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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跟那起案件的受害人有什么关系吗?”顾城问。

  秦晏眼圈微微发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难过:“专案组一直顺藤摸瓜查下去,最后在那个网站的交易板块里看见了受害人死后被拍下的照片。照片很血腥,而照片底下的评论区里清一色都是角度刁钻且极其变态的欣赏。”

  “欣、欣赏?”

  “其实这案子查起来很容易,凶手没有刻意打扫现场,也没有任何要逃离案发城市的迹象,”秦晏说,“但由于死者的死状太过残忍,我们都觉得他不止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他能够浏览暗网,说明他很可能是个极度偏执的反社会变态,或者人格扭曲。”

  秦晏看顾城一眼,继续道:“计划抓捕他的时候是个大晴天,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们在各个他可能逃亡的路段都设了关卡,严密布控。”

  顾城看着秦晏,看见秦晏搭在膝盖上的双手微微发抖。

  顾城嗓子有些干,轻声问道:“后来呢?”

  “没有人想到那个亡命徒会随身携带枪支,更没有人会想到他已经丧心病狂到那种地步,劫持了一名无辜群众,”秦晏的声音有些哽咽,很快又被他强装冷静压了下去,“这就是那起枪击案的开头。我们守在各个角落,都不敢动弹,等着凶手放开那名群众,本以为能够顺利制服这个亡命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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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粤东市夏湾辖区。

  那年师父侧身借着一堵墙当掩体,手里的辣椒水被攥得很紧,手心全是汗:“别上,他掐住了那个小孩儿的脖子,这时候激怒他可能会引发更严重的后果!”

  “师父,那怎么办?”当年的苏子柒蹲在师父身后,已经做好了随时冲上去抢人的准备。

  师父镇定地看着前方,深吸一口气:“一会儿都听我指挥。”

  秦晏与苏子柒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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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秒......

  两秒......

  三秒......

  空气仿佛都不再流动,每个人的神经都崩得很紧,浑身都是汗,也不知道是被热的还是因为紧张。

  直到师父握住挂在手臂上的对讲机,一声令下:“冲!”

  一群人瞬间如开了闸的洪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了过去。

  师父在最前面,对讲机挂在左手臂,左手搭在警用装备上保持戒备,右手拿着喊话用的喇叭,规劝凶手:“你已经无处可逃了!放下那个孩子,跟我们回去!”

  凶手将那小孩儿死死禁锢在臂弯里,掐着那孩子的脖子,癫狂大笑,充耳不闻。

  秦晏死死咬着下嘴唇,与苏子柒肩并肩站在另一侧。

  那孩子不断挣扎,哭声震天,孩子的家长焦急地站在一群警察身后,扒拉着这堵由警察围成的人墙,想冲进去救下自己的孩子:“你为什么要挟持我的孩子!他才三岁啊......你挟持他有什么用,我跟他换,我跟他换还不行吗!”

  孩子的哭喊和母亲的崩溃不断戳着在场警员们的心。

  人心都是肉长的。

  秦晏持枪的手微微发抖,在高度紧张下,他将枪口缓缓对准凶手的头颅。

  苏子柒察觉到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赶忙按住他的双手:“你疯了!师父没发话,贸然开枪激怒对方怎么办!那种亡命徒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孩子的命还要不要了!”

  “但如果警方迟迟没有动作,反而会让他更加得意忘形,难保他不会对孩子做出什么。”秦晏心砰砰直跳。

  苏子柒死死按着他的双手,感到秦晏的手一直在抖:“不要开枪,你说的确实有道理,但你敢保证你能百分之一百命中凶手吗!擦枪走火伤及无辜怎么办!不示警,直接开枪,你让公众怎么看待!”

  “局里发的警用枪支前两枪都是橡皮子弹!不一定要警告三次才能开枪,学法律学傻了你!”二十来岁时的秦晏压着满脑门的火气道。

  “橡皮子弹也不行!打中倒算了,要是打不中呢?私自行动不听指挥,一旦造成人员伤亡,回头咱要写多少检查!检察院提前介入,还要报告政府和党委,连这身警服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你不要前程,我还要!”苏子柒也火了,呛了秦晏几句。

  秦晏深吸几口气,看苏子柒一眼。

  他又将枪收了回去:“我刚没开保险。”

  苏子柒差点被秦晏吓死:“你他妈......”

  此时此刻,凶手和师父还在对峙,师父依旧苦口婆心地规劝凶手放下孩子,凶手依旧充耳不闻,癫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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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凶手越发猖狂,秦晏将枪收了回去,静静等着师父的命令。

  “一起上!”

  终于等到一声令下。

  师父一个人冲在了最前面,秦晏猛然瞪大双眼,苏子柒来不及反应,根本没有料到师父会一个人率先冲出去。

  秦晏跟在后头跑:“师父!”

  不是说一起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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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壮年魁梧的身躯先秦晏一步冲到了凶手面前,三两下踹翻了凶手,将孩子拉到身后,吓得大哭的孩子交由在场的其他警员安抚,师父则蹲在地上正打算给凶手上铐。

  那一刻所有人心里的石头都落了地。

  大家都微微松懈了些,为救下孩子而感到高兴。

  却没人能够预见下一秒身边会凭空发出一声枪响,处在人群最前方的师父胸口中弹,浅蓝色的警服布料霎时炸开一朵血红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