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星澜学得尤为认真。
黄兰馨教了几遍，他掌握了个大概，就是做的极为笨拙罢了。
期间奶奶拿出了她的几件作品。
一件卡其色的立领毛衣，还有两副手套，甚至还有帽子。
夏星澜很是佩服，竖起大拇指：“奶奶好厉害！我刚刚织的好困难，没想到你一个人就织了那么多。”
他的手在上面摸了摸，有些粗糙的线面，但很结实，把毛衣举起来，作为上衣比奶奶矮小的身形差了很多。
“哎？不是织给自己穿吗？奶奶在给谁织啊？”
黄兰馨呵呵笑了，现在她似乎也说话的力气都少有，只是星澜来了，她又能说上几句。
闻言自己也怔了一下，似乎在心里想着答案。
“我去年冬天忘记啦，我给儿子织呢。”
她忘记儿子已经去世了。
夏星澜把毛衣放下，他应该早就猜到的，有时候他就是那么迟钝。
叠好了又放在旁边，跟着另外两幅手套一起。
黄兰馨坐在旁边，往后挪了挪，身上厚重的棉服让她的移动有些缓慢和笨重。
明明穿了那么多还是觉得有点冷。
她的手在腿上搓了搓，看出了星澜脸上的愧疚，大概是觉得自己提了伤心事。
她安慰道，“不管是织给谁的我总会织，这也算是一个老太婆寂寞的产物吧。”
夏星澜只能点点头，过会微微低下头笑着，嘴角上扬，眉眼轻轻弯了弯：“以后我来陪你呀。”
黄兰馨拍拍他的手，“好，”接着顺口提醒道，“你这针啊，要挑出来才是。”
“哦哦，挑出来。”夏星澜挑线的时候很费劲才能把它挑出来。
等后面稍微有了点经验，夏星澜织的虽慢，但好歹织起范儿来了，没再有什么错误。
黄兰馨也可以放下心来织自己的东西，这年冬天她还是想织一件毛衣，织给儿子。
她没有忘记儿子早已过世，只是想织。
棒针“哒哒”交打在一起的声音脆生生的，在这个不算大的出租房中悦耳动听，两道杂在一起，也算岁月静好。
黄兰馨无意间扭头，只见夏星澜趁着日光，织得认真，都可以有点严肃了。
他选了个驼色的线团，毛线缠在他的手腕，随着拉动好像在舞蹈，只是尤为缓慢就是了。
她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也开始变得缓慢了，像是初学者。
随后，她又转回神慢慢地织，慢慢地织，趁着日光还在，她还能看清。
下午夏星澜去家教，曾凡的姐姐曾姚问他：“今晚于萧来不来？”
似乎对情情爱爱是榆木脑袋的他也有所察觉了：“不来。”
之后，曾姚便没再打扮了，晚饭时也没有挽留。
李春梅忙着去进货去，对夏星澜的推辞也没有强留，跟着他一起出门的。
距离曾凡的期中考试还有三周，说实话，他的基础不差，高中也是明明白白考上去的。
只是缺乏练习和指导，听他说他们的数学老师讲题讲得太快，好像就是只给悟性快的那部分人听的。
夏星澜拍拍他的头，嘱咐他：“你现在这个成绩，要想上前一百，不止数学，其他科目也要提上来些啊。”
曾凡有些不耐烦：“嗯，知道了。”
星澜是越来越有老师的样子了，别看他脸那么乖，实则教起人来又细又严肃，有什么不会的准给他教会了。
曾凡也因此在一次小模拟中进步了不少，先前没弄懂的知识都在慢慢不回来，这几千块钱花得不亏。
外面风很大，似乎这几天来一到晚上风就来劲。
夏星澜回家的路上将就在外面吃了一口，拍下照片给于萧，配字：吃晚饭了吗？
对方并没有回复。
他跟于萧说了曾姚问到他的事，说了奶奶的菜，说了曾凡在听讲时认真了很多……
直到晚上睡觉，发送了句：晚安。
来自己方一串绿色聊天框下来，对面还是没有弹出来白色的聊天框，没有回复。
大概是还在忙，夏星澜想。
回来的路上风又很大，只是不知道于萧是不是也被风吹得迷眼睛。
“呼……”
于萧眯了眯眼，今晚的风挺大，不知道夏星澜有没有着凉，他顺着风呼出口气。
他倚在电线杆下，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好几下，刚想拿出来查看。却看到了失踪了几 天的顾青宇。
此时他也不是像往常那样西装革履，只穿了常服。
叼着烟，没戴眼镜。
于萧差点没认出来，这样实在和以往相处的顾青宇反差太大，但脸确实长得一模一样。
难道有个哥哥吗？他皱了皱眉，想。
于萧的手还放在口袋里，拇指摩擦着开机键，摁了一下。
眼睛随着不像顾青宇的顾青宇身影移动。
忽然，对方的一个动作让他心中猛地沉了一下。
顾青宇从帽兜里拿出来一个白色的东西，接着扣在脸上，慢慢朝赌场走去。
赌场的位置很隐蔽，进去一条小路，基本没什么人。
于萧将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快步跟上去。
他现在还一时无法想象，顾青宇和神秘人之间的联系，但对方确实戴了和神秘人看着大概相同的面具。
顾青宇在前面的脚步走得越来越快。
于萧戴着帽子，低着头，跟着融入夜色。
前面的人毫无征兆地停下脚步，他有些愣，随后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经过，走在目标前面。
这样其实是危险的，若对方真是什么对他有危害的人物，自己的背后就这么交给敌人了，危险性极大。
但为了不暴露也别无选择，于萧还是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夏星季那边的人。
顾青宇，一直住在他们楼下的年轻企业领导，如今这个与领导形象大相径庭的人，却和他有着相同的脸。
他不确定的东西一下就多了起来，所以也有必要查清楚。
于萧一边放缓着脚步走，一边听身后的脚步有没有跟上来。
只是对方的脚步轻得出奇，像他这种听力极其敏感的人也偶尔会丢失来自后面的脚步声。
不像只是普通人的脚步声。
想这些的时候，后面的脚步声完全消失了。
于萧往前走了两步，确认确实是没有声音了，急切地转过身。
却发现那人明明还站在原地。
顾青宇戴着面具，看不见表情，他单手插进外套口袋，另一只手抓着一根短棍，指着他。
于萧转回来的瞬间，那铁棍也跟着瞬间伸长，一直到他胸前。
周围太暗，但他还是能看到铁棍对着自己的那端是尖锐的。
于萧倒是淡定，同样盯着对面的人，面无表情，好像胸前对着自己的东西是玩具般，对他造不成任何威胁。
顾青宇大概也知道自己的真面目早已暴露，索性把面具拿下，放进后面的帽兜里。
勾了勾唇，“杜弘洋叫你来的？”
这副表情让他的脸没了平时相处时的儒雅，有些嚣张与不屑。
毕竟怎么说，眼前的人也算是自己的手下败将，他当然是不怕的。
这张顾青宇的脸，像又不像，于萧有些惊讶，那个温文尔雅的企业领导，竟然和夏星季有关系，还一直潜伏在他们身边，问道，“顾青宇？夏星季让你这么干的吗？”
顾青宇应道，“是我。为什么叫夏星澜叫得那么亲密，叫星季就叫得那么排外，你不是从小就在夏家吗？也偏心夏星澜？”
那利器往前伸了伸，刺到了于萧的外套，只是因为冬天的外套厚，没有刺到肉体。
但如果他想，也不是做不到。
于萧知道自己现在处于被动的地位，这样的形势下，要脱身并不容易。
他沉默：“……”
不知道顾青宇怎么会扯到小时候，但夏星澜确实更讨家里人喜欢，且成绩优异，而作为亲哥哥的夏星季资料倒显得有些普通了。
这也是为什么夏傅均指名要夏星澜继承公司的原因。
顾青宇笑道，“我也和你交手了好几次了，你打不过我。”
于萧：“……”
前几次确实是敌不过对方，所以才说如果是神秘人的话很麻烦啊。
只是他没想到，顾青宇竟然就是夏星季派来的人，而且先前就已经和自己接触过了。
顾青宇按了下开关，铁棍便收缩回来，变成可以直接放进口袋的大小。
“好了，你就别阻碍我，让开，我进去拍两张照片就好，这跟夏星澜没关系，你也没必要再费力气跟我打一次吧？”
如果真要打起来，于萧极可能陷入下风，况且他也不想动手，毕竟对方也不是个善茬，每次都要受伤。
说实话，若不是怕举报了在警察来的途中赌场跑路白忙活，他也不用到现场拍照做为证据了。
于萧只是淡淡地吐出一句：“怎么可能。”
顾青宇：“啊？”
于萧：“我是哥派来的，怎么可能让开。”
顾青宇眨了两下眼，反应过来之后笑了，他的笑和于萧的面无表情形成对比。
气氛一下被炒起来了，再往里走就是赌场，是杜弘洋的产业，也是于萧此行的目的。
夜色下，两个人面对站着，于萧脱下了外套，一阵风刮过，有点冷。
顾青宇在他对面也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扔在地上。
于萧的面色很沉，顾青宇的脸色也变得昏暗了，他们在黑暗中，彼此都看不见表情。
今晚的风很大，就如一开始于萧所感受到的，今晚风大到连这条小道都灌进来许多风。
小道的夜无眠无声，这场注定是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