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吻。
言镜一开始愣住了,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时,肖搁已经装作若无其事地离远了,往后移开椅子,依然是倚坐着的姿势,似笑非笑:“现在知道了吗?”
什么?很重要?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言镜碰了碰嘴唇,漆黑的睫毛一颤,用莹莹目光望向他,呐呐自语:“在……做梦一样。”
肖搁眼含笑意,斜睨着他,此情此人,真怕他伸手一触,会点破梦境,化作无数光点消失不见……
夜里,等言镜睡下了,肖搁转身去楼下车库,从车上找到来时匆匆落下的手机。
点亮屏幕,言镜和肖摇的信息弹了出来,还有很多条未接来电。
扫了一眼肖摇的消息界面。
——哥!小镜不见了!
——你怎么不接电话啊哥哥!!十万火急!
过了半小时,也许是言镜已经回了她的消息,她发了一张含泪下线的表情包。
肖搁退出点开言镜的聊天框,看到了那张残月图,配上两个星星眼睛,真像个笑脸。
他也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顿时有些恍然,今夜月残,天空却十分明亮,竟然是群星与月争辉。
许久没有见到这样清晰明朗的夜景了。
曾经或许是有的。
东郢政府成立以后,为了尽早赶超往日的成绩,人类工业活动加强,工业排放气体加剧,空气中各种有害气体集聚,使得天空越来越混浊。
而温室效应的存在,也越来越影响人类的生活,大气自我进化能力退减,降低天空能见度。
小时候妈妈带他读过一本故事书,书里说,天空是蓝色的,大海也是蓝色的。
可是,他见过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大海也在慢慢变老。
肖搁见过被浮游生物占领的绿色的海洋,也见过工业废水排放后的大海呈现黯淡的黄色,褐色,成群死去的鱼儿翻着白肚皮,静静地躺在一望无际的海面。
故事书撒谎了吗?好像不是,是伟大的人类正在改变海洋,改变天空,在改变这个星球。
没有人能完全地摘除自己,他们在发展进步的同时,让他们的家园也和我们一起老去、死去。
他们只能祈祷着,慢一点,再慢一点吧。
肖搁的妈妈舒希是一位旅游作家,经常在网络上发布一些旅游指南和个人游记,无论是已经遭受污染的还是被短暂放过一劫的景点,在她笔下都充斥独特魅力,心生伤怀和向往。
受她的熏陶,肖搁也深深地爱着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小时候见过每一个或美或丑的画面,都深深刻在他的脑子里。
他有过许多幼稚的,不曾和人说起的梦想。
有人和他同行。
那就够了。
肖搁进屋时,言镜正躲在被窝里,虽然闭着眼,但眼皮很明显地动了动。
他无声笑笑,坐在床边,就这样看着言镜的脸。
他忽然想起,他和肖鹤雨对峙时,肖鹤雨说除了诱变剂那件事欺骗过自己,其他从来没有,又问肖搁怎么能确定言镜就是曾经的言镜?
当时的肖搁觉得无比荒谬,现在却不得不静下心来好好想想。
言镜假死骗过了自己,也骗过了肖鹤雨,肖鹤雨这样模棱两可的态度,是在暗示他什么?
而言镜说不要去查,又是为什么?
正思索间,言镜忽然睁开眼睛,起身一把抱住肖搁,挂在他肩头:“哥哥为什么不睡觉,你看得我好紧张。”
肖搁顺势也躺上床,回了一句:“没有觉得你紧张。”
言镜说:“其实只要看到你,或者感觉到你在我身边,我都会觉得紧张。你一看我,就会紧张加倍,心跳很快。”
瞎撩吧,肖搁不信,问:“那你不紧张是什么样子?”
“没有哥哥的时候,”言镜可惜地说,“你没有机会看到了。”
肖搁按灭了灯,打了个哈欠,哄小孩似的:“现在看不见了,别紧张了,睡觉。”
言镜凑近,将头靠在肖搁身上,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好的哥哥,晚安。”
“晚安,镜子。”
15号那天,言镜很不高兴。
原因是肖搁明明答应了言镜和妹妹要来学校看他们工科院的开学大典,言镜还特意安排了一个自己身边的空位置,肖搁却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更加让人生气的是,这个位置……变成了另一个人的。
言镜撇了一眼。
薛依依立即对他露出一个微笑,很惊喜地说:“肖师兄说有位置,原来是你安排的,谢谢你!”
言镜拉下脸,说:“哦。”
大礼堂里没多少人,一些班级在组织学生打扫卫生,泡茶和放饮料零食,现在还早着,言镜偷懒不干活,反坐在凳子上低着头玩游戏。
“小镜!小镜!”肖摇的声音从大厅门口传来,言镜抬头,她看见了便小跑过来,“你原来在这里啊,怎么还在打游戏,要去后台换衣服啦,快走快走!”
“哦。”言镜恋恋不舍地关了手机,说,“走啊。”
肖摇却不回应了,愣愣地站着没动,一眨不眨地盯着言镜身边坐着的薛依依。
“学……学姐。”肖摇突然结巴。
然后这时,一个身穿欧洲中世纪骑士服的的高个子男生风一般地跑了过来,他的妆只化了一半,看上去不伦不类,很有搞笑的气质在,他大喊:“姐!你在这里啊!”
来者正是话剧男主角薛尔尔,肖摇惊道:“你是她弟弟?!”
薛尔尔挠了挠头:“啊,我没说过吗?”
薛依依站了起来,俩人放在一起这么一看,又好像确实有几分相似。
薛尔尔向姐姐介绍这两个人,笑呵呵地说:“这是肖摇,我们班最甜的萌妹子,还有言镜,”他看了言镜一眼,想了想措辞,诚实道,“是班上最……最会偷懒的,但人气很高的,很多女生喜欢找他玩。”
言镜挑了挑眉,似乎不怎么认同他的话。
薛依依笑了笑,说:“我知道啊,你的两个同学,我都认识。”
肖摇看起来有些羞涩:“我哥说过我的对吧!他说他是你师兄,我当时还不相信他……还有那些花!我照顾得可周到了!再也没有让鹦鹉咬过!”
薛依依听到后面那句话,笑意有点难维系,她弟薛尔尔在一旁一头雾水:“什么师兄?什么花?你们怎么认识?”
“回家了和你说。对了,你们还要换装和化妆吧?别因为我耽搁了。”薛依依温柔地说。
“好哦,学姐等会儿见!”肖摇等着化恐怖的巨龙妆,的确着急,和学姐挥了挥手,就拉着言镜走了。
休息室里,肖摇的声音一直没停下来。
“学姐真的很好看,很温柔,和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的感觉一模一样,心都漏了两拍。”
临时充当化妆师的张芸,举着沾了厚重黑色眼影的化妆刷,张了张嘴:“闭眼,快闭眼。”
肖摇闭着眼继续说:“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芸芸你懂吗?”
“咦~我不懂,我喜欢男的。”张芸说。
“不是啊!”肖摇用拳头锤了锤桌,气愤道,“才不是你口中的这种意思。”
张芸给她重重地来了一笔黑眼影:“别乱动。我以为你是因为追不到那个男人,所以要改变方向了。”
“改变什么方向?”
“追不到最帅的男人,就去试试看追最美的女生之类的。”
肖摇评价:“很无聊。”
张芸点头:“的确。”
边聊天边干活的结果就是,肖摇的妆被化成一团黑咕隆咚,张芸看了眼照镜子的肖摇,不在意地说:“还没到成品,别急嘛。”
“我不急,但我怀疑你是别的院派来搞鬼的。”顶着熊猫眼的肖摇平静地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张芸笑得停不下来,“这个叫什么?打院战?”
“你真的够了……”肖摇说着,看见更衣室门开了,一个魔女造型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服装是洛丽塔暗黑风格的裙子,大蝴蝶结绑在后背,还有蕾丝花边,看起来复杂繁琐,有斗篷有帽子,言镜很不自在,抿抿嘴说:“我可以不穿这个吗?我觉得好勒。”
肖摇看得都呆了,一句话说不出来,她姐妹“卧槽”了一声,似乎不敢置信,凑上去道:“姐妹,啊不是,小镜同学,我觉得你都不用化妆了。”
言镜留了一头黑色中长发,长相也是极美的,搭上衣服来看,只要他不开口,几乎看不出男生的痕迹。
张芸找出一开始准备的银色长直假发,给他戴上,感觉更对了,妥妥的高挑大美人。
这件裙子不是很长,但言镜个子比较高,还露了一截白皙的大腿。
张芸不敢多看:“要不,你先坐下,我再给你画个妆?”
肖摇跳了出来,默默流泪:“你祸害我就够了,不要再祸害我们家小镜的天生丽质。”
张芸:“呃……”
言镜不高兴地扯了扯绷紧的裙子:“有人听得到我说话嘛?我好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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