在外面这样冷,她在雪地里坐一会儿还好,要是坐的时间再久一点,她估计浑身都得被冻僵了。
尤其是屁股。
他没有等黎粲再多说话,直接蹲到了她的面前;知道她眼睛看不见,就亲自拉着她的手,把她的双手锁在自己身前,把她整个人都指引着,往自己的背上带……
浑身都趴到了邵轻宴背上的那一刻,黎粲才总算觉得有点心安。
她紧紧扣着他的脖子,小心翼翼地提醒他:“你记得看路,这里很滑的……”
不然他要是摔倒,可就是一尸两命了。
“好。”
邵轻宴一边回答着她,一边专心致志地看着自己脚下的雪地。
从来没有走的这么小心过。
一直到很多很多年后,邵轻宴回忆起自己的从前,还是会认为,那天雪地里,从茶山回到庄园的一路,是他这辈子走过最用心的一段路。
他背上背着黎粲,每一步都走的是慎之又慎,万分小心。
一直等到走回到了山庄通往茶山的后门口,他才敢稍微地松一口气。
浑身紧绷的弦松下来,他把黎粲又一路背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间,放在了沙发上。
然后,打电话通知黎谈,还有拜托山庄的服务人员去请医生,这些事情,也全部都是他去做的。
黎粲只顾着痛苦地倒在沙发上,不仅浑身都疼,脑袋也开始隐隐有些发痛。
“应该是脑震荡。”邵轻宴忙完之后,回来摸摸她已经散乱不堪的头发,说。
“脑震荡?”
黎粲听到的一瞬间,大脑又陷入了一瞬间的空白。
邵轻宴安慰她:“没事,轻微脑震荡,有时候就算骑个自行车摔倒都可能会有的,不用太担心。”
黎粲听完他的解释,这才又安心下来。
她委屈地趴在沙发上,无比后悔自己好端端的,为什么非要去那茶山走一遭。
—
黎谈他们匆匆赶过来的时候,医生还没有到。
黎谈眉间紧锁,不可置信地问:“只是走路摔的?”
“嗯。”
黎粲的眼睛,总算是能看清楚一点东西了,慢吞吞从沙发上坐起来,虽然没怎么哭,但是眼尾殷红,看起来还是相当可怜。
黎谈无可奈何地叹了声气,又问邵轻宴:“医生叫了?”
邵轻宴点头:“叫人去请了,应该快到了。”
“辛苦你了。”黎谈说。
“没事,我应该的。”
邵轻宴就站在黎粲的边上。
黎粲一边忍着疼痛坐起来,一边在他和黎谈说话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抬眼去看他。
现在她终于可以看到了。
也终于可以慢慢回想起来,自己刚才被邵轻宴一路背回来的过程。
她可以感受到,邵轻宴一开始背她的时候,其实很着急,她趴在他的背上,他每一下的心跳,她都能够听得很清楚。
他在担心她。
很担心很担心她。
而且,黎粲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居然到现在都忘了问,他怎么会那么刚好地出现在茶山上?
难道也是因为想出去透口气吗?
还是因为别的?譬如,她太久没有回去,所以去找她的?
她不清楚。
邵轻宴也没有跟她多加解释。
几个男人全部陪在她的屋子里,一直等到医生过来。
因为黎粲摔倒的时候,是屁股着地,所以附近的医护站十分贴心地派了一位女医生过来。
女医生带了点简单的仪器,给她检查了重要的一些部位,又给她看了眼睛,问了她的症状,最后确诊,除了摔伤之外,的确还有些轻微的脑震荡。
但万幸,不论是摔伤还是脑震荡,都不严重。
她给她上了药,然后,还是建议她再去市区里的医院,做个全身的检查。
黎谈听了之后,直接告诉黎粲:“待会儿你就跟我的车走吧,我们一起回家,悦城湾那边只有蓉姨一个人,又要做饭又要料理家务,不方便照顾你,回家住一段时间,家里人多,你也方便。”
“我不要!”岂料黎粲直接喊道。
“为什么?”黎谈再度蹙眉。
“我就想住在悦城湾。”黎粲说,“我不想在家住那么长时间。”
自从她毕业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在家里住超过三天的时间了。
从前是黎粲每天在家里等着孙微和黎兆云回来,现在,倒是好像开始逐渐变成他们夫妻俩,每天盼着一对儿女回家。
奈何黎粲越长大,是真的越不愿意在家里多住。
黎谈耐着性子,已经很久没有用这么强硬的语气对黎粲说过话。
“黎粲,现在不是你可以任性的时候,你摔伤了,爸妈难道不担心你,不会想要你得到最好的照顾吗?何况我说了,悦城湾只有一个蓉姨在,家里人多……”
“谁说的,悦城湾还有他啊!”
黎粲指着邵轻宴,突然打断了黎谈的话。
黎谈一时之间,居然愣住了。
他第一反应,是黎粲和邵轻宴住在了一起。
但很快,这个荒谬的想法就被他自己否决掉了,他锋利的眼神转向邵轻宴。
“这么巧,你也住在悦城湾?”
“嗯。”邵轻宴说,“的确巧。”
“……”
“那你能帮忙照顾她吗?”
他问的一板一眼,自然是不希望邵轻宴能说可以的。
然而邵轻宴看了一眼黎粲。
“可以。”他说。
黎谈这下是彻底没话说了。
他深深地看着黎粲:“那随你的便,到时候恢复不好,落下病根,哭着回家也没有人会理你。”
“我就是个轻微脑震荡,还有脚有点崴了,又不是整个人都要没了……”黎粲嘟哝道。
黎谈闻言,直接瞪了她一眼。
“那等下,我先陪你去医院。”他冷冰冰地说。
“哦。”
黎谈都答应了不让她住回到家里,黎粲就也没什么好再不答应他的。
—
因为要赶紧带着黎粲回市区做检查,所以黎谈和顾传铭,全都只能中止自己原本的计划,回去先收拾起东西,好送她回市区。
邵轻宴先留下来照顾她,等黎谈收拾好了东西,再回来接替他。
黎粲受伤的那只脚搭在沙发的靠枕上,另一只脚总算是万幸,没什么事情。
此刻窗外的场景明亮,楼下积雪的山泉,正滴答滴答落在屋外的池子里。
声音传进黎粲的耳朵中。
她休息够了,终于晃了晃那只完好的脚,朝着邵轻宴说:“谢谢了。”
“没什么。”
邵轻宴去给她倒了一杯水。
黎粲接过,喝了两口,然后又说:“刚刚我都是随便说的,就是不想回去西郊庄园,你不用特地照顾我,我家有个保姆,足够了。”
“没事,我答应了要照顾你,这几天会尽量都待在家里,你有事情,随时可以叫我。”
——你有事情,随时可以叫我。
黎粲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好像已经完全不记得刚才的痛苦,因为这一句话,突然眼神又变得咄咄逼人,看着邵轻宴。
“可是你家住在八楼,我家住在三十三楼,你要怎么随时来我家里?爬上来吗?”她悠哉悠哉地问。
邵轻宴看着黎粲。
好像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她,闻言是一点惊讶也没有,只是一本正经地又回复道:“嗯,你想我爬上来,我就爬上来,你想我坐电梯上来,我就坐电梯上来。”
他把主动权直接交到了黎粲的手上。
深邃的瞳孔,好像刚刚在背她下茶山的时候染上了一点清明的雪色,所以显得明晰而睿智。
黎粲跟他对视了会儿,却知道,他从来都是这样聪明。
呼吸不自觉开始放的很轻。
很快,她就受不了这样跟他的对视,先一步移开了眼睛,去看向屋外的雪景。
只看一眼,又心烦意乱。
不出意外,黎粲这一段时间,都不会想要再看到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