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女落座京中别野,殿宇华奢,处处彰显大梁之气魄,庄继北站在前方,指挥人开了正门,王女微微抬颚,身旁跟了一个男子,好似女儿般纤细柔弱,那张脸堪称角色,眼眸虽是低垂,却依旧惹人遐想。


庄继北好男色,这如今已是众所周知的,连南疆使团也听说了。


故而当庄继北目光停留在此人身上过长的时候,那个男子先抬了眼,如秋水般的涟漪,瞬间让人心波动。


庄继北心道:“这么个尤物,这王女好福气啊。”


苏朝晖悻悻而来:“尽管比你家那位郎君差了些意思,但我能保证你们大梁再也找不出第三位这样的绝色了。”


庄继北刚刚只顾得欣赏美色,压根没去想温从。在他心底,温从是不与他人相比较的,不管别人好不好,温从绝对是最好的。


可被苏朝晖提起了,他脑子不经意的朝那方面比较了下。


比起一眼惊艳的姿容来说,温从其实是比不过的。


温从没有对方过于女性化的柔媚,如果不是与自己在一起了,让外人看,温从是堂堂正正的男儿形象,绝对不会让人误会成女儿身,他的举手投足并非妩媚妖娆,而是矜贵优雅,像是天上的谪仙,不可染指,就算偶尔戏谑一番,也未能淡化那般凌冽气场。


简单说,就是不俗。


美人多,大梁掀个天翻地覆,总能找到那么几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但皆乃俗物,气质这东西是人学不来装不来的。


庄继北拍了拍脸,心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呢,等他再抬头,王女和那个男子已经进去了,苏朝晖道:“别惦记了,这人可是苏琦娅好不容易抢到手的,你想要也不能给你。”


“呸,乱说什么,谁要了?”


“嗯?”苏朝晖勾了勾唇,“我看伯父一脸憧憬,以为你很喜欢呢。”


“……”


王女进城的第一天,暂且休息,次日,晚宴,宫内举办,异常隆重。


宫中巡防不归庄继北管,庄继北换了身官服,跟着其他参宴的大人依次落座。


王女和太子有说有笑,身旁还跟着那个美男,美男时不时的给王女倒酒,默不作声,温顺恭敬。


庄继北饮口酒,看着歌舞,百无聊赖,正思考怎么溜走,突然一道声音叫醒了他:“中郎将?”苏琦娅斜靠着,“太子殿下,早闻中郎将之盛名,乃是沙场猛虎,却未能见其大展身手,我看这歌舞实在无趣,不如让中郎将来一战舞祝贺?”


见众人困顿,苏琦娅仿若迷茫,追问:“嗯?不可以吗?”


气氛一度僵持,众人沉默不语,唯一能开口的太子又不开口,庄继北放下酒杯,淡笑:“战舞只对敌军,对王女怕是有所不敬。”


“我不介意。”


这场宴会是苏琦娅和太子的主场,凑到一起为的就是让他不痛快,躲过了战舞,他们照样有别的法子羞辱他。


小不忍则乱大谋,一点面子功夫不足以让他难为情。


庄继北从容起身,“既如此,那献丑了。”


庄继北压根不会什么狗屁战舞,花拳绣腿他学不来,随手剑舞,长剑冷厉出鞘,咻的一声,在空中抖了三番,锋利刺耳,伴随着鼓点的移动,长剑骤然挥出,如急骤风雨,如临军阵行,肃杀之气在歌舞升平的宴上弥漫开来。


剑尖以优美的弧度划过前方主位,太子身子不经意的朝后靠了下,王女身边的男子也低声道:“殿下小心。”


王女饮了一杯酒,笑道:“你在乎他会伤了我?”


王女用手指饶有兴趣的挑起男子下颚,男子被迫抬头,露出脆弱的喉骨,那张漂亮的脸显出一丝彷徨,王女低笑:“我很高兴你能为我担忧。”


说完,侧过身来,重新看向庄继北,眼神晦暗不明,直到剑舞毕,庄继北收剑回鞘,王女率先击掌而笑,她一笑,周围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王女起身,到了庄继北面前,“如此好男儿,听闻还未成婚?”


人是在问庄继北,目光却是看向太子,王女道:“此次进京,我还有一要事相商,殿下,我们南疆女儿最喜大梁男儿之豪气,既然中郎将还未成婚,不如趁此机会,定了婚约?”


太子一顿:“婚约?”


王女笑笑:“我有一嫡亲姐姐,身份自然不会辱没了中郎将,若是可以,大梁与南疆可借此婚约,结百年友好,不再侵扰。”


庄继北眉心一跳,呼吸滞住,眸色渐深,他按耐下心绪,看向被带上来的另一位南疆王女,蹙了蹙眉。


此女和苏琦娅是一母所生的嫡亲姐妹,虽非双生子,但容貌却有八九分相似,苏琦娅多了几分娇艳傲慢,不可一世的姿态是作为继承人的底气,其姐姿容绝不逊色于苏琦娅,唯独那脸上有一块醒目的痕迹,不知是胎痕还是怎样,半张脸都宛若被烧伤似的通红狰狞,让人观之变色。


人没上来时,庄继北还心中烦躁,可当人一上来,心中有了个念头,那股烦躁气又散开了,转而是云淡风轻的释然。


太子看向庄继北:“你的意思呢?”


庄继北道:“若臣不愿呢?”


太子道:“为两邦之好,中郎将有何不愿?”


架至高台,不由他拒绝,庄继北的静默被误解为默认,太子做主,允了这桩婚事。


宴上众人神色微妙,待庄继北坐回原位后,苏朝晖才道:“你要是不要她,她就要死了。”


“若是按照南疆的继承规则,不该是她姐姐继承王位吗?”


“早年间的确是苏琦旖为继承人,十岁左右,不知道为什么脸上突然多了那些东西,面上受辱等同于身患残疾,王室便让苏琦娅替代了她的位置。”苏朝晖轻声,“真论身份,苏琦旖才是大王姐,她人也不错,至少不苛责下面人。两姐妹并不和睦,苏琦娅早都想将苏琦旖打发走了,如今给你了婚约,又能羞辱你,又能打发走苏琦旖,两全其美。”


庄继北沉默不语。


这个婚事他一时半刻拒绝不了。


哪怕闹到皇上面前,大概率也是要让他同意的。


毕竟两邦之好远比一己私情宏大得多。


和苏琦旖对视的那一瞬,对方短暂的看了眼他,快速低下头,柔弱胆怯,庄继北又看向上方的苏琦娅,那挑衅的笑容让他终于破防了,忍不住的低骂了一声:“腌臜祸害。”


宴会散了,离宫的路上,苏朝晖一直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伯父,你再不弄死苏琦娅,你就要去成婚了,你可是有夫郎的人,你舍得不要你的夫郎了?”


庄继北推开他,“你好烦人。”


“你自己心情不好,怪我?”


“按你说的我应该怎么做?”


“今夜就派人刺杀,刺杀不成我还有后招。”


“不行,再等等。”


苏朝晖突然止步,“你刚说什么?”


“什么?我说话了吗?”


“你说了!伯父!伯父!”苏朝晖惊讶的绕到他身前,“伯父,你说了啊,你刚说让我再等等,等等,等等是什么意思,是你同意要刺杀,只是不能现在进行的意思?”


“……”


另一边,温从面色沉沉,“你说的是真的?”


那丫鬟跪在地上,弱弱道:“外面人尽皆知中郎将要娶南疆贵女了,奴婢……奴婢只是担心温公子日后没了去处,才先来禀报。”


温从盯着她,忽然,外面传来声音,他放下书册,深吸一口气,当庄继北推开书房门的那一刻,两人对视,庄继北只一看地上跪着的人,再一看温从的神色,急声道:“你先听我解释!”


后面跟着的苏朝晖身子一顿,察觉不妙,没再上前,只是扫了眼地上跪着的丫鬟,轻轻嗤笑,转身先走了。


那一晚,传言庄继北和温从吵得异常厉害,几乎到了不可收敛的局面,温从怒极,当夜离开,再不见身影。


消息送回东宫的时候,太子道:“事情办的不错。”


一位门客立马拱手:“是殿下的主意好。”


太子道:“就是要让他们吵啊,那么和和气气的,像是一座不透风的墙,谁能攻破,只有他们自己吵了乱了散了,这才能一一击破。”


门客冷笑:“那个庄继北如今没了温氏的助力,怕是要难了,况且他若是真的要迎娶南疆贵女,难免温氏对他有恨意。”


太子笑了。


他对温从的忌惮从来是只增不减,对方要是一直留在庄继北身边出谋划策,定是他一大阻碍。


夜晚,他安排人将庄继北要成婚的消息送到了温从面前,果不其然,温从发怒,温从一走,庄继北就像是没了庇护的孤狼,任凭他有三头六臂七十二招,也难敌他东宫之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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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担心,庄和温没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