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宁域和萧常暮在船头并肩而立，虽然前方还是茫茫大海，但有卷轴在身上的宁域已经感受到童决岛就在前方。
萧常暮平静地望着远方，直到看到海天之间那一线陆地，他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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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在海上行驶了二十一日，期间遇到不少厄灵，其中就包括水厄灵和鬼船。现在，船上还剩十人，这十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除开萧常暮等四人，剩下六人勉强能继续行船，不过这些人都疲累不已，对大海万分恐惧，极度想上岸，即使萧常暮等人告知他们岛上有很可怕的厄灵，他们还是宁愿上岸。
于是，最终决定兵分两路。萧常暮等四人先乘小船从离村庄最近的岸边上岸，剩下的人乘大船绕到离村庄远一些的岸边，在船上待一两日，确认安全再上岸。
决定好后，船也到了适合放下小船的位置，于是萧常暮等四人立即换小船出发往童决岛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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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决岛现在看起来风平浪静，他们必然不想再去找其他地方，没人可以保证自己能活到遇见下一座岛那一日。”蒙深望了望远去的大船，又望向不远处的童决岛，“这岛看起来好大，左右都望不到陆地的尽头，而且好平静。”
宁域和萧常暮都默默望着童决岛，没有接话。
厉旌见状便开了口：“万事当心，一刻也不能放松警惕。”
“如果岛上八、九年都没有人，茕殄会不会下海离开呢？”蒙深看到童决岛后想法很多，她滔滔不绝，“既然苍溪村有传闻厄灵是从海里来的，现在也猜测上古煞气在海底，那厄灵能从海里来，也能从海里去呀！”
“它还在此处。”萧常暮的语气十分平常，但旁人都能感受到他对茕殄就在岛上的肯定。
“厄灵会一直乖乖待在没有人的地方……好奇怪啊，没人它们也能活得好好的，此处几乎与世隔绝，连人气都没有，养料关系就很难成立。”蒙深摸着下巴思考，“会不会这些年不断有船来此处，不断有人上岸？平静只是伪装，茕殄安身于岛屿深处，等着人上岸去找它。不然，这座岛看起来也太平静了吧？真的跟世外桃源一般。”
“童决岛没那么容易到达。”萧常暮的目光依然望着岛上。
“好吧，管它是什么情况，先上去看看再说。”蒙深已经迫不及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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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上了岸，一切依然平静。
“岛上更冷，真的好冷啊！”蒙深不由得抱住双臂，她一说话，嘴里全是白气，“我居然能在有生之年来到这么冷的地方，好神奇，我好喜欢。”
外面的世界大都没有四季，或者四季混乱。溯起城所在的地方偏热，能一两年都如夏日，就算冷起来也不会太冷，顶多和童决岛的深秋差不多。
童决岛四季分明，算算时间，现在正是暮冬，出海前萧常暮等人准备好了厚衣服。
在船上能看到童决岛时就能感受到周围渐渐变寒冷，四人上小船前便换上了厚衣服。当然，穿着厚衣服还是会感觉到冷，毕竟一到冬日，寒气无处不在。
“注意力集中点，此处并不安全。”厉旌走到蒙深身边，用手搭上了正在哈气玩的蒙深。
蒙深第一次遇到说话时嘴里能冒白气的情况，玩心大发，一个劲儿地哈气：“我知道。你们也别太担心啦，平静也不一定是坏事。”
是啊，平静也不一定就是坏事，平静就平静吧。
四人在平静中朝着苍溪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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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走了两日。一路上，确实遇见了一些厄灵，但都是些平常角色，对于久经风霜的四人来说解决起来挺容易。
宁域一直沉默着，唯一让他有所动容的，就是曾经他去过的那座瞭望台。经过瞭望台时，他明显放慢了脚步，仰起头，多往了瞭望台的方向看了几眼。
灾祸降临的前一日，他和姐姐就在那座瞭望台上。那时的日子是多么的平静，当时的他居然还嫌弃平静的生活。
快九年了，瞭望台仍然屹立在那里，除了老旧了些，没有太大变化。瞭望台幸存了下来，但岛上的人……
物是人非。
走过瞭望台，离苍溪村就不远了，一切依然平静而顺利。
这样的平静实在是有些异常。
那么庞大一个茕殄会去哪儿了呢？当年它可是让岛上的厄灵都沸腾起来，对着离开村庄的一行人穷追不舍。难道真的是因为岛上没人，它就“冬眠”了？
带着疑惑，一行人到达了苍溪村。
昔日高大的村门早已化为灰烬，映入眼帘的，是断壁颓垣，杂草丛生。一切都掩埋于废墟之下，就连村里最宽阔的主道也堆满了砖瓦乱石，看不出是条道路。
出生在苍溪村的宁域在村里生活了十年，村庄的每一处他都去过，村里封存着他太多的记忆。
这个村门，当年为了偷跑出去，费了不少精力，怎么也想不到，如今为了回来，付出了更大的代价。
再往里走，有一处斩灵人喜欢待的茶坊，很多时候，有困难的村民会来茶坊向斩灵人寻求帮助。斩灵人自然会帮助村民，包括谁家的鸡丢了都会帮着找。
宁域的姐姐宁倾就帮人找过跑丢的鸡。宁域记得很清楚，那一日午后姐姐原本只是去给斩灵人朋友送个东西，结果到了晚饭时间还迟迟未归，最后很晚了才回来，原因就是去帮一对老夫妇找跑丢了的鸡。
如今，能分辨出哪座残破的房屋是茶坊都很难了。
书院门口的空地上全是乱石，那块写着书院名字的石头还在，但上面“天问书院”四个大字已经变得模糊。
书院所在的位置偏高，虽然也被飞来的火石砸中，也被火焰灼烧，但其他房屋倒下砸不到书院，因此书院没有被完全掩埋。
宁域曾经很讨厌待在书院，他一心想当斩灵人，可却连灵根都没有，根本无法修炼，他只能待在书院里读这毫无用处的书。他好想逃离书院，可惜他的父亲宁寻辙就是教书夫子，他想逃也逃不掉。
路边的百年海棠树……好像还活着，居然还活着？
当年守村人锄头就是站在这棵海棠树上被带火的飞石击中，宁域以为海棠树也被烧没或者砸死了。
如今的海棠树形状很奇怪，大概是裂开或者倒下过，但之后没有死亡，而是坚强地活了下来。
恍如隔世。
宁域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眼尾隐隐泛红。
“这是……雪吗？”
伴随着蒙深的声音，众人察觉天空飘起了雪花。
蒙深和厉旌都没有见过雪，两人又惊又喜，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接雪花。
“冰冰凉凉的，好像一团盐呀！”蒙深仔细观察落在她手上的雪花，然后仰起头，张开嘴巴，用嘴接住从空中落下的雪花，“好凉！”
“好美。”一路上都很严肃的厉旌也忍不住感叹，她仰起头，用剩下的那只眼睛望着天空中纷纷扬扬的雪花。
萧常暮依然穿着一身黑斗篷，但身上这件已经不是上一次来童决岛时穿的那件，那件早就坏了，这件是离开溯起城前新做的。他抬起头，望向空中飞舞的雪花，头上的帽子往后掉落。
白雪落在黑衣、黑发上，分外显眼。
宁域抬头望向灰蒙蒙的苍穹，蓦然有些难受。
十岁以前的他很喜欢冬日，很喜欢下雪，可以和家人一起围炉煮茶，可以朋友一起堆雪人、打雪仗。
可现在，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下雪的惊喜没有持续太久。
突然，萧常暮冲着一处甩出一道法术，法术将残破的石墙瞬间劈开。同时，召出佩剑的宁域一个箭步冲进飞溅的石头之中，紧接着，两个身影在乱石之上打斗起来。
萧常暮和宁域都察觉到了暗中有人。其实两人一开始是没有察觉的，因为那人离得并不近，只悄悄躲在一处偷看，但对方转身离开时再小心谨慎也会有动静，这才引起了萧常暮和宁域的注意，两人配合一如既往地默契。
两人皆难以相信岛上有人，要知道在没有卷轴、没有指引的情况下来童决岛是极其困难的事。据宁域所知，除了萧常暮，几百年间都没有人来过童决岛，总不能说茕殄一出现，童决岛就容易来了吧？
能来童决岛的一定是厉害人物，或者……总之不简单，绝对不能放过。
当宁域和暗中那人打斗起来时，他第一反应是惊讶，惊讶除他们之外真的还有人来了岛上。可刚跟那人过了几招，宁域就震惊了，他的震惊源于他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墨姐姐？”
对方听到宁域的话，霎时间也糊涂了。
两人停止打斗，拉开一段距离，相望而立。
对方没有说话，握着剑，眉头微皱地上下打量宁域。
可即使对方没说话，这反应也证明宁域没有看错，宁域再次开口，声音有点颤：“我是宁域……”
对方瞪大了双眼，张开嘴，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你……还活着？你……其他人呢？你们……为何要回来？”
宁域口中的墨姐姐名叫墨山遥，是宁倾最好的朋友，和宁倾一起修炼并成为斩灵人，跟宁域也算熟识。
宁域感觉刹那间有一股寒流蹿遍他全身，他浑身僵硬，头皮发麻：“岛上……还有人……活着？”
“对。”墨山遥微微颔首，“当初除了逃进避难山洞的村民，还有一些村民……”
听到那个“对”字后宁域就懵了，耳畔全是“噼里啪啦”的噪音，他仿佛无法再听见人的说话声。
岛上还有人活着……
那当初为何还要带着一群人逃离童决岛？逃走的人死了，留在岛上的人活着。他们不是带着人去生，而是带着人去死。
上天是在开玩笑吗？
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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