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胜也在身边。
所以更不应该了，这样反倒有些奇怪了。
于萧在心中划过无数猜想，直到杜弘洋的声音再次响起。
“萧儿，今天你去做个事。”声音闷如钟声，听着并不愉快，手指摩擦着茶具，慢慢抿了一口。
是许久未出现的特殊任务。
于萧将目光定在杜弘洋沉寂的脸上，淡淡开口，“哥说。”
他们的“生意”一直处于稳定状态，所以并没有什么是非，这次不知是出了什么乱子。
“最近警察不知道怎么查到我们头上了，我们内部中出了内鬼啊。”杜弘洋的语气冷冷的，手上的茶具重重砸在桌上，发出脆响。
于萧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南角那边已经被抓了，再这么下去查到我头上也用不了多久。”杜弘洋顿了一会，疲惫地合上眼，“管南角的阿一，你去解决了吧，给点教训就行。”
于萧抬眼，“做到什么程度。”
这话不像是问句，因为他没带什么语气，只是平平淡淡。
杜弘洋勉强扯了扯嘴角，冷笑：“这个阿一，实在不听话啊，做的事情都是擅自行动，原本早就该把南角转给别人管了，但他这时候捅出了娄子，肯定是不能随便放过他了。”
于萧：“知道了。”
这个阿一他并不熟，只是见过几回。
陈胜在一旁也跟着黑脸。
忽然他开口，“我跟萧儿一起去吧。”
杜弘洋撇了他一眼，“你跟去干嘛，凑什么热闹。”
陈胜脸上的疤显得他做什么表情都有些凶恶，他微微眯眼：“阿一也算我手下的人，我知道他可能会躲哪去，而且，我手下的人还得我教训不是？”
杜弘洋沉思片刻，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两个人出门前，他又追着嘱咐：“萧儿，多护着点你胜哥。”
于萧应声：“好。”
陈胜摆摆手，“我还不至于那么弱，不行我就跑呗，反正有萧儿殿后。”
说着他拍拍萧儿的后背。
等到夜深，两个人开始行动。
陈胜负责开车，于萧则坐在副驾驶。
他身着黑色的运动外套，戴上帽子后加上夜色很难看清脸。
眼神不自觉飘出窗外，他在想星澜有没有吃饭，今天应该是他要去家教的第一晚，不知道有没有找到曾凡的家。
陈胜已经习惯了于萧的安静，寂静的车内只有轮胎碾过地面发出的声响。
“夏星澜真的走了？”他冷不丁开口，轻松的语气好像真的只是在问候。
于萧：“嗯。”
“没事儿，”陈胜笑了两声，“反正我找人也快，应该在广场那片吧？”
于萧一惊。
胜哥的交友圈广，似乎是在整个B市都安了眼儿般，只要没出B市，会没有他找不到的人。
只是半天的功夫，他就锁定了范围。
于萧只能回答，“大概吧。”
双方就这样又陷入沉默之中。
陈胜忽然又开口，语气软了下来，带着劝导，“萧儿，夏星澜，是已经列进了内部的黑名单之中的人，我和哥待你的几年，也不是说让你享荣华富贵，但也待你不薄了吧。”
于萧轻吸一口气，“是，哥和胜哥的恩情，我不敢忘……”
他头开始痛了。
陈胜继续道，“你离开夏家的时候，真的是你自己想离开的吗？为什么到B市之后那么落魄？夏家后面再管过你吗？”
他自问自答道，“没有吧？”
于萧知道他想说什么。
陈胜也知道萧儿是个明理的人，说了那么多，他该懂了。
他用余光瞟见身边的人眉间的挣扎，无意识地拧紧，又松开。
于萧目光落在车内，一会又飘出车外，窗外夜色茫茫，他并不知道目的地。
仿佛外面的黑暗吞噬了世间的万物。
出神的这当，车驶入一个老旧的小区，门口的保安甚至没有拦下过问。
楼房刷着土黄色的漆，不少已经掉落，露出灰色粗糙的水泥。
单元楼下的照明灯忽闪忽暗，有一些甚至直接罢了工，搞不好比坛北巷的楼房都要老。
于萧如释重负地打开车门下车，说真的，他怕再从胜哥嘴里吐出关于星澜的话来。
陈胜并不打算下车，只是摇下车窗说，“他老婆住这，他也会先逃到这，但不是楼里，是第一间的那个车库，诺。”
他扬起下巴，指向一间在夜色下黑乎乎，看着不大的小门，它进挨着单元楼，只有门缝下透出光亮。
于萧顺着看去，皱眉。
那个叫阿一的好歹是个小头头，能管一片的钱挣得不多，但也不会少。
这样的车库实在是过于寒酸。
他刚走近，猝不及防地一声巨响让他顿下脚步，似乎是什么被人重重砸到了门上，发出闷响。
接着女人的呼救声冲破厚重的门刺出来，“有没有人？！救命啊！啊！”结尾尖锐的惨叫让他耳膜一震。
似乎事情，没那么简单。
“杜哥让我找你。”于萧拍了拍门，他原本就是想用这个借口让对方开门。
杜哥也就是杜弘洋，他有些称呼不惯。
女人在里头凌乱地披着头发，发尾沾上了血迹。
她本来已经跌在地上，听到门外的声音如同是见到了希望，拼命地想伸手去拧开门的把手。
不管外面的人是谁，此刻，她只想为自己争取一线的生机，眼前这个曾经与自己恩爱的男人，她却信他真的会杀了自己。
阿一的听到“杜哥”而字眼睛瞬间瞪得老大，宛如看到了什么吃人的魔鬼。
看到女人努力向上伸的手，他更是发了狂般用脚恨踢女人。
痛击让女人发出最后一声惨叫后再次倒下，她的眼睛已经被打肿，流出的泪水几乎糊住了她的视线。
于萧再又一次听到惨叫声后就知道里面的人并没有看门的意思，便想，阿一该是知道了自己暴露的事。
如果实在楼中的房间还好办，可以翻窗进入，但眼下这个车库，只有扇门，甚至连通风的地方都找不到。
他其实完全可以不理会这档事，只要知道目标在里面，在只有一个出口的情况下，只要守着，对方迟早会出来的。
但，如果星澜真的他见死不救，会不会对他很失望？
刚刚他在心里问了一遍自己，虽然夏星澜并不会知道。
于萧在做什么事之前总会无意识地想到夏星澜，所以即使本人并不在，也在无形中影响着他。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真的觉得自己要病入膏肓了，离得越远，越想。
“啊一，是我。”陈胜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他的声音似能撕开空气般，虽不大，却尤为锐利，带着命令的口吻。
“胜哥……”里面的男人显然贴在门后，颤颤巍巍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接着，门就被打开了一条小缝。
光亮便化成一条长线映在于萧身上。
“胜哥我……”阿一还未来得及说清楚话，便被眼前高挑的黑影吓得心一停。
门外的人稍稍低头，仅仅只能模糊地看见下半张脸，他心叫不好，想再把门上时，一只手扒着门，阻止了他的动作。
力气好大！
阿一心中惊呼。
他也是个成年男性，却在这道力度下陷入下风，甚至不敌，门硬生生被这只手拉开了。
于萧终于有足够的空间可以进门，阿一便也无路可逃了。
里面的东西原本就不多，却也全部散乱，宛如垃圾场般。
阿一往后退着，由于慌张，他没看脚下的路，腿也下意识软了大半，过程中，他被一团软肉绊倒，整个身子向后仰去。
脚下的软肉发出一声嘶哑的闷哼，勉勉强强地顺着气。
他则一屁股坐在地上，腿弯下还那团软肉颤了颤。
他被女人的缩在地上的身体绊倒了。
于萧瞥一眼地上衣服凌乱的女人，身上的衣服布料几处已经染上了血迹。
他没来由地一股气，上前两步拎住阿一的衣领，提起来，强迫他站起，随后甩在一边。
阿一还没站稳，接着身子就被甩飞出去，撞在墙上。
咳了一声，他感觉自己的脊背要被撞断了。
女人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只是身子在不住地发抖。
她在门未打开前曾多希望对方能进来阻止阿一的暴行，现在愿望实现了，她又没来由地怕进来的人。
于萧站着向下看，“能动吗？如果能，就躲在那边的墙角。”
女人听懂了话，吃力地撑起身子，这时她的脸才呈现出来。
大量的淤青覆盖在女人的皮肤上，额头已经被磕出了血，眼睛被打得青肿，泪混着血水沾在脸颊。
鼻子下方是血液被擦去的痕迹，但现在还是流着两道血水。
头发被黏腻的鲜血蹭湿了，胡乱地散在肩上。
于萧虽是见过这场面，但，他从未见过一个女人会变成这模样。
眉头竟下意识轻皱。
女人缓缓的开始移动，但她没能站起来，怕动作慢了惹对方不耐烦，她用双臂撑在地上爬向角落。
她的视角里，只有一双黑色运动鞋在稳稳站着。
那黑色的鞋头忽而转向自己。
但停住了。
女人一刻不停地继续爬，直到墙角，她才又瘫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