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沾洲叹>第45章 45

  贺兰破一整日心绪不宁。

  先是几天前他派出去帮自己打探消息的伙计终于给了回信,说黑市近日来了个不知名的女法师,看样子有些派头,但帮人做事出价奇高,身上到底有几两货还真说不准。

  于是贺兰破在那天下午短暂地陪了祝双衣一晚上以后,一大清早就赶去见那位法师去了。

  哪晓得那法师很会拿乔,说见面也不是谁都能立马见到的,贺兰破报了个虚假名讳,一直排到今天,才轮到他跟这位法师一起谈生意。

  谈生意的地点也要法师选。

  正逢顾同刚出海请宴,这个女法师不知从哪儿弄到一张名帖,说自己要去船上赴宴,叫人带话给贺兰破,让他自己想法子上这船。能上,两个人就谈生意;若是连船都上不了,生意大可免谈。

  贺兰破费了点周折拿到名帖,化名何公子,入夜上了船,心里却总莫名不安。

  红杖法师早已在房里等候多时,一见了他,竟是惊得张大嘴,浑然没了一点架子:“怎么是你?早说是你,我就让你插队嘛。”

  贺兰破将她上下打量一通,自认两个人绝不相识。

  他的记忆不会出错,因此也只是坐在桌前,淡淡问道:“你见过我?”

  “你不久前才找过我。”对方显然也觉察出几丝不对劲,慢慢落座回去,“不记得了?”

  法师对世上玄幻之事总有异常准确的直觉,她并不怀疑眼前这个人不是几个月前找过自己的贺兰破,而是巧合般有了些别的猜测。

  贺兰破问:“我几时找过你?”

  “三四个月前,”女法师一边回答一边试探他的口风,“那时你在哪里?”

  贺兰破垂眸不语。

  那时的他在十二年后的贺兰府——又或是喜荣华,根本还没用沾洲叹回到这个时间节点。

  贺兰破转而问道:“我当时找你做什么?”

  法师很快从两个人的只言片语中验证了自己的想法,秉持着天机不可泄露的原则,开始笑嘻嘻同贺兰破打起太极:“自然也是做生意啦。你这次找我来,是要让我帮你找谁?”

  “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人?”贺兰破很敏锐地捕捉到她话外之意,“上次我找你,也是拜托你帮我找人?”

  法师仍笑眯眯不回答。

  她一身紫色长袍子,并没有拿法杖,眉眼看起来比幻化过容貌的屠究还要年轻,只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模样。贺兰破一边低头喝茶一边在心里思索,这世上就没有喜欢把自己变得老气一点的法师?

  如果祝双衣能变换自己的容貌,那个人一定会为了好玩故意让自己看起来老上很多,又或许一天一个样也未可知。

  祝双衣就是比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有意思,千百岁的法师也不豁免。

  贺兰破放下茶杯:“我要你帮我找一个法师。”

  “谁?”

  “戚长敛。”

  对方脸色不易察觉地僵硬了一瞬。

  沾洲的红杖法师都是各有所长,念力也分不同的方向:防护、攻击、追踪、遁逃……就如寻常人面对琴棋书画,硬要来是都能来点,但只有一两项是比较拿手的。样样都很出彩,那便是不世出的天才,如凤辜、戚长敛和屠究之流。眼前这位正好擅长用念力感知到不同法师的存在和方位,寻常法师能感应到百里之内就很不错,她几乎能感应到整片沾洲。

  可她既然能感应,比她更厉害的戚长敛就善于隐藏。

  一旦被戚长敛这样高强的大法师发现自己在追踪他,被捉住的下场是很惨的。毕竟屠究面对他和凤辜时,也只敢把手伸到丘墟之外,非必要不冒犯。

  贺兰破说:“我上次请你追查的人,不是他?”

  法师笑笑:“少套我的话。不就是戚长敛么——你交了钱,等我消息。”

  贺兰破摸向怀间钱袋:“多少?”

  “八十万金。”

  法师见贺兰破停下动作朝她望过来,一脸理所应当道:“怎么?你上次给的就是这么多。我可不能自降身价。”

  贺兰破沉默片刻,把身上剩余的银票全部拿出来,正好八十万金。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明明自己那么早回来,祝双衣十二年前还是过得紧巴巴的,原来再怎么准备完全,还是有人守在点儿上把他洗劫一空。

  女巫拿了钱便要走。

  贺兰破看着她背影问:“多久给消息?”

  对方摆摆手:“消息到了就给消息咯。”

  她前脚走,贺兰破本打算寻个机会也趁早离开,窗前烛火陡然闪烁了几下,那种惴惴难以落地的不安感又在他心里涌动起来。

  贺兰破不知是怎么了,不着边际地想起祝双衣。

  常年练刀,尤其是在屠究手下练刀的人,耳力很不一般。

  他在这时听见窗外那条窄窄的廊道上有很隐晦的落地声,接着便是极细微的、什么东西在地板上摩擦的动静,缓慢拖行到他这里就停止了。

  贺兰破在这一刻没由来地心沉,直觉驱使着他推开了窗。

  咸腻的海风把浅淡的血腥气传送到他的鼻间,窗下躺着怀抱长剑、几乎晕厥的祝双衣。

  贺兰破的心此时终于有了着落,当即翻出窗,前后看过,趁着没人把祝双衣抱进屋里。

  手一碰到祝双衣的身体,那股诡异的滚烫便透过薄薄的衣料传到贺兰破的掌心。

  再看祝双衣,呼吸沉重,满面潮红,因为彼此接触,他的身体很明显地抽搐了一下。

  贺兰破抱他回房的动静将他惊醒,祝双衣喉咙里如碳烤着一般不停地喘气,睁眼瞧见头顶的贺兰破时恢复了暂时的清醒:“贺兰公子?”

  才一说完,浑身便火烧火燎地发热。祝双衣翻身跪坐起来,死死攥着贺兰破两条胳膊,弯着腰,额头抵在贺兰破锁骨下:“痛……好痛!”

  他下头痛得快要哭出来,可全身乏力,就连这个姿势也要依靠在贺兰破身上才能维持,祝双衣近乎哭喊着求救:“药……他给我吃药……我好痛啊!”

  说完便支撑不住,倾倒着滑坐在地上,贺兰破眼疾手快托住他的背,才感觉到祝双衣整个身体都在出汗和打颤。

  祝双衣没有意识,只剩一味地慌神了,一张脸因为过猛的药力开始由红转白,身上还发烫,额前却在冒冷汗,五指抓着贺兰破的袖子只会喊:“怎么办……怎么办……”

  他仰卧在贺兰破怀里,因为下身超乎极限的胀痛,又翻身蜷缩起来,若不是浑身无力,就要痛得满地打滚了。

  贺兰破摸到他下方,祝双衣又是一颤,几乎将自己团做一团,埋脸在贺兰破腿上,已近呜咽道:“别拿开……”

  他把脸藏起来,差不多把全身都躲进贺兰破怀里,没胆量开口。

  非常漫长的一瞬间后,放在他腿间的那只手慢慢有了动作。

  祝双衣开始尚存几分理智,呻吟得也相当克制,宁可咬破嘴皮也不愿意发出声音。他想此时无论是自己还是贺兰公子都是难为情的,他这样的行径,厚着脸皮赖在贺兰公子身上,无异是逼着对方帮他纾解。对于只见过几次面的两个人而言,是相当出格的行为了。

  然而药效冲击得太猛,不多时他便喘息练练,浑浑噩噩,陷入了一种放荡的癫狂。

  大概有个五六次,祝双衣始终没恢复清醒。

  最后一回流到贺兰破掌心的液体带着异样的温热,他抽出手一看,才见祝双衣射的是血。

  他对着手里晕在清液里的血丝怔了怔,再回过神时,身下的祝双衣因他太久没有动作而正准备自己伸手解决。

  “祝神!”贺兰破脱口,第一次喊出祝双衣的名字,可祝双衣恢复了些许力气,根本不听贺兰破的阻拦,一被攥住双腕,就扑腾着挣扎。

  贺兰破半是抱半是捆地将他双手别到后背:“别弄了……别弄了!”

  祝双衣总算抬起脸来,凌乱的发丝下是一双发红的眼睛,鼻尖沁着细密的汗,嘴唇被咬破伤口处尚未止血,眼角处的水珠分不清是泪还是汗:“我求你……”

  贺兰破别开视线:“我们马上离开。”

  “给我……”祝双衣蹬提着双脚,对一切充耳不闻,无穷无尽的欲望冲得他头脑混乱。

  他还是精明的,天生的聪慧让他早就捕捉到了贺兰破的软处,用以在此时搬出来让他拿捏:“贺兰哥哥……”

  贺兰破的眼睫微微一动。

  顾同刚的药丸实在烈性,把祝双衣变成了忘记自尊的一滩烂泥,不管不顾,药效上脑到玩废自己也在所不惜。

  外面传来骚动,顾同刚的死被发现,整条游轮开始封锁。

  贺兰破不疑有他,抱起祝双衣,抄走刀剑,翻到窗外后再从甲板一跃而下,趁乱跳进了海里。

  他们已出海许久,离岸很远,对背着个祝双衣的贺兰破来说,要游回去虽然很耗费体力,但并不是没有可能。

  直到他在海下正面那一群飘过来的骨涡。

  这种在海底如同暗礁的存在,地上的人管它们叫“水阎王”,别说孤零零两个人,今夜它们过来了,那一艘游轮都得尸骨无存。

  贺兰破在水里翻身面对祝双衣,惊觉对方已然昏迷,便连忙抱着人往水面上去。

  出了水,他搂住他,拍拍祝双衣的脸:“祝神,醒醒。”

  骨涡的游动在水下能卷起汹涌波涛,那是数不清的白骨累积成的旋涡,一旦被卷进去,就会成为它们的一部分。

  而现在这东西离他们原来越近。

  不远处涌来一阵海浪,拍在他二人头上,祝双衣眼珠转动,缓缓醒来。

  “贺兰公子?”极度纵欲之后,祝双衣药效未解,声音还是虚弱沙哑的。

  贺兰破头发脸颊都是水,先抬手擦了擦祝双衣的眼睛,把祝双衣的身体往左边一转:“照着这个方向,游回去。”

  祝双衣扭头:“那你……”

  语音未落,他被贺兰破往前狠狠推了一把,身体的反应让他下意识游动几下,再回头,海面水波晃动,贺兰破不知所踪。

  “贺兰公子?!”

  祝双衣迟疑的这一瞬,脚下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像无数块坚硬的石头缠在他的腿上,将他拖了下去。

  他看见水里小山高的一堆白骨旋涡,旋涡中间,是用平静目光望着他的贺兰破。

  隔着层层尸山,贺兰破双唇微动,祝双衣仿佛听见他说:“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