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人间马戏团>第5章 三六九等

值得一提,李局长家里共有两位李少爷,大的有本事,在自己老爹手底下干了快十年才慢慢往上爬,前两年争取到了议会的席位,别人一般不会喊他李少爷,都是尊称一声李长官。

李少爷一般就叫的那个小的,是一个出了名的玩得花的死基佬。


上次舒鹤撺掇肖搁来酒吧玩,好死不死就碰上喝多了的小李少爷,盯上了肖搁的脸,怎么也赶不走,扭着腰往肖搁跟前凑,还要坐到肖搁腿上……


结果可想而知,就肖搁那脾气。原本要给他脑袋开花的,肖搁一听人说李少爷有洁癖,立马抓着他脑袋往马桶里按了。

听说李少爷酒醒之后两天两夜没从浴室出来过,把舒鹤笑得想死。


尤其李少爷还好面子,肖搁本事大得恨,不晓得从哪里弄来一堆他和别人苟且的辣眼睛视频,给人一甩过去,本来还叫嚷着要让肖搁好看的李少爷立马不吱声了。

当然,他也没法给肖搁好看就是了。


管事的和几个打下手的听了舒鹤的话,顿时面面相觑。估计是想起上回的事了,舒鹤和肖搁是表兄弟,舒鹤自然向着肖搁。

而肖搁的背景又实在恐怖。不止如此,是有传言说时钟和肖搁从幼儿园到大学都是同窗,两个人说不好关系还真的不错。


他们心里一下子有了决断。

舒鹤对他们的心理活动了如指掌,嗤笑道:“说说看,他怎么恼李少爷的。”


管事的那个冷汗流了一脑门,立即赔笑道:“不是什么大事,是李少爷自己,对,他自己,非要让小江陪、陪他。”

小江就是那位小少年。


舒鹤点点头,去瞧面前那位少年的脸,确实生得很俊,果真和肖搁那件事大同小异,可惜没个背景。

舒鹤说:“那这么看就是你们不厚道了啊。”


“是,是,舒少教训的是。”管事的嘴皮子快,注意到舒鹤身上的衣服脏了,连忙说,“舒少您衣服怎么了,要不先去更衣室换身衣服吧。”

他这么提一嘴,舒鹤恍然想起自己原本的目的,多管闲事管上头了,他再去找那个姑娘,那个位置已经空了,美人儿早没了影子。


舒鹤摇摇头,叹息一声,无意间碰上小江投来的复杂目光,小江似乎不太敢相信这件事就这么轻易地了结了。

舒鹤心里好笑,朝那几人说:“更衣室我知道在哪,就不劳你们相送了。”

然后他笑吟吟地把这位小哥拽走了。


舒鹤换了身衣服出来,小江也刚从另一边房间出来,脱下工作服,换上了自己的衣服。

一条破洞牛仔裤洗得发白,衣领褶皱颇多。


舒鹤抬起下巴,问他:“哎,你叫什么?”

那人谨慎地看了他一眼,没答话。


舒鹤便兀自上前从他刚放下的工作标上扫了一眼,道:“江秋铎啊,好名字。”

江秋铎“嗯”了一声,看起来有点别扭:“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衣服。”


“哦,没事啊,你帮我洗呗,”舒鹤逗他,笑道,“我喜欢别人给我手洗!”

江秋铎点了点头,走过来要接走他刚脱下的衣服,舒鹤却往后退了几步,说:“我开玩笑的哈哈哈,逗你呢。”


舒鹤本意是开个玩笑,但这家伙好像不太能get到,伸着一只手僵在半空中,舒鹤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名片,放在他手心里:“我叫舒鹤,以后再有什么事,叫我名字比你跑有用。”


江秋铎手里握着小小的一个卡片,看起来更加无所适从了,垂眸说:“谢谢你。”

“哦,没事,我这人就爱管闲事,”舒鹤将脏衣服装好,右手将袋子甩到肩膀上,“我先走了,后会有期。”


江秋铎从后门出去,这里没什么人盯着,也不会有人蹲他。就算知道自己应该安全了,他骨子里还是没有安全感。

他乘十三路公交车回家。


十三路是整个郢州市人流量最大的地方,因为这里拥有面积最广的贫民窟。


郢州之外经济发达点的就是竹州,是境内少有的平原地区,两方地界土地价格都贵得惊人。

郢州市教育资源倾斜得厉害,大城市里工作机会也多,一群人挤破了脑袋也想进来,但往往得屈服于这里的地价。


十多年前有人在十三路购了大块地皮,开发了一大片租赁区,叫做泡沫鑫苑,把价格打下来,租客多得数不尽,发展到今天也够回本了。

开了一个好头,正要有大批人跟着这么干时,政府又出了政策禁止这项行为。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必然是郢州市这些富人出手阻挠了。


不管怎么说,十三路实在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住进十三路的泡沫鑫苑,就相当于默认了自己低阶贫民的身份。

鑫苑,指的财源滚滚,泡沫么,自然就是白日梦、一场空了。他爸之前就这么说的。


下了公交,拥挤又狭窄的高楼映入眼帘,家家户户都装了防盗窗,挂满了袜子,内衣内裤,一眼望去眼花缭乱。从楼顶到地面顺下来长长的水管,覆上青苔,一滴一滴地流出脏污的液体。

转角处一个男人沉默地推着垃圾车过来。


他眼眶很大,眼球暴起,要掉出来了一样,长得很难看很吓人,往下看,他还有极为夸张的足内翻,一瘸一拐,跟肢体不协调一样。


江秋铎认得他,应该说,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他。


境内并不是完全没有境外人。

有一种情况,允许从境外引入,一些特殊职业——往往是最脏最累的活。


面前这个就是。但他能从政府这里得到境内通行证和补助金,不用再忍受境外无处不在的核辐射。

除了不允许和境内人通婚,出生的小孩不能接受教育之外,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了。


身边的租户来来往往,认识的不认识的,只和江秋铎点点头就算作打招呼了。只那个境外人,推着嘎吱作响的垃圾车,没人多看他一眼。


自私地想想,他这种人的存在有时确实会带给江秋铎一点安慰。

那家伙低着头从江秋铎身边推车而过。


真是罪恶。他一旦意识到自己的这种想法,又会摒弃自己。


生活不知不觉就给人划分了三六九等。

下层的人盯着上层咒骂不公平,转眼又俯视更下层的人自我安慰。


“妈,我回来了。”


屋内晦暗不明,母亲坐在老旧的桌前织毛衣,桌上就点了一盏小小的煤油灯。

江秋铎按开灯,坐到她身边:“你怎么开始织这个了?”


“我前几天听楼下杜姐儿说的,拿这个可以卖钱。”母亲认真地瞅着手里针线,一边和儿子说话,“正好这会子没事做。”

“没事做就多休息啊。”


母亲瞪他:“看你说的。你爸还病着要钱,你又正经干不了什么事。这时候回来,又让人给开了吧?”

“……呃。”江秋铎生硬地转移话题,乱指了那毛衣的一个图案,“这个花好看,你怎么织出来的?”


“那是蝴蝶!真没眼力见!”母亲清楚自己儿子的德行,拍开他手,“去屋里看看你老爹,我忙着呢,别来烦我了。”


他爸饮食习惯不好,很早得了糖尿病。之前身体还好,还在自己高中当保安,只是这几年身体开始垮了。

这病很麻烦,注意事项多,又费钱。


江秋铎没想真的进去和他爸说话,就在门口站了会儿。他爸一个人坐在里面下棋,耳朵灵得很,叫他进来说话。

父亲说:“你妈妈说你让人家开除了?”


江秋铎大概知道他又要说什么了。

果然,父亲哼道:“你小子从小就混,说不读书就不读书了,没一个劝得动你,我还以为你能干出什么名堂来。估计上班了也是两天打渔三天晒网,怪不得别人不要你。”


江秋铎深吸一口气,压抑住自己:“就你能想象。根本什么事都不懂。”

父亲说:“我不比你明白,你说你要是一开始就听我的,在学校里好好学习,不比你现在一个混子样好点?”


“学习学习,学个屁,从小念到大还念不够?我没试过吗?压根不是那块料。”

“你要是稍微用点心,至于考你那点分。”


“说了你又不信,和你说话真是浪费口舌。”江秋铎没忍住话里带了刺,“你生个病要多少钱心里没数?我去死读书你英勇赴死是吧?真伟大啊!”

里面声音越吵越大,母亲忙着收针,走得急一个不小心针戳到了手,渗出血滴染红了毛衣上的蝴蝶,翅膀上一抹鲜红。


肖搁去厨房找了一个玻璃瓶装水插花放在客厅,言镜坐在地毯上吃零食看电视。

将电脑搬到楼下,肖搁盘腿坐沙发上打字。


客厅电视屏幕很大,肖搁随意扫了一眼,是一个黄色长方形的海绵正在教粉红色的海星吹泡泡。

“……”


肖搁收回视线,只觉得电脑上的字越来越飘忽了。

电视里:“注意技巧!别忘了技巧!技巧技巧技巧技巧技巧技巧!”

肖搁:“……”


电视里:“技巧技巧技巧技巧技巧,还有千万别忘了注意技巧!”

电视机前的言镜看得专注。


肖搁揉了揉眉心,心说什么智障动画片,镜子本来就不太聪明,别给他带坏了。

要是那俩傻鸟在这,估计更热闹,你一句我一句能给你叭叭重复到明天。


等到五点半,肖搁伸了个懒腰,走下来穿上外套,叫他:“镜子,哥哥今晚带你出去溜达。”

言镜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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