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深夜,完全没有睡意的沈宁走出病房,坐在花园的长椅上望着神秘幽深的夜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晚的灯光下总带有几分模糊感,让沈宁的身形看起来也更加的美,微微抬起若有所思的脸更是让人为之心动。

  “宁宁。”

  显然,去而折返的薄修厉,也为这样美的沈宁惊叹。

  和沈清的娇气可爱美不同,沈宁整个人都散发着脆弱易碎,好像下一秒就要消散一般,直想叫人把他捧在手心里疼爱。

  但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沈宁不由得浑身一僵。

  静谧空旷的环境在这时存在感格外的强,将和薄修厉独处的恐慌散发得无限深,沈宁连转身的勇气都没有。

  他不说话,薄修厉却也不会就此作罢,自顾自走近坐在他身边,低叹一口气,说。

  “宁宁,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沈宁心中自嘲笑了一声,悲哀地想,难道经历过被欺骗被毒哑,他连恨都不配吗?

  没力气…或者说是懒得再跟薄修厉纠缠,他站起来,一眼都没看薄修厉,抬步想要离开。

  “宁宁!”

  薄修厉脸色一变,没想到沈宁一点都不在乎他了,急切地拉住沈宁的手腕。

  沈宁更是迫切想离开,偏头恨恨看了薄修厉一眼,重重甩开他的手,逃也似的快步离开。

  越是得不到心中越是骚动,沈宁越抗拒,薄修厉就越想把他重新捏在手心。

  “你听我说,宁宁,你听我说!”

  他大步上去追上沈宁,不管不顾地强硬将沈宁揽进怀里。

  像以前沈宁闹小脾气一样,他以为再低声下气深情说一句抱歉,沈宁就会不计前嫌原谅他。

  实际被薄修厉揽进怀里,沈宁打心底觉得恶心,指尖攥紧又松开,在手心留下深深的指印。

  那几分沈宁自以为同病相怜的濡沫之情,早就被薄修厉亲手打磨没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沉抑在两人之间蔓延。

  “啪!”

  第一次,沈宁第一次反抗多年形成的奴性和服从性,抬手打了薄修厉一巴掌。

  …薄修厉的脸偏了偏,表情也因为这个巴掌怔愣住,俊逸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粉薄的巴掌印。

  “宁宁…”薄修厉的嗓音有几分颤,他挑了挑眉,舌尖抵过腮帮,轻挑地笑了一声。

  “长脾气了,巴掌都敢往我脸上落了。”

  沈宁被他意味不明的笑惊得心里发毛,挣脱他的怀抱急忙后退几步,与他保持安全距离。

  实际这个巴掌并不重,摒弃多年形成的奴性,沈宁已经耗费很大的力气了。

  所以薄修厉非但不生气,反而因为温顺猎物偶尔的呲牙兴奋,并且乐此不疲。

  薄修厉见沈宁瘦弱单薄的身子又颤抖起来,轻笑两声,走上前微微俯身与沈宁平视,眼眸深邃又带有几分逗弄。

  “没关系,怕什么,本能反应而已,你不该压抑。”

  “宁宁不是故意的对不对,像我们以前一样,宁宁从来都不舍得看我难受。”

  谈起以前种种,薄修厉的眼眸中染了笑意,深情款款看着沈宁。

  “嫁给我大哥宁宁一定也不想,都怪我,怪我在薄家人微言轻,不受爷爷重视。”

  “不然宁宁早就是我的妻子了,也不用忍受大哥的坏脾气。”

  “都怪我,竟然让宁宁嫁进薄家,却不是我的妻子…”

  薄修厉这双和薄肆野一模一样的丹凤眼当真是迷惑人,那样冷酷无情的眼眸,却也能弯眉装得深情款款。

  沈宁陷进这双狭长的眸子里,思绪渐渐发散。

  他不可遏制地想,薄肆野就不会这样,不会装作深情一次次让他受委屈。

  想到这,再抬眸看着薄修厉不似薄肆野凌厉的脸庞,弯唇笑了笑,生出几分报复的心思。

  [你当真是处处比不得薄肆野,哪怕再重来,我也不会是你的妻子。]

  他拿出手机打字,谨慎地后退一步才翻给薄修厉看。

  眼看着薄修厉的脸色从深情款款,到不可置信的呆愣,再到目眦欲裂的愤怒…

  沈宁的心底翻涌上来泼天的爽感,虽然揭开薄修厉最深的伤疤很不耻,但公平公正嘛,薄修厉不也是这么对他的吗。

  也正和他想的一样,薄修厉伸手就想夺过他的手机,他疾步后退,收起手机转身就跑。

  沈宁气喘吁吁回到病房门前,喘足了气才轻手轻脚推门进去。

  本来想按照惯性垂眸轻轻关上门,却不想直接对上床上alpha淡薄的眸子。

  “过来。”

  不等沈宁缓过神的时间,薄肆野嗓音中还沾着乏累,哑声对沈宁说。

  月光轻薄如纱,倾洒在病床上,映衬得薄肆野的脸更加薄凉冷淡,掀起眼皮看过来的眸子里,也好似藏有月光的淡薄。

  沈宁缓了缓呼吸,才抬步走过去,站在薄肆野床前,轻轻勾着清秀的手指不知所措。

  薄肆野轻笑一声,笑声意味不明,“别怕,让我看看你。”

  怎么能不怕,听到薄肆野的话,沈宁心里慌的更厉害了。

  但他还是乖乖听话,半蹲下来,上半身趴伏在床上,撑着胳膊让薄肆野看。

  兴许是信息素突然恢复带来的愉悦,又兴许是夜晚实在旖旎美妙,薄肆野看着乖乖听话的沈宁,心中柔软像被塞了一团名为‘沈宁’的棉花糖。

  薄肆野微凉修长的手指曲起,捏了捏沈宁柔软的脸颊。

  沈宁虽不明所以,但心中隐隐觉得自己摸清了薄肆野,微微眯了眯眼睛,在薄肆野的大手上蹭了蹭。

  薄肆野在近距离闻到沈宁身上不寻常的味道,神色僵了一瞬,眸底的阴鸷在一瞬间聚满。

  不过很快他恢复过来,轻笑一声,指尖摩挲着沈宁软嫩的脸颊,低低开口。

  “好乖。”

  这低沉磁性的嗓音似粗糙的绳结在沈宁心上磨啊磨,痒得沈宁心猿意马,只因为这两个字就腾升极大的兴奋和满足感。

  “你不喜欢沈家人唤你宁宁?”薄肆野又问。

  …沈宁眼睛瞪得更大了,回想今天沈父亲切唤他时,他有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厌恶。

  好像是没有…毕竟伪装微笑是他最擅长的事。

  薄肆野深深凝视着沈宁,压下心底翻腾的爱欲,咽下已到唇边为之过早的话,再张唇轻声说道。

  “要是不喜欢沈家,以后就少去,我不想看到有一天你躺在病床上,还在为沈家人辩解。”

  沈宁将容易被感动的自己唾弃一番,压下心头的抽痛,打字说。

  [不会的,有您在,他们不敢那么狠。]

  意思是,沈家人怕病重的你,但怕的不多,有你的面子在还是会挨打。

  薄肆野这次像是接收到沈宁准确的意思,唇角勾了勾,指尖点了点沈宁的额头,轻笑一声说,“那好,还会活着向我告状,就不算狠。”

  听明白薄肆野是什么意思后,沈宁心中一震,突突直跳,好半晌才敢小心抬眼看薄肆野的脸色。

  没有看到想象中冰冷严肃的脸庞,他才松了一口气,适时蹭了蹭薄肆野的大手,鼻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薄肆野指上。

  沈宁清楚看到薄肆野骨节分明的手颤了一下,然后逐渐收紧,再若无其事地收回去。

  这天晚上沈宁是和薄肆野一起睡的,病床不算小,睡两个成年人也绰绰有余,不过沈宁还是觉得很别扭。

  和家里的大床到底有区别,大床上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中间几乎能空出这么一个病床。

  但病床上的空隙只能再容纳一个孩子,稍有不注意,两人的手就会触碰。

  薄肆野的手骨节分明,摸着也是极其舒服,但温热的触感却让沈宁触电一般,快速收回手,煎熬着度过了一夜。

  第二天沈宁醒来时,薄肆野正坐在窗台前的轮椅上,眸色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宁轻手轻脚下床洗漱,然后在薄肆野身旁坐下。

  薄肆野听到身旁声响,慵懒轻挑了下剑眉,淡淡的神色看不出情绪。

  他说,“薄修厉想见你。”

  听到‘薄修厉’的名字,沈宁几乎是瞬间清醒,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什么鬼,薄修厉怎么又来了!

  [我不想见他!]

  薄肆野抬眸饶有兴趣瞧着沈宁浑身僵硬的样子,低笑一声后,轻启薄唇淡声说。

  “怕什么,只要你乖乖听话,薄修厉的伎俩又算什么东西。”

  从小到大,他和薄修厉争过的东西不少,小到成绩高低,大到权利金钱,薄修厉都差他太多。

  但薄修厉的Omega薄肆野还不屑争,不过沈宁已经走进他婚姻里,薄修厉再来争抢…就有意思了。

  只是一个Omega,那就牢牢攥在手心看看,和薄修厉赌一局沈宁究竟会落进谁手里。

  薄肆野从来不做输家的打算,他对沈宁兴味十足,他自信沈宁心里一定会放满他薄肆野的名字。

  薄肆野眼眸深邃,他的语气是平静的,却隐隐有裹挟着风浪的暗流涌动着。

  “沈宁,别拿我的信任当你铤而走险的筹码。”

  “况且,薄修厉是烂进泥里的东西,为他冒险,不值。”

  沈宁连连点头,却根本不懂薄肆野话中的深意,他只知道到了眼前的麻烦,像气球一样轻飘飘飞走了。

  [我和薄修厉没有任何关系了,我也不会再见他。]

  沈宁连连保证。

  敲门声在这时突兀响起,打破了病房内的平静。

  沈宁抬头看,是个完全陌生的身影,却隐隐觉得熟悉,好像那眉眼早已经在梦里模糊见了千次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