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琦旖惊恐道:“施玟!”


此人正是苏琦娅身边那个男宠。


庄继北倒吸口凉气,突然感觉脑袋一抹绿。


尽管他不认这个婚约,可也不代表你们能这么正大光明的卿卿我我吧?


庄继北气笑了:“行啊……你们挺有意思的。说说?”


他挥了挥衣袍,款款坐下,翘首以待,“妾有意,郎有情?你们是一对儿?”


苏琦旖怕极了,忙哭诉道:“求大人放过他,不关他的事儿,施玟是为了保护我,这些年若是没有他庇护,我早都死在苏琦娅手里了!”


美男面色僵硬,冷冷凝视他,不卑不亢地叩首,沉声:“中郎将要杀就杀,我绝无二意,烦请勿要怪罪王女。”


庄继北好奇道:“你不是苏琦娅的人吗?怎么会和苏琦娅的姐姐又扯上关系?”


美男似嘲似讽的一笑:“她的人?那样的阴狠如蛇蝎的女人,我避之不及,看一眼都无比恶心……”


苏琦旖抹泪道:“施玟是为了我,当年我还是王女时,他是父王赐给我的伴读,一直跟在我身边,我身患残疾,落势后,苏琦娅将人要走了……苏琦娅容不下我,施玟在她身边也只是为了我,若是施玟不允,我也没命活着了,都是我连累了他。”


苦命鸳鸯啊?


庄继北轻咳一声,“你先别哭,你也先别瞪我,我谁都没招惹,我就是正常过来趟,若问起这桩婚事,我比谁都不愿意,所以可以和你们保证,这婚,成不了。”


那两人同时一愣。


庄继北继续道:“王女,你先站起来,让我看看这身衣服。”苏琦旖迷茫地站了起身。


庄继北由衷道:“你和苏琦娅虽非双生子,但身形面貌却有八九分相似,尤其是穿上苏琦娅这身衣服,更像了。”


苏琦旖苦笑。


她何尝不知呢。


可她最怕的也是这点,苏琦娅这么霸道的一个人,连紫色衣服都不许旁人和她一起穿,更别提样貌了,为此她也受了不少□□苛责。


庄继北轻轻笑了下,“你二人之事,我可以权当没看见,不过有个前提,我需要你们帮我一个忙。”


苏琦旖忙道:“只要能放了施玟,我做什么都愿意!”


……


从别院离开后,回府的路上,突然一列骏马疾驰而过,嘶吼道:“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速速退让!!!”


密密麻麻的人群瞬间成了两股,朝两边分去,让开了中间道路,骏马奔驰扬起的泥水飞溅在众人身上,众人却没有一个嫌弃的,而是惊惧道:“这是又出什么事儿了?!”


庄继北也是心中惊了下,以为又是哪边打起来了,匆忙去了宫门方向,还没进去,就见丞相和其他官员匆匆而来,林瑞之跟在户部尚书身后,见到庄继北后,趁人不注意时,快步而来,压声道:“渝州、崇州和兖州突降天灾,地动山摇,地震余波犹在!”


庄继北倏然变色,身子一震,多年征战,让他的第一反应根本不是灾情如何,而是即刻问道:“兵部来人了吗?!”


往远处看去,兵部尚书正在前方,庄继北想也不想的就冲了过去,一把抓住,道:“面圣后,立刻请命,要求布兵于周遭防线,以防崇州外的南楚大敌趁此天灾袭城进攻!”


进殿会事时,皇上这几日身子越发不好了,每听几句,重重咳嗽几下,脸色苍白,体力根本支撑不住他们在殿下的争论,不得已,皇上将政事交给了太子处置。


这下庄继北难办了,不论他怎么解释要求立刻下发赈灾物资,要求立刻驻兵,太子好似没听见,轻描淡写的用一句:“国库无余粮,军需无余兵。”一笔带过了。


吏部尚书见庄继北情绪激动,稍稍将人拉了把,微微摇头,示意庄继北不要再说了,说了也没用。


太子态度明确,可以赈灾,但没那么多钱粮,此次灾后波及太大,把国库搬空了都做不到,故而只能有舍有得。


好一句有舍有得。


他的一句舍得,就是千万人命弃之于不顾!


太子手下有过多少黑账,怎会拿不出钱!


对边境防卫,太子又不知何处来的迷惑自信,仿佛料定了南楚不会趁此机会进攻大梁,因为南楚正在和南疆死战。


庄继北讥笑道:“南疆王女可真是给殿下透了不少风声啊,殿下对自己人的话不信,对南疆的话倒是无比信任!”


太子盯着庄继北,刚要出声,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就来传话,说:“皇上虽身子抱恙,但也对国事放心不下,要求诸位大人一个时辰内尽快确定好救灾事宜,若有良策,即刻施行。另……”


他抬了抬头,看向庄继北,“皇上说,中郎将的婚事可暂且搁置,中郎将对渝州、兖州、崇州一带较为熟悉,可协同前往。”


庄继北立刻高声:“臣领命!”


当夜,庄继北就随赈灾队伍出发了,临走时,先将景王送回了宫内,又将庄文和温阳送到了丞相府由赵煜宁照看,赵煜宁诧异:“你府里不是还有个南疆王子呢么,你和他关系亲密,不让他帮你照看下?”赵煜宁犹豫道,“我不是不愿意啊,我是担心这两孩子不认我们,万一不吃不睡就遭了。”


庄继北道:“不吃不睡就饿死困死吧,不用管。麻烦你了,我先走了。”


说完,策马直驱崇州。


队伍到达崇州的时候,已是饿殍遍野,死伤惨不忍睹,沿路地面裂出巨大缝隙,绕路而行,周围山地塌陷的塌陷,滑坡的滑坡,城中屋舍尽数倒塌,人被压在下面,救都救不过来,他们到达的那一刻,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先救人还是先去赈灾。


庄继北第一时间就投身到了救人上,跟着士兵把一个个伤患扛出来,没日没夜。


余震来了的时候,随着狂风暴雨,躲在几块简陋的木板下,短暂休息,不多时,继续站起来救人。


众人脚上无一不被磨出了刺痛的水痘,手上也是挖土搬木板后的血痕,满是落魄沧桑。


太子批的救灾物资远远不够,再去请求,唯恐又要和太子好一顿磨搓,等要来那点物质,怕是人都要死完了!


庄继北寻人打欠条,开私库,源源不断的补给送上,苏朝晖隐藏身份,跟在他身边,问了句:“值得吗?”他一把抓起地上的人,“庄继北!你是不是个傻子啊?!你就不该来这个地方!”


庄继北甩开他的手,苏朝晖跟在他身后,忍不住怒吼:“这些人死绝了都和你没关系!你和太子是对手,你难道不知道你来了这个地方,救灾顺利你没功,若是有半点不顺利,你就是第一个要遭殃的!你们大梁的那位太子,巴不得借这个机会弄死你呢!”


庄继北停住了脚步,暴雨倾注,两人被淋的异常狼狈。


庄继北问:“你说,你想杀了苏琦娅当王?”


苏朝晖一怔,不知道庄继北突然说起这个是什么意思。


庄继北道:“如果你真的是王了,这些灾民都是你的子民,你会怎么做?”


苏朝晖定在原地,嗓子哑住,他这么一个狠心的人,也会一时也说不出放弃吧三个字。好似成为王不仅仅是拥有那至高无上的权力,更是无与伦比的责任。


苏朝晖唾弃一口,骂道:“活该你家夫君走人不要你了,否则这会儿就是他陪着你干苦力了!”说完,愤愤的跟在庄继北身后继续陪着干苦力了,那一刻,他真叫了一声:“我他娘就是活该来给你当儿子的是不是!?”


庄继北擦了擦眼边的雨水,拍了拍他的肩膀,“倒霉儿子,谢了。”


“呸!”


庄继北足足在崇州一带耗了半月时间,一晚,生了变故,突然火光在天外连成一条红线,崇州官员大惊失色,忙不迭的深夜求见,道:“中郎将!南楚派兵进攻来了!”


庄继北不慌不忙地去了城墙之上,看着漫天火光逐渐逼近,听着宛若千军万马的奔腾之声,轻轻道:“关门,守城。”他转过身,“外面我派了下属支援。”


一众官员先是一惊,心想,这个中郎将难不成也是个贪生怕死的,如今兵临城下,也没有亲自作战的想法吗?可又一想,关门好啊,若是真打起来了,说不定他们都得死,还不如关了门,等一等京中的援兵呢。


城门大关,消息传回京中后,总算是让太子拿捏住错处了,他迟迟未派援军。


庄继北若是上了战场和人作战,先不说兵力悬殊,容易死在战场上,单说他要去亲自领兵,如今又没兵牌,属于大罪!若是他不上战场,导致州城失守,之后回京又可治他一个疏忽职守将国之安危于不顾的罪。


三日后,城中灾情稳定了,外面的战事依旧,不过确有逼退之意,众人惊道:“领兵的乃是陈东将军,陈东将军果真骁勇,宛若战神啊!”


庄继北笑笑不语。


战神吗。


陈东是厉害,可他一人难敌万军,况且他们和南楚交战不多,对其打法也不甚了解。


此次作战,可要好好谢谢一人——苏朝晖。


作为对方隐姓埋名替他上战场逼退南楚的代价,庄继北同意了苏朝晖的要求,达成合约,刺杀南疆王女苏琦娅!


庄继北亲力亲为的赈灾,功劳可没算在他头上,而是算在了太子头上,说是太子处置国事得当,稳定了灾情,舆论一边倒,百姓们又不认识庄继北,听谁说什么就是什么,跟风似的也夸赞起太子。


太子借这个春风得意的好时机,破天荒的宣传出了一个和平盟约。


内容基本是,大梁与南疆结百年之好,睦邻宜居,为此,南疆会派遣使团在两方边界诸城驻扎,教导城中百姓南疆的桑种技巧,促进两方的商贸往来。


乍一听还挺好,可让朝中之人一听立马沉了口气。


这哪里是什么两方结好,这根本是为了求和太子想要将边界的几座城以商贸往来分给南疆!


以丞相为首,率先严词反对,但太子因赈灾后在民间有了威望,这么一个求和舆论宣传下去,百姓们哪里懂里面的弯弯绕绕,一听可以不打仗了,高兴得很,民间的意愿强烈,推动了太子的决策,影响了朝臣们的反对之声。


为了这个盟约,太子设了场大宴,众人忐忑赴宴,忐忑微笑,坐在席面上,说不得两句话,只能听着太子和那位王女侃侃而谈,他们心如焦灼,想着这是毁了国之根基的千古骂名,又想着他们还能怎样呢,太子要做,他们反对了就是死。


宴上,眼见就要敲定了,突然,苏琦娅说了句:“依我之见,不如将我南疆之兵力也布在崇州一带吧。”


太子错愕。


也不知苏琦娅是突发奇想,还是故意给太子难堪,让太子骑虎难下不得不答应,她笑了笑:“你们大梁和南楚没有交战过,我们南疆却有,布了兵力,还能顺道保护你们。”


众人倏然变色,听着这所谓的盟约,这么狗屁割地盟约?!是要将大梁的脸面狠狠踩下去啊!


兵部尚书第一个坐不住了,拍桌而起,怒吼道:“我大梁之国威,还需要你们一个边疆小国来保护!?弹丸之地,何足挂齿!”


一番羞辱,当场让苏琦娅沉了色,冷笑道:“太子殿下,您说呢?”


太子呼吸一紧,委婉道:“此事关系重大,日后再谈吧。”


苏琦娅深深望向太子,像是在警告什么,太子扯了扯笑,此刻他比谁都想弄死这个南疆王女!若非自己需要南疆的支持,需要南疆作为自己最大的助力,他怎会容忍这么一个人来逼迫自己!?


苏琦娅道:“那殿下是什么想法呢,是否同意呢?”


太子正要开口,席下传来庄继北轻缓之音:“我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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