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沾洲叹>第98章 98

  贺兰破把祝神抗到床上干了个爽。

  祝神糊里糊涂,人是上午走的,家是下午回的,这一觉活活睡到第二天才醒。

  他一身酸痛躺在枕上,睁眼时望见窗外天光,满院落英,唯余最后一树桃花还缀着些许粉红。

  他一脸恍惚,摸到身旁床位——贺兰破大抵又起床不知忙什么去了,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不过今天动胳膊动手,就再也听不到牵动着的锁链声了。

  祝神趿着鞋慢悠悠地下床,身上是贺兰破昨夜给他换上的春衣,深色的碧蓝绸缎,下摆做得长了些,垂到祝神的脚后跟,时不时扫过地面。

  他披着外衫晃到门边,才瞧见贺兰破一身正装,腰间佩着雪掖,正单膝跪在一棵桃花落尽地树下给醉雕喂食。

  春风拂过,树影娑婆,几片叶子纷纷扬扬落在贺兰破的周围,他的头发束得一丝不苟,侧面的眉眼依旧锐利,脸上神色却很温和。

  祝神倚在门边,恍然间觉得这一幕与梦境中十二年前的小院依稀重合,小鱼还是小鱼,不管七岁还是二十岁,永远都会在某个他赖床的清晨安安静静跑到院子里,和醉雕一起等他苏醒。

  如果以后每天醒来都是这样的日子也不错,祝神心想。

  这时贺兰破有感应似的往这边抬头,祝神便抱着胳膊笑道:“收拾这么齐整,又要去哪?”

  贺兰破薅了薅醉雕的脑袋,拍拍膝盖起身,走到祝神跟前,发觉祝神穿得很少,便先摸了摸祝神的手,感觉不凉,方道:“顾氏易主,古家祠堂的青杖法师如今效忠新主顾龙机,北部恐有尸变之患。”

  “尸变?”

  贺兰破解释:“去年我同你一并去过古家祠堂,当时已经有许多人受青杖法师所害,额间有绿印者,如今都是供她驱使的行尸走肉。古氏作祟多年,现下尸变人数已不计其数,倘若青杖法师一旦启动念力,北部自上到下必定大乱。”

  贺兰破话没说尽。当年他们所见额间绿印者,几乎全是进了祠堂之后一夜之间性情大变,自此受了法师念力而被控制神智。那样强大到能改人神智的念力,并非区区一个青杖法师所能修习——对方得了戚长敛的帮助,正如十几年前戚长敛控制和清洗祝神的记忆一般,法师念力入侵到每个人的思绪,将他们变成了傀儡。只是青杖法师对那些平民百姓所做的,远比戚长敛对祝神下手重得多。

  当初戚长敛的神魂刚刚从十二年前贺兰破那一刀的封印里挣脱,身体还冻在丘墟,尚不能行动自如,只有念力可以波及沾洲,与那个青杖法师发成交易。双方交换的条件,便是他帮助青杖法师控制北部平民,而对方则帮他引诱祝神现身,顺便去丘墟拔了那把刀,解除凤辜对他的封印。

  眼下那个法师在南部修身养息,贺兰氏必须趁她还没恢复元气,找到破解之法。

  贺兰破在祝神面前刻意隐去了戚长敛的存在,只说:“听闻沾洲东部,南北交界之处,那座废弃百年的天子城中有一样宝物叫鸾铃,可以涵盖所有法师念力,控制阳间孤魂及一切活死人的行踪。我要去一趟,帮阿姐把东西拿到手。”

  他说完,一眼不眨望着祝神,仿佛在征求同意。

  祝神凝着目光审视他半晌,末了只是皮笑肉不笑地扬起唇,转身往屋里走:“又出门,动不动就出门。”

  这便是默许了。

  贺兰破对着祝神的背影笑了笑,去后方牵了马,再要走时,祝神便披着披风独自站在小院口上等他了。

  一帘风月的山坡下是数十个整装待发回府的从侍,贺兰破往山下走了几步,突然顿住脚,猛地转头奔上去抱着祝神亲了一口。

  “等我回来,十天……七天就好。”他抵着祝神的额头,“回来以后,我们就走。”

  祝神低垂眼,长而密的睫毛盖住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珠。两个人的呼吸近在咫尺。

  “好好吃饭,不要受伤。”

  贺兰破走了。

  祝神在一帘风月等了六天,每天他都坐在那把摇椅里,数着头顶最后一朵桃花几时凋落。

  他觉得好生奇怪:以前贺兰破也时常夜不归宿,尤其在贺兰府那一个多月,贺兰破忙着休整一帘风月,最长的时候接连三四天都不见人影,有时匆匆忙忙回来同他吃一顿饭,又或者守着他睡个午觉便急急地离开。那时因他知晓贺兰破左不过是在飞绝城周边打转,不会去什么危险的地方,再者贺兰破的归期总是不定,兴许一两天,兴许大半日,祝神等着等着,一不留神就听见贺兰破回家的脚步,那时也并不觉得时间是多漫长难熬的东西,总是一眨眼贺兰破就回来了,再一眨眼,贺兰破又走了。

  这次贺兰破远去天子城,原定十天,却承诺他只要七天,分明七天也不算长,可祝神日日躺在摇椅里,算着归期,连等一朵花落地都快没耐心了。

  岁寒日暖,贺兰破回家的前一晚,四月天里,一帘风月莫名下起了大雪。

  祝神先是早早钻进了被窝,因为天冷,便叫守在院外的一应小厮侍卫全都回了房,整个山庄寂寂无声,祝神在烛火下听着屋外风雪呼啸,却辗转着睡不着。

  小鱼要回来了。

  他每每闭眼,脑中就想起一个声音——小鱼要回来了。

  他睁眼望着床顶,帷幔垂在眼前,像模糊的云端。祝神计划着他们下山后要去的第一个地方,应该是喜荣华。他是喜荣华的掌柜,那里有他处了十年的朋友和伙计,这些都是贺兰破告诉他的。只是待在贺兰府那么久,又搬来一帘风月,因为身体原因他一直没能去过十六声河。

  应该去一趟的。去看看他一手建好的酒楼是什么模样,再跟里面的朋友好好告别——他就要和小鱼浪迹天涯了。他们会随心所欲地踏足沾洲每一个地方,风餐露宿,跋山涉水,贺兰破会陪着他把想看的风景都看遍。最后找一处好山好水,或者回到一帘风月,带着醉雕,看每一年桃花开谢。

  真好啊。祝神想着,好到他躺在枕上都情不自禁笑出来。

  他无可厚非地认为这样的生活是他一直以来都想要的,至于以前为何没能实现,又是什么困住了他,贺兰破没有告知。祝神觉得这并不重要,人活着本就不是为了追本溯源。过去的事情属于过去,而眼下,还有三个时辰,他就能听见贺兰破归来的马蹄声。

  祝神不知不觉又翻了个身:屋外雪下得这样大,小鱼回来时的路好不好走?

  门前积了那么厚的雪,反正自己也睡不着,要不出去扫一扫吧。说不定扫着扫着,就撞见小鱼提前回家了。

  小鱼此刻一定马不停蹄地在往家里赶。

  祝神披上二月的披风,去马厩旁拿了笤帚,从屋门前慢慢扫起雪来。

  他把庭院里的积雪扫出了一条小道,一径通到院门口的山坡上。

  扫完了雪,祝神拢着披风坐在门槛上,对着那条回家的路发了会儿呆,便回到了房中。

  不一会儿,他又打开房门拿起笤帚,把小路上重新铺就的积雪又扫干净。

  房屋中的烛光温暖明亮,从窗户透到外头,把屋檐外的雪照成昏黄色,直亮了一夜。

  祝神这夜开门关门出来扫了七次雪,每次扫完,总要回头对着山坡上的小路看上一会儿。

  清晨天刚蒙蒙亮,他坐在门前靠着门框,迷迷糊糊打了个盹。

  半梦半醒间,他听到一阵缓慢的脚步声。

  祝神撑开眼皮,正以为是贺兰破回来了,却见一个高大挺拔的陌生男人朝自己走来。

  这人的面孔使祝神感到熟悉,过于深邃的五官甚至有几分脱离了中原的长相。祝神下意识把脚往回缩了半步,没有起身,只抱着膝盖仰头,微微眯眼道:“你是谁?”

  戚长敛在他身前蹲下:“我找了你很久,祝神。”

  祝神心道:看来以前我和他认识。

  “你不记得我了?”戚长敛问。

  祝神从不被动,不答反问:“你找我做什么?”

  “我找你……”戚长敛目光幽暗地看着他,似乎在认真思考祝神的问题,“我一直在找你。以前找你,是为了把你带回家;再然后,是为了让你想起我;这次……这次我只是想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我现在就在家里。”祝神对他的靠近感到不适,蹙起眉道,“过得很好。”

  “过得很好?”戚长敛的视线在祝神脸上逡巡着,“你怎么会过得好?明明上次你还那么痛苦……一声不吭就走了——你的病好了?”

  “好了。”祝神别开脸,戚长敛和他靠得太近,几乎叫他闻到对方身上那股寒凉的气息。那种莫名的熟悉几乎使他头皮发麻,回答完最后两个字祝神就闪躲着起身,要往屋子里去。

  “等等。”戚长敛拉住他的手腕,“你又不记得我了?”

  祝神瞥向侍卫休息的院子:“我不记得很多人,不止你一个。”

  他试图把胳膊从对方手里抽出来,奈何戚长敛力气远比他大,祝神挣扎了两下,对方无动于衷,他便冷静下来,耐着性子道:“你看过我了,可以走了。”

  “你不想知道我是谁?”

  这话让祝神凝神扫了他一眼,迟疑道:“你……”

  祝神其实是想知道的,他对自己一无所知的过去始终有着探索的欲望,虽不是强烈到非知晓一切不可,但那些素未蒙面的朋友,活在贺兰破口中的人,他时常想见一见。

  祝神问:“你是喜荣华的人?”

  “喜荣华算什么东西。”戚长敛把他拉近身前,垂目道,“我是你师父。”

  “师父?”祝神仍握紧了拳,被戚长敛抓住的手腕往自己身前别着,“我有师父?”

  “有,不止一个。”戚长敛微微松手,把祝神放开,“你要不要恢复记忆?”

  祝神:“我……”

  话音未落,戚长敛冷不丁伸手探向他的额头。

  祝神脑中好似闪过一片白光,思绪蓦地停滞了一瞬,再回神,却见戚长敛握住他的双肩变了脸色:“你把我忘了?”

  祝神莫名其妙:“我刚才就说……”

  “你彻底把我忘了?”戚长敛打断他的话,攥着祝神胳膊的十指逐渐用力,捏得祝神两肩骨头生疼,“再也想不起来了?”

  祝神咬牙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憋足了力气一把推开戚长敛:“你放开我!”

  他抬脚迈向院子,意图往侍卫休息的地方去,却被戚长敛拽了回来。

  祝神扭头,对上戚长敛逐渐发红的眼睛:“你怎么可以……”

  祝神怔怔的,直觉支使着他一步一步往后退,心中打鼓,每一步都退得小心谨慎。

  戚长敛蓦地将他拉进怀中:“祝神,你忘了我……你怎么可以忘了我……你不是要一辈子恨着我吗?你怎么能忘了我!”

  祝神抬手抓住他的衣袖:“你先放开我。”

  “你忘了,我说过,”戚长敛魔怔似的喃喃,“如果你真的再也想不起我,那我就杀了你。”

  祝神忙道:“你等……”

  一语未了,一股强大的力量直冲他的心脉,像千斤担般撞入他胸口,逼得他近乎窒息。

  一刹过后,那股力量似在胸腔慢慢迸发,灌入他四肢百骸。瞬息之间,祝神仿佛听见自己周身血脉尽断,如天崩地裂,大厦将倾。

  他埋在戚长敛肩头,乍然睁大了眼,脑海中无数碎片轰然决堤。

  戚长敛放开了他。

  祝神张了张嘴,想要呼吸,却只能感到寒风扑面,胸腔憋闷呼不进嘴中。甫一开口,喉间热血奔涌而出,成股成股地从他的下巴淌到衣襟上。他低头,抬手接住口中不断流出的血液,一脸茫然地眨眼,像是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就成了这副模样。

  他迷茫地将目光转向戚长敛,意外发现自己的视线已然一片模糊血色,那个漆黑的高大身影只剩一个轮廓,视野里是血淋淋的一片天地。

  祝神擦拭自己的眼角,却见满手温热鲜血,一是分不清这血是来自喉中还是眼中。

  他皱了皱眉,趁双目尚未完全失明,仰头看向天色,估摸着贺兰破快到家了,自己决计不能让对方看到他现在这个尊容。

  于是祝神提了一口气,喉间发出嘶嘶声响,步履蹒跚地转向后院——那里有一口井,他要去洗洗脸上身上的血。

  祝神摇摇晃晃走到阶前,不过眨眼迈了一步的时间,他却以为自己走了很久。

  再踏出第二步,他身体一歪,顺着石阶滚进雪里。

  院中积雪冰得他半张脸发麻,祝神瘫倒在地,眼睛看不见了。他发出一声几近于无的呻吟,感受到身旁有人路过,便用尽浑身力气抓住对方的衣角。像六岁时抓住打向他的棍棒,十岁时抓住裹身的草席,明知所作皆是徒劳,但依旧舍不得放弃。

  他等的人还没到家,自己还没去后院把脸洗净,还没来得及看上对方一眼,还想问一声:“小鱼,今天下雪了,你回来的路上冷不冷?”

  祝神含糊地挣扎着,想到自己昨夜那些计划:要去和喜荣华的朋友们告别,去同贺兰破浪迹天涯,带着醉雕看遍世间颜色……这些他都还没有做。

  他不想死。

  他紧紧抓着戚长敛的衣裳,好像回到二十年前那个初现熹微晨光的冬夜,祝神奄奄一息,直到最后一刻也不肯任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挠了挠戚长敛的掌心,祈求对方能救他一命。

  奈何眼前人是无心之人,永远无法再为他动容一次。

  -

  贺兰破去天子城拿到鸾铃的路上,折损了近一半人马。

  沾洲数百年前并非如今各大世家盘踞一方的局势,彼时洲土之中尚有天子集中统治,上到公侯下到平民,士农工商,俨然遵守着另一套社会秩序。

  后来皇家没落,天子式微,王公各族借勤王之令举旗而起,又过百年,便成了今日之局面。

  天子城多年待定无主,北有贺兰南有顾氏,各自蛰伏着,谁都冠冕堂皇不肯占据,谁都在背地里垂涎欲滴。

  多年下来,天子城竟就成了一座珍宝荟萃的鬼城。

  贺兰破奔袭百里取了鸾铃,快马加鞭回到飞绝城时,天才刚亮。

  过城大街上有几处商铺开了门,一些小贩正挑着扁担上街寻找摊位,这个时辰正是贺兰明棋起早议政的时候。贺兰破原本要等正午过去,议政散后亲自把东西交到贺兰明棋手上才能离开,岂知刚刚踏入飞绝城不久,他心中忽然一坠,无缘无故频繁心悸起来。

  腰间取骨之处隐隐作痛,贺兰破骤然勒马,对辛不归道:“祝神出事了。”

  辛不归一头雾水:“啊?”

  贺兰破捂住心口,又重复了一遍:“祝神出事了。”

  他说完,没等辛不归的反应,也没等身后上前军队赶来,带着鸾领一径直冲进贺兰府,不顾所有人的阻拦,闯入议事大堂把东西放到贺兰明棋眼前,便头也不回地又冲了出去。

  他身下那匹黑鬃烈马可以不眠不休奔腾三天三夜,如今跟着他朝一帘风月的方向长驱上山,才到半山腰,马便说什么都不肯走了。贺兰破下马,往前走着,渐渐感到一阵恶寒。他仰头见山上一顶落白,似是飘了一夜的雪。

  春山积雪,太过反常。

  贺兰破顺着山路往上奔爬,越往上走,心中越是慌乱,有几个瞬间心腹处险些绞痛得难以呼吸。

  他蒙头大跑着,快到山坡处时,一只小小的血色蝴蝶扑腾着翅膀盘旋到他眼前。

  这只朱砂剑尾高高低低地转了两圈,停在贺兰破肩头休息片刻后,像是奋力提起最后一丝力气,缓慢地震动翅膀,牵引着贺兰破往山上去。

  贺兰破跟着它,走进积雪愈发深厚的山顶,起先看见雪上落了些细碎的石块,走近了,才发现密密麻麻全是朱砂剑尾的尸体。

  他在寒风呼啸中听见自己的喘息声越来越重,再靠近一帘风月,每走一步,脚下都是死去的蝴蝶。

  后来引导他的那只朱砂剑尾速度愈发变快,贺兰破便再次奔跑起来。

  跑着跑着,他忽然感到脊背发凉——空谷澄然,这是山上最后一只活着的朱砂剑尾。

  他拼了命地往前追,蝴蝶却越飞越远,贺兰破追得喉咙里灌满了风,就快追上时,被积雪里的石头绊倒在地。

  他扑倒在雪中,看见那只蝴蝶逐渐不再扇动翅膀,缓缓停在不远处的某个地方。

  贺兰破撑着地面爬起来,瞧见了那片赤红色的雪地。

  他先是微微侧脸,一副观察的神色,目光凝在对方身上,显然不相信自己眼前所见。

  贺兰破放轻呼吸,一步一步走过去,像是怕惊扰了睡在雪地里的人。

  直到走到跟前了,贺兰破才蹲下身,擦干净祝神脸上的雪,把祝神抱进怀里。

  ——祝神七窍流血,脖子和胸前铺满凝固的血块,手里抓着一片衣角。他身上还穿着贺兰破离开前给他新做的春衣,两眼微张,睫毛上结了薄薄的一层霜,琥珀色的眼睛覆盖着一层平静神色,虚无地看着天际,此时瞳孔已然涣散了。

  祝神身体和周边散落着无数只朱砂色的蝴蝶,同他染血的衣服融为一体,安然静默地睡在茫茫大雪中。

  贺兰破俯下身,把耳朵挨在祝神的鼻下,没有听见呼吸。

  他调整胳膊,给祝神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枕在他身上,又去摸祝神的手和双脚,发觉很凉。

  贺兰破先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他捧着祝神的脸,先吸了口气,稳住双手,从身上掏出一张方巾,就着融化在他手中的雪水,把祝神脸上的血痕一点一点擦干净。

  擦完了,贺兰破再一次开口,声未发,先落了泪。

  他用脸贴着祝神的额头,很轻地蹭了蹭,低低唤了一声:“……祝神?”

  须臾沧海,风雪无声,来人成故人。

  贺兰破眨了眨眼,忽觉肝肠寸断。

  “……祝神。”

  祝神死了。

  死在贺兰破找到他的第二年,这个最后一瓣桃花凋零的春天。

  山中响彻刻骨的哀鸣,有谁在对着天地大放悲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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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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