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下学期,周末。

  “小北?”

  “别叫这个。”

  “哦。”

  见他低头不说话了,温北狠狠的皱了下眉毛,不耐烦,但还是解释:“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不是针对你。

  “啊?”言何神色带着清澈的愚蠢,“那刚刚阿姨……”

  “她爱怎么叫就怎么叫。”温北心情肉眼可见的差,言何眨眨眼,又哦了一声,没察觉什么。

  后来言何算是明白了,这人就是一身反骨,吃软不吃硬,你叫他往东他非要往西。

  想让他干点什么,就得往相反的来。

  周末两人一块去图书馆,温北在兢兢业业写卷子,言何在跟小孩抢小学诗集看。

  温北扫他一眼,刚想说他幼稚,就发现他真的看得津津有味,更无语了。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言何不仅看,还念出声,他嘟囔着:“江南真是个好地方。”

  “你怎么知道?”温北从数学题里抽出一半脑子,问。

  言何指了指诗集上的配图,理所当然道:“因为美啊。”

  温北:“……那是画的。”

  “画的也好看。”言何油盐不进,“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江南水乡。”

  温北不理他了。

  “哎,你不喜欢现在的名字,不如以后我换个称呼吧?”言何突然说。

  “什么?”

  “江南……南南怎么样?”

  温北沉默两秒,精准评价:“你有病?”

  “你没有异议的话就这么说定了。”言何大手一挥定下来。

  江南不是心之所向,南南是。

  “是不方便回答吗?”言何沉默太久,塔尔问道。

  是。

  也不是。

  这叫他怎么说啊。

  言何脑子都要烧冒烟了。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虫族关于身份的资料。

  每一只雄虫都会被记录在册,并且严谨的录入身体的各项指标。

  而雌虫则随意生长,有也只有身份指示牌一张,有的甚至连指示牌都不会办。

  言何灵光一现,沉声道:“我那天喝多了……南南是我雄父外边不知哪个雌侍生的弟弟,很小就过世了,我很想他。”

  “……啊,抱歉阁下。”这显然超出了塔尔所查出来的东西,他愣了会才点头:“抱歉啊,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帝国雌虫虫崽遍地都是,谁家死了一个……确实会是不为虫知的事。

  “没关系的……”言何面上三分善解人意三分楚楚可怜还有四分不愿再提,他摇摇头,“也多谢殿下愿意跟我说清楚。”

  没关系,反正都是他编的。

  “不早了,殿下要一起吃个便饭吗?”话是这么说,他脸上却写满了“我可以回去了吗”

  “下次吧。”塔尔起身送他,道:“之前我还疑惑温北为什么会选你,现在我明白了。以后有机会一起喝酒,就我们,不带温北。”

  他……明白什么了?

  言何不大懂,但他现在满心都是怎么向温北解释这件事,没空解读别人的心思,匆匆离开。

  不过这个塔尔私下里还挺随和,自称都变了……他胡思乱想着,在路边找了一家花店,走进去。

  挑了一束言何喜欢的雏菊,言何又匆匆赶往隔壁街的甜品店。

  之前他们在一起时,言何因为工作原因,少不了突然放温北鸽子,买花和礼物哄人的流程,他熟的很。

  回去的路上,挂着的光脑疯狂震动,催命似的。

  言何已经把原主那群狐朋狗友删的干净,列表里面没几个活的,这是……

  言何倒腾出一只手,解锁查看。

  是青鸟。

  他把温北的号设置成了特别关注,无论是上线还是发帖子回复都会有提醒。

  怪不得这么吵,言何开了免打扰,点进去看。

  温北上回发的帖子回复量已经高达六百多,甚至还在稳量增长,言何在其中寻找着温北的回复,越看脸色越凝重。

  【78L:面具p有什么好玩的,我家雄主喜欢泳池,他很喜欢清淡的血气,混合着沐浴乳的味道,刚刚好】

  血气???

  玩这么花。

  言何瞪大眼。

  【166L:如果楼主只是单纯的脸丑,身材还好的话,可以用一下助兴的工具呀,雄虫都喜欢乖的,你穿个清透的,戴点叮当的,还怕成不了?】

  言何可算知道温北上回穿的那块破布是怎么来的了。

  他越往下看越心惊,不知道是不是讨论的虫太多了,他们都很放的开,内容也从“工具”和“方法”,转移到了“体验”“技巧”

  这网站尺度怎么这么大???

  最让言何头疼的是,温北时不时还会回复个收到,并表达了他衷心的感谢。

  挺好的,挺有礼貌。

  言何刷的关闭了光脑,眼不见心不烦。

  他到家时,果不其然,温北已经在门口等他了。

  见他衣着正常,脸色也平静,头发还是乌黑的,言何长长的松了口气。

  没开始作妖就行。

  “喏。”他把手里的花束递过去。

  温北远远就看到了言何抱着花下来,本以为是哪个雌虫送他的,是那个叫南南的?还是他那张惹眼的脸又勾起哪只虫的心了……正胡乱猜测着,一束开的热烈、带着芳馨的鲜花被怼到他眼前。

  他下意识接过来,回神时言何已经走向了厨房,在拆包装精致的甜品盒子。

  “这是……给我的吗?”温北还是不敢相信,他走近两步,怔怔的问。

  “不然呢?”言何莫名。

  他买花回来装饰?

  把蛋糕切好,言何叮嘱:“只能吃一块,一会儿还有晚饭。”

  温北没应声,言何抬头一看,就见他还在盯着那束花发呆,神色很复杂。

  而那头刚刚还乌黑发亮的青丝,正在一点一点的变成金色。

  言何第一次亲眼见证它的变化,微微睁大了眼,没忍住上手摸了摸。

  触感没变,还是软软的。

  “怎么了吗?”言何回神,问。

  “没,谢谢雄主。”温北抱紧了几分,像个小学生似的站的规规矩矩,仿佛怀里捧着的不是花,而是易碎的炸药,“不过,花一般是雌虫买给雄虫示爱的,您不用给我……”

  “怎么。”言何打断他,“我不能跟你示爱吗?”

  “您当然……什么???”温北惊诧的抬眼,又问了一遍:“您刚刚说什么?”

  “你。”

  “啊?”

  “别用敬称。”言何说。

  这事他已经提过很多遍了。

  温北答应的好好的,平常也有刻意控制,但也经常忘记,比如现在。

  什么时候能让他回到之前的状态呢。

  言何在心里叹气。

  说来好笑,以前他工作很忙时,总是害怕温北的一些奇怪的想法。

  什么半夜突发奇想要旅游啊,做好了饭又突然想去外边吃啊,衣服必须穿情侣的啊。

  虽然很累,但温北想要的,无论多离谱他都纵着,偶尔也会无奈的想一想,自己是追了个多能作的老婆回家啊。

  以前害怕的无奈的,现在再也找不见半分,他又开始愁,又开始念。

  “抱歉雄主……”温北局促的缩了缩手。

  “不用道歉,你知道我不是指责你的意思。”言何想了想,又说:“以后也不用道歉,你在我这里永远不用,知道吗?”

  永远。

  永远……

  嘀嗒——

  水珠滚落在地。

  言何愣了一下,弯腰检查,发现是温北怀里的花在滴水。

  温北也发现了,他慌乱后退一步,张嘴就想道歉,又想起言何刚刚说的话,讪讪的闭嘴,有些无措。

  “别捏它,花泥上有水。”言何发现了症结所在。

  这家伙还是改不了一紧张就握拳的破习惯。

  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言何捧着花束另一边,温声道:“没事,你先松开,我给它处理一下。”

  温北呆呆的松手。

  “去洗手吧,这边我来弄。”言何说。

  “噢。”

  温北突然想起很久之前,他和手下们聊天,有一只恋爱脑雌虫,说自己以后一定要找一个温柔的雄主。

  当时他怎么说的来着?

  好像是说,星球上要是有跟“温柔”两个字有一点联系的雄虫,他都倒立在训练场跑三圈。

  温北:“……”

  温北用着言何给他买的毛茸茸手帕,感觉自己离倒立跑步不远了。

  他把手帕挂回去,余光突然看到浴室的架子上摆着套干净的睡衣。

  是言何的。

  温北心生一计。

  言何给家政机器人充上电,自己则溜达到浴室,关门后迅速脱掉衣服,丢进洗衣机,动作一气呵成。

  浴缸已经自动放好了水,温度正合适,言何进去躺下,满足的喟叹一声。

  他泡了好一会儿才舍得出来,反手去掏衣服。

  一下。

  两下。

  三下。

  空荡荡的。

  言何猛的回头!

  他衣服呢!!!

  就在这时,独属于温北的、很有节奏的礼貌敲门声,轻轻响起。

  言何有种不详的预感。

  不知是不是白天他带颜色的东西看多了,现在……

  “雄主,您衣服是不是落下了?我给您送进去吧?”

  温北说。

  隔着门板,言何听不出他语气如何,迟疑片刻,他扬声道:“不用,你先睡吧,我一会儿出去。”

  温北有理有据:“会感冒的,雄主。”

  言何咽了下口水:“那就让小白来送。”

  “它在充电。”温北顿了顿,轻声问:“您是不是不想看到我?”

  言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