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后一花儿一猫儿一砚台继续在山林中漫步。
雨后的空气很湿润，格外沁人心脾，当中夹杂着青草和花儿的香味，仿若有静心安神之效，似乎无需担心出现危险，一切都是如此安宁美好。
躲雨期间宁域并不讨厌雨水，反而雨水淋在身上让他浑身舒坦，有种被滋润的感觉，那大概就是蔷薇淋雨的感受吧，特别自由。
此刻他的花朵上还残留着晶莹剔透的水珠，看起来比珍珠还要漂亮许多，他不由得感慨。
萧常暮躲雨期间被蔷薇花宁域围得严严实实，淋不到雨还有花香相伴，一开始他放松而享受，可后来他意识到自己不可以沉沦，于是闭目养神，隔绝外界的一切。
现下走在湿软泥土地上的他一直在思考，思考该如何破解如今的困境。
不更轶庆幸自己是一方砚台，因为除非自己有特别夸张的动作，否则旁人看不出的他情绪和想法，太适合如今一团乱的他。他反而希望现在的情况能持续得久一些，如此他便有足够的时间调整好自己。
他自认为很会伪装，事实也的确如此，可萧常暮和宁域都很敏锐，很与众不同，尤其是萧常暮，有异于常人的洞察力，他必须更加小心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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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灵！”变成蔷薇的宁域最高，一眼瞧见树枝上站着好几个乌鸦厄灵，他瞬间呈防御状态，然而树上的那几个乌鸦厄灵该干什么干什么，根本没多注意三人。
“它们好像不在乎我们，我们……在厄灵看来我们就是厄灵……”不更轶抬头看着乌鸦厄灵，苦笑一声，“至少，我们不必担心会被厄灵攻击了。”
“难道就是想让我们体验成为厄灵的感觉？让我们……”宁域话没说完，他皱着眉头摇摇头，看了看萧常暮和不更轶后继续说道，“我上去看看，看看能不能跟厄灵对话。”
一株蔷薇顺着树干慢慢往上爬上，乌鸦厄灵有被移动的宁域吸引，但没有害怕，也没有飞走，直到宁域到达它们身边，它们依然很淡定。
宁域尝试对着乌鸦厄灵说话，乌鸦厄灵没有理他，他尝试咆哮，乌鸦厄灵依然没有理他，最后他尝试用藤蔓触碰乌鸦厄灵，乌鸦厄灵全部嫌弃地飞走，他本还想尝试攻击乌鸦厄灵，但被爬上树的萧常暮给拦了下来。
“没必要。”萧常暮看起来有种难以言喻的淡然，“从厄灵身上应该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它们只是普通厄灵，或许你攻击它们，它们也会攻击你，但仅此而已，对我们现在的状况也没有帮助。继续往前走吧。”
宁域信任萧常暮，也觉得萧常暮说的很有道理，他失望地跟着对方下树。
“别跟霜打了似的，我们再转转，指不定会遇见什么特别的厄灵。”不更轶跳起来安慰宁域，他和宁域的高度相差太多，一直仰着头看对方太累，还不如跳起来。
“知道了，你别跳啦，看起来怪怪的。”宁域眼神随着不更轶一上一下怪难受的。
“你以为我想啊？在地上仰着头跟你说话太不方便了，要不你托着我？”
“你那么重，我拖不动！”
“那我就只能跳了啊！”
“你这么跳会砸到地上的花花草草，多不好。”
“哼，你可真好心。那我不跟你说话了。”
……
随后三人又在山林中看到了各种各样的厄灵，其中就有一只狸花猫厄灵。在宁域和不更轶热情的鼓舞和万分的期待下，萧常暮上前尝试和狸花猫厄灵沟通。
为了让萧常暮不害羞，也为了给两只猫足够的空间，宁域和不更轶退到了五六丈外的草丛中。
狸花猫厄灵一直在舔毛，接着嗅了嗅萧常暮这只橘猫厄灵，最后突然上嘴舔萧常暮，吓得宁域随手将不更轶甩出去，从天而降的砚台吓飞了狸花猫厄灵。
看来同种类的厄灵之间亦无法沟通，总之，就是不能沟通。
“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不更轶蹦得比宁域还高，“砚台也是有尊严的好不好？不对，我是人！只不过暂时外表是块砚台，你把人扔出去太过分了！”
“抱歉……我就……顺手了……”宁域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眼疾手快把不更轶给扔出去，“就……就当是为了救师尊嘛。”
“猫舔猫不是很正常吗？”
“你不也说了嘛，只不过暂时外表是猫，师尊不喜欢毛被打湿啊。”
“懒得跟你扯，下次你要还敢扔我，我就砸死你！”
“放心放心，我……”
宁域的话还没说完，远处突然响起一阵轰隆声，紧接着，各种杂乱的声音响起，有嘶吼声，有撞击声，有树木摇动、石头飞落声……
这种响动三人再熟悉不过，是斩灵人在与厄灵打斗。
“走！离开此处！”萧常暮的想法很明确，能避免冲突则避免。
三人往山林深处跑去，和他们不一样的是其他厄灵。听到响动的其他厄灵陆续朝着有响动的方向去，它们身上有种难以形容的兴奋，不是纯粹见到食物、猎物的兴奋，当中的情绪更复杂。身处其中，亲眼见到，不禁会让人产生一种捉摸不透的恐惧。
逆行的三人格格不入，很显然，他们是异类，但没有厄灵在意他们。
……
三人靠着逃跑躲过了这场激烈的战斗，他们躲在一处乱石堆中，战斗结束后也没有立刻出去，他们在等，等厄灵的尸体消散。
虽然残忍的战后场景并不陌生，但他们现在不是人的模样，很可能看到厄灵尸体的感受就不一样。三人都明白他们现在处于一种很特殊敏感的境地，威胁他们安全的看似只有斩灵人，实际还有他们自己的内心，稍有不慎就会踏入深渊。
这里的日子，有够熬了，不知能否找到解决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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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半是无奈半是忧伤。
第二日，三人还是被斩灵人给找到了。三人不敢伤人，边逃跑边阻拦，但这次斩灵人来势汹汹，步步紧逼。没办法，不出手就只有被杀，三人只好伤了斩灵人，然后逃跑。
第三日，又来了新的一批斩灵人，下手比昨日的斩灵人更狠，跟三人打得有来有回。最后还是萧常暮使了个障眼法才让三人顺利逃脱。
第四日，昨日那群斩灵人搞偷袭，让三人措手不及，为了逃命，萧常暮和不更轶都受了不轻的伤。
经过这四日，三人身心俱疲，如此下去肯定会死，而且三人不可能一直顺利逃走，一旦真被逼入绝境，很容易控制不了自己，到时候就不是伤斩灵人，杀了斩灵人也不是不可能。如此之后估计会发生许多身不由己的事。
三人必须思考对策，甚至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也不得不说出来。
“是不是只有我们死，才能结束这一切。”宁域最先开口，“或许死了就能恢复正常。”
“万一死了就真的死了呢？”不更轶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他们实在搞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亦真亦幻，上一刻还坚信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下一刻就能真切地感受到所有东西。就像有无形的手想将你拉入深渊，上一刻你在拼命挣扎，下一刻你就主动往深渊里去。真要解释，就是有股莫名的强大力量能攻心，让人无法自拔。
“如此我们要杀斩灵人吗？”宁域握紧了拳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现在的状况，必定是一死一活，斩灵人听不懂我们说话，在他们眼里我们就是厄灵……”
“杀斩灵人……杀人……”不更轶的声音很小，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可这个问题绕不过去。
“从未有斩灵人遇到过不攻击人的厄灵，而我们变成厄灵随即就遇到了斩灵人，之后一直在逃，由此至少可以确定就算人会变成厄灵，也不是像我们这样变的。”沉思许久的萧常暮做出了决定，“既然我们是特殊的，那我们不必太正常地思考，此处极可能是个非常厉害的幻境，让我分不清真假。如此，我先自戕，看看是否能离开这个幻境。”
“师尊！”宁域和不更轶异口同声地表示不同意。
萧常暮抬起手示意两人不必多说：“我意已决，只是在这之前我需要交代一些……”
“砰——”的一声砚台裂开了，竟是不更轶自戕了！
“师尊……我嘴上说着各种担忧，但其实……我的想法跟你一样，我……相信师尊。”不更轶的声音极其痛苦，他真的是对自己下了狠手，只有如此出其不意才能让萧常暮被迫接受让他死，“我伤得最重，这种事……要尝试，我来最合适……”
“不更轶！”萧常暮语气很生气，但其实他很想救不更轶，可是，救不了，而且趁着不更轶未死，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们把灵力相连，只要你没有真的死去，我就能感受到你的灵力，到时候想办法用灵力传递消息！”
“好……”虚弱的灵力从破裂的砚台中传出。
萧常暮赶紧用灵力跟不更轶的灵力连接，他能感受到对方的灵力很弱，也越来越少，几乎是他单方面在用自己的灵力去连接对方的灵力。好在在不更轶死去前成功了，虽然很弱，但连接成功了。
不更轶用了最后的力气和灵力跟萧常暮连接，很快咽了气，一方砚台四分五裂。
宁域满脸难过，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双眼看似无神实则带着无奈与悔恨，向下的嘴角微乎其微地抽动了一下，但从外表看，一株蔷薇就是有点蔫。
和蔷薇不同，猫是有表情的。一旁的萧常暮表情十分复杂，看起来很平静，其实不然，细看那双风平浪静的眸子就会发现下面是惊涛骇浪。
宁域注意到萧常暮的神情，他意识到事情往不好的方向发展了，但他没有开口询问，而是默默陪在萧常暮身边一起静静等待。
然而，直到砚台消散，直到一刻钟过去，萧常暮的神情依然没有好转。
山林中灌满清风，花草树木都在自由地摇动。
半个时辰过去了。
“他的灵力……彻底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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