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去学校，肖搁带上肖摇和言镜。肖摇成绩也是今天出的，考得很不错，稳过天安大学分数线。
一大早东哥就在催他，肖搁路上遇到认识的人，托人送肖摇和言镜去校长办公室报道。而他拐了道去实验大楼。
实验大楼下拉了警戒线，将正门口完全封闭起来，数几个保安挡在外面，三三两两的学生走过，而一个男生站在警戒线旁发呆，一直没走。
肖搁远远地扫了一眼，有点眼熟。
待他走近，男生敏感地回头看向肖搁。
是时钟。
金色的头发卷曲，皮肤很白，比肖搁矮一点，是个细皮嫩肉的小子，此时表情很臭。
时钟挑了挑眉，语气欠揍：“肖搁？你居然活着回来了？”
肖搁找出通行证递给保安，保安点头让他进去。
时钟被忽视了个彻底，冲上来也想穿过警戒线，被旁边几个眼尖的保安架起来：“同学，今天实验楼不对外开放。”
“我也是这里的学生！而且我上次还进来了！凭什么就让他进不让我进？”时钟吼道。
“同学，有通行证才行。”
“去你妈的通行证，我时钟要上哪儿还整这玩意儿？小心我回去告诉我爸让他给你们整栋楼都给铲平！傻逼，”时钟朝这几人骂了一通，转头又对肖搁渐远的背影气急败坏地道，“肖搁！居然敢无视我！”
“你完了，你给我等着吧！”
电梯门关闭，听不到时钟大喊大叫的声音了，肖搁拧了拧眉。
这种事其实不少见，今天恰巧是投资人会面要求保密才拉了警戒线，平时他来都直接上了八楼，在肖搁身边喋喋不休、搞破坏。
他的父亲时邺是安全部部长，有权有势，身边的人从来趋之若鹜，时邺看起来总是和和气气，一身正气，实质朝秦暮楚，摇摆不定。
父亲是个狡猾的老狐狸，唯一的儿子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神经病。
肖搁简直没法想象肖摇以后和他在一起的样子……幸好肖摇这个颜狗没被这徒有其表的神经病迷惑。
“叮”一声，电梯门开启。
电梯正对着团队工作室，门虚掩着。
门内传出两道交谈的声音，其中一个是徐晓东，另一个……很耳熟，肖搁疑惑，难不成是去京山的后遗症？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伸手推开门——
章沅赫汲着拖鞋，规规矩矩的衬衫勒出他精壮的胸膛，他手里抱着一把UZI冲锋枪，嘴里还叼着根棒棒糖，倚在墙边和徐晓东说话。
“咯吱”一声门响，章沅赫侧身看见出现的肖搁，他顿时笑容满面：“好久不见了好兄弟，身体还康健吗？”
肖搁：“……”
投资人居然是他？
另一边。肖摇和言镜刚从校长办公室出来。
假期里学校人不多，人少，多车流，太阳走到半空，有点晒人。
肖摇把包挡在头上遮阳，拖着嗓子说:“我哥还没告诉我实验大楼在哪里呢……好热好热……”
言镜使劲回忆:“好像是这边的，不对，应该是那边……”
没过一会，路上来了人，是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孩子，她歪头斜撑着伞，正在和人打电话，说到什么一直在笑。
言镜记挂着要找肖搁，正要上去问路，被肖摇一把拽住。
肖摇跟魔怔了似地一动不动，眼睛跟长别人身上了一样，跟着那个女生飘出了老远。
言镜没搞清状况，扒拉了一下口罩：“妹妹？怎么了？”
“她，她她她……”肖摇结巴了。
言镜：“？”
“她完全是我哥喜欢的类型！！！”肖摇掷地有声，“我哥肯定喜欢这样的！！！”
女生走出了很远，穿棒球服外套和牛仔裤，头发很长很好看，背影亭亭玉立，非常有气质。
言镜记得她的样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一双眼眸漆黑发亮，脸部圆润流畅，惊艳之余又有几分可爱，是干净又让人舒服的长相。
很好看，但言镜不明白，也不太高兴，问:“为什么？”
肖摇不设防地说：“我哥就喜欢这类型的，可爱的，漂亮的，她看起来还很有气质！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一看就是纯天然的小可爱，不像我是装的。”
言镜:“……”
“我哥最吃这一套，从小就是，”肖摇回忆，“我有时候闯祸了，一撒娇我哥就拿我没办法，我觉得我现在这么喜欢发嗲都得怪我哥……”
这点言镜深以为然。
“其实他就像个专断的家长那样子啦，家长不都喜欢听话的孩子……”
肖摇随意咕哝几句，然后上去随机抓同学问路，问实验大楼在哪里。
身后言镜看着某个远去的背影，心绪不宁。
808。
三人穿着可以隔绝辐射的防护服，戴好护目镜，站在巨大的模拟装置前，厚厚的透视墙体内，净化装置开始运行，强大的吸力将污染空气通过系统，精准过滤空气中的核放射性物质，与此同时放射性检测器里显示污染物质正在直线下降。
核污染处理系统与净化系统相连接，将空气中抓捕和吸附的污染物回收利用，其中使用的铅冷物质使核污染物失去放射性，并且将其释放出的能量转化为电能，促使机器运行。
“厉害，厉害。”
章沅赫对这方面资料知悉甚多，但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东西的真正运转，经由徐晓东一番讲解，章沅赫赞叹不已：“徐院士有点东西。”
徐晓东摆了摆手，忙摇头道：“站在前人的肩膀上修修补补几个零件罢了，毕竟东西现在落到我手里。”
章沅赫笑笑：“别太谦虚，据我所知，它立项时间在四十多年前，而徐院士也研究快三十年了吧？”
“也就资历老这点还能拿出来说说了，有本事的现在一个个都走了，要是有他们在，不至于现在还是修修补补的阶段。”徐晓东苦笑。
章沅赫却说：“话不能这么说，现在政府和议会的态度不同，没有政策和资金支持，项目走得艰难也很正常。”
的确，薛家出事以后，政府的态度就完全跟着肖家一起变了。
那时候做研究在科研院，上面多次暗指禁掉境外核研究项目，徐晓东一行人不愿意放弃研究成果，将所有资料和装置搬到了天安大学的实验大楼，他们私下暗暗寻找投资者，却屡屡碰壁。
肖搁找出遥控器，依照以往控制抗辐射机器人，对运行系统进行损毁估测，多方位拍摄易损零件的情况无线传输到实验室的电脑上。
这种机器人可以抵御强辐射和高温环境，必要时可以进行某些零件替换的工作。
徐晓东扫了一眼电脑屏幕上飞速进行的损毁评估分析，说：“零件换了新材料，目前没有多大问题。”
一排排数据列示其上，都控制在标准范围内，肖搁问：“现在准备量产了吗？”
望着屏幕，徐晓东说：“不，小子，咱们的境外试点申请还没通过。”
他补充了一句：“也许我们等不来那一天的。”
“那还不容易，偷渡境外不就行？”章沅赫出主意。
徐晓东堵了一下，怼道：“你知道这玩意真正应用起来要做多大吗？不走正规渠道你休想！”
论境外试验试点的可行性？
从科研院手里过，这是第一道流程。徐晓东作为科研院主攻核研究的院士，可将此申请表推举上去。
第二道直接来到议会。议员足有五千多位，是分别来自境内各地区的市州长或者当地推举上来十分具有影响性的人物。其中不乏心系境外同胞的热心人士，基本每一次也是半数以上做了支持的表决。
真正卡住的地方在常任议员这一道。人数只有二十四位，一般由政府要务长官担任，若支持票数少于一半，可将文件打回。
政府那群喜欢抱团取暖的家伙，相互牵连不断，想想有肖必安做幕后推手，徐晓东他们一行人将永远无法走出境内。
“什么？你要接肖必安的位？”舒鹤万分惊奇。
上午章沅赫走后，解了封禁。舒鹤听到点风声，来找肖搁，下午肖摇自己跑出去玩了，只有言镜留在实验大楼。言镜一来就被肖搁的几个师姐团团围住，夸他长得很好看，还给他塞小饼干。
肖搁盯着向自己面露窘迫的言镜，并没有去救场，起了几分戏耍的心思，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回道：“你不是很期待吗？”
“没有，只是不想和除你之外的肖家人打交道而已。”
“我小姑呢？爷爷一开始可是很看重她的。”肖搁说。
“她挺有本事，但我一样和她聊不来。”
肖搁一扬眉：“你不是自称社交小王子吗？”
“呃，我称过吗……反正聊不来，虽然她看起来挺好相处，但我觉得她……估计心里藏了不少事。”舒鹤拍拍胸膛，“以我对女人的了解，你相信我吧。”
肖搁:“谁心里不能藏点事了。”
“我说的又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吧……”舒鹤摆了摆手，放弃道，“算了，我也说不清，你就当我和所有洁癖患者有壁吧。”
舒鹤聊回原话题：“表哥，你之前可不是这样的，你不是生怕被你们家老爷子规划人生吗，怎么现在还上赶着去给自己找麻烦……你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吧？”
“你去看过肖鹤雨的马戏团表演吗？”肖搁不答反问。
“肖鹤雨……你二叔啊？人间马戏团？哦那我肯定去过啊，他的场子名气大得很，没几个不好奇去瞧瞧他那些新鲜玩意儿，”舒鹤说，“人间马戏团一票难求，你不是不知道，所以，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肖搁说:“关系大了，我看他不顺眼。”
“他？它？”舒鹤啧一声，“所以您这是看谁不顺眼？”
“你自己想吧。”肖搁起身，将桌上零散放着的一堆草稿纸和文件推到一边。
“能有几个东西你看着顺眼，不过我记得你以前和肖鹤雨关系还不错？”舒鹤原地走了几圈，“现在来往很少了……还有那个马戏团啊，嗯，有创意，但瘆得慌，我倒是没这个奇特爱好。”
肖搁停下动作，听起来语气轻松:“我也没有，所以这就是你要的原因。我看不顺眼，所以我就要毁掉。”
“表……表哥，”舒鹤吓了一跳，“你知道人间马戏团一天盈利能达到多少？肖家没人会让你这么干的，你这也太大胆了。”
“如果连这都办不到，真不知道肖必安吹的那些好处到底是什么好处了。”肖搁摇摇头。
舒鹤正要说什么，只见工作室的门开了一条缝，几个女生探头张望，朝言镜那边问:“谢师姐！许师姐！他是工作室新来的小朋友吗？读大几了呀？”“他好好看！”
说话的是东哥正在带的几个研究生，有些是从本科期间就在的。
“不是不是，他叫言镜，是肖搁家里的小朋友，过来玩玩啦。”谢师姐戳了戳言镜的脸，笑嘻嘻地说。
言镜眨巴眨巴眼，又被围了一轮，卫衣口袋里鼓鼓的，塞满了小零食。
头是谢娇和许悦两个人起的，肖搁和她们相处时间长了也算亲切，不会在意许悦摸摸言镜的脑瓜子，也不会在意谢娇在言镜脸上一顿戳……
肖搁看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师姐，你们很闲吗？我看季师哥最近黑眼圈越来越明显了，你们没有压榨他吧？”
季临双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手下打字不停:“不！肖搁师弟，压榨我的不是她们！是你啊！说请一周假结果请了十天半个月的你啊！！师弟，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到你来，但你居然告诉我你要去当大老板！”
他语气幽怨:“以后你来得少，那我的工作量就更大了……你敢相信，这个月我就休了今天一上午的假！”
肖搁语气诚恳：“辛苦，辛苦。”
季临双道:“让东哥再找几个人进项目是要了他的命吗……”
肖搁走进女生堆里把言镜拉出来，片刻后说:“你也不看看谁愿意来。”
这种国家都不支持的项目，没前途，也没有钱途。
季临双“噼里啪啦”地敲键盘：“是的，你说得对。”
肖搁去别的休息室搬来一把沙发椅，放在自己的办公椅旁边让言镜坐，言镜嘴馋把姐姐们塞给他的饼干拆开吃了，吃完说渴了，肖搁十分自然地拿自己杯子给言镜去接水。
舒鹤站在一边看了十分钟，从一丝疑虑到目瞪口呆，等肖搁把水杯递到言镜嘴边，终于忍不住了：“表哥，你还记得我是一直站着说话的吗。”
他神情语气皆怨怼之气，肖搁终于看了他一眼，状似回忆：“休息室还有沙发椅，去搬吧。”
“……”舒鹤说，“真是好样的……”
“算啦算啦，晚上我还有个约会，走了。”舒鹤原本靠在墙上，这会站直了身子，和工作室几个见过不少次的人纷纷说了拜拜。走到门口，叮嘱似的向肖搁道，“表哥你以后要是发财了记得捞弟弟一把啊！我——”
门突然被猛地撞开，舒鹤被拍了个正着，而徐晓东出现在门口，热情洋溢地说:“兄弟姐妹们，咱们先停一下！今天我们的小家庭来了一个新成员！”
众人视线从门后的舒鹤转移到徐晓东身后，只见出现一个窈窕的身影，她被徐晓东推进来，笑容灿烂，带几分羞涩:“各位前辈好呀，我是薛依依。”
徐晓东满脸笑意止都止不住：“这是大二咱专业的第一名，依依是个美女学霸。”
新成员来得猝不及防，刚刚还在抱怨工作量大的季临双惊讶地瞪大眼，他迫不及待地说:“我我我！我缺人手，东哥你让她来我这里吧！”
“让肖搁和她交接一下工作吧！我一个人真忙不过来……”
季临双的黑眼圈盖都盖不住，徐晓东见他可怜的，笑了笑:“我本来也是这么打算。”
“太好了！”
被众人遗忘的舒鹤默默摸了摸鼻子，从旮旯角里突然冒出来，脸色十分难看地迎面和薛依依打了个招呼。
薛依依吓了一跳。
不远处。
“镜子，”肖搁不解地拍了拍发呆的言镜，“你怎么了？”
言镜没回应，心想:
棒球服外套，牛仔裤，可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