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绛松说的这件事谢知言印象非常深刻, 但是他在学院里第一次独自跨年。
在他的记忆里,在父母出事前,他的跨年都是通过视频通讯和远在边界的父母联络, 父亲往往会在一旁燃起篝火, 他脸上带着笑容,眼神宠溺着看着他们,手中不断烤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母亲则会拿着简陋的乐器,给他哼唱着各种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歌谣,那些声音带着奇异的魔力,能够让他感觉到非常的舒服。
这就是,当时他们一家三口的跨年快乐时光。
而在这一天里,医院里的护士们也会为他准备一些色彩浓烈、沾满露水的鲜花, 还会有他平日里不能吃的美食和佳酿, 在这一天都能够尝一两口, 满足食欲。
在医院外面中央广场的天空上,更是炸开朵朵漂亮的电子烟花, 那些烟花形态各异, 带着不一样的迷人色彩。
谢知言一直觉得那是非常幸福的时光,即便非常的短暂,他也很珍惜的保存在记忆里,比常人稍微高一些等级的精神力,能够轻易的让他将所有珍视的事务刻录在记忆深处,一旦想起来,所有的画面都会生动清晰地浮现在他面前。
再后来,父母去世后, 他就再也没有其他亲人
那段时间,他病症发作, 被医生抢救时,有些不熟悉情况的小护士拿着病危通知书想要找他的监护人,在找了一整圈后,却找不到任何可以联络的对象。
最终,是由当时权威的院长亲自签名,将责任揽走。
再后来,他非常的幸运的认识米十七和江归厌,前者救他的命,后者陪伴他大部分成长时光,两个人明明身处高位,跟他毫无血缘关系,却对他非常的照顾。
在被米十七治好后,他便长期的借住在米十七和江归厌的家里,那是一栋两层高的平楼,外面带着一个种满茶树花的小庭院,所处位置幽静安全,距离他就读的各个学校都非常近。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每次跨年都是被俩夫夫一起带回米家老宅子度过,这个老宅子里也专门为他留一间房。
到了现在,即便他有两三年没去过,谢知言一闭眼还是能够回想起米家老宅子的各种布局——即便每年跨年前后回去,他对老宅子的每个角落仍旧了如指掌。
在小时候,尚不懂事的谢知言很怕跨年,因为他觉得来往的陌生人很多,有些社交恐惧症的他更不清楚该怎么和同龄人交往,所以,总是怯生生的躲在忙于周旋的米十七身旁。
客人少的时候倒没什么,客人一多起来,米十七无暇顾及他,就会立刻叫江归厌带他去宅子里逛逛。
往往这种时候,江归厌就会将他抱起来,让他骑在脖子上,带着他到处溜达一圈。
江归厌比大部分人都高,身材也更健壮,能够让他轻易的看到很多风景。
谢知言第一次被架起来的时候,吓得不知道手往哪里放,最后,是米十七无奈的瞪一眼江归厌,然后,抬手牵起他的手,让他抱住江归厌的头。
江归厌常年寸头,头发刺刺的,但是,习惯了就还好。
谢知言就一直保持着这种姿势,被他带着逛来逛去。
如果恰好在路上遇到适龄的小朋友聚在一起玩的时候,江归厌就会放下他,鼓励着他加入其中,更甚者,有些时候他会亲自加入他们之中,像个孩子王一样带着他们玩。
可以说,江归厌对每个小朋友都耐心十足,而且有一堆法子变着哄小朋友,谢知言经常拿到过他突然变出来的糖果,那时候,他非常仰慕江归厌。
但是,每次江归厌问他:“言言,更喜欢江哥哥,还是小十七?”
谢知言每次都斩钉截铁的回道:“喜欢十七哥哥!”
这种时候,江归厌就会一副备受打击的样子,塌着脑袋、委屈巴巴的回去找米十七控诉。
当然,他没有得到任何爱的安慰,只得到了一堆更多的苦力活。
后来,逐渐长大以后,他自己也意识到这样有点不太合常理。
即便,他和米十七夫夫俩关系非常密切,就像是真父子一样,米家其他人也都是把他当真正的亲友一样看待,但,他终归不是和他们有血缘关系的亲族。
谢知言并不是脸皮厚的人,他也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对于米十七和江归厌他都是当亲人看待的,但是,他总觉得自己在叨扰他们两个人的生活。
有段时间,谢知言一直想着要怎么独立,不去打扰他们的生活。
不过,他还没想两天,就被江归厌发现了不对劲,在对方的追问下,一向不会撒谎的谢知言就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他原以为江归厌会伤心,或者气愤。
结果,男人没忍住笑起来,一直笑个不停。
谢知言被他的态度整的摸不着头脑,甚至莫名其妙的涨红脸,感觉有一些羞耻。
等到江归厌平复下来后,就换上一副认认真真的态度。
江归厌告诉他,他和米十七一直很开心能够亲眼看到他的成长,从不觉得他是累赘,甚至,在这些年里,他们为他的健康成长而骄傲,为他取得了荣誉而自豪。但,比起这些,他们更希望他能够有一个健康快乐的生活。
现在不让他离开,是因为他还未成年,未成年的小朋友就应该好好的被靠谱成年人保护。
等他成年之后,他们一定会让他学会独.立,因为这是一个人成长必经之路。
小朋友就该做小朋友该做的事,大人就应该承担该承担的责任,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道理。
谢知言点点头,也把这件事记在心里,后来再也没提出搬走的事。
后面的事情就跟江归厌所说的一样,在他拿到帝都学院录取通知书,过了十八周岁成年礼后,米十七便找他语重心长地畅谈了独.立这件事情,一如他认真严谨的科研态度,他将独.立从头到尾剖析一遍,从为什么到一个人独.立的意义。
谢知言受益良多,正好帝都学院是全日制寄宿,所有学生必须住校,也给了他一个脱离家庭,自主生活的考验。
在入学的第一天,米十七和江归厌默契的将入学流程提前告知他,并且,和他约定在学校遇到的所有事情全交给他自己完成,两个人自始至终不会出面,除非遇到特殊情况。
从此,谢知言才算是开始了自己的独.立生活。
当然,可能也不算。
谢知言也是知道自家这两位胜似亲人的养父们有很多手段知道他在学校里的经历,他们会时刻关注着他。
但是,他们一向都是恪守诺言的人,在过去的日子里,一直给了他非常好的引导,教会了他非常多的事情。
谢知言对他们俩始终抱着感恩的态度,只可惜,两个人什么都不缺,他现在除了节假日的时候,为他们准备礼物,好好的工作学习之外,也没什么可以为两个人做的。
在入学后,谢知言生活变得丰富起来,他得到了很多以前未学到的知识,也学会了很多杂碎琐事的处理,这些新鲜感不断的在累加着。
因此,入学后的第一个跨年到来时,米十七询问他要不要回老宅时,谢知言难得开口拒绝。
米十七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件事,也很难得调侃他道:“是不是在学校里有对象了?”
谢知言直接刷的一下红了脸:“没有,就是好奇一个人跨年是怎么样的。”
米十七弯起眉眼,笑而不语:“好的。”
孩子长大都会有这样的时期,米十七没养过其他孩子,但是,他也很清楚这是自然规律,他永远尊重谢知言的决定。
两个人挂断通讯后,谢知言抱着自己的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心里带着些许不安,不知道这个独自度过的第一个年会是怎么样的。
事实证明,这第一个年过的很刺.激。
帝都学院会为不回家跨年的学生们准备一些小活动,大多都是由学生们自发组织的。
谢知言那天本是在舍友全走的宿舍里,孤零零的和Aode连麦直播过双人小游戏。
当时,他刚开始接触直播,直播间的粉丝数只有零零散散的三十来个,大家就看着他们俩,在同一个关卡上因为毫无默契死了无数次,哈哈哈哈的弹幕零零散散的飘过。
再后面,两个人差点就要过关前一秒,Aode被杀进房间里的母亲揪着耳朵,哀嚎着扯走。
谢知言看着界面上的失败,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选择错误了?
他应该跟着米十七回老宅的,而不是在学校里,被Aode的垃圾操作气的脑瓜子嗡嗡疼。
在他准备撂担子下播睡觉时,一个通讯电话打了进来,看到上面显示的秦绛松三个字,谢知言立刻关麦秒接。
“言言,我看你还在学校里,我可以找你跨年吗?”秦绛松带笑的声音从通讯的另一侧传来。
谢知言很直接将自己所在地报过去:“可以,我在宿舍里。”
“稍等,我就来。”秦绛松匆匆回道。
谢知言报完之后,就开始寻找其他的游戏。
还没等他找到准备玩的新游戏,一阵敲门声响起。
他起身过去把门打开,便看到秦绛松抱着半人高的美人鱼玩偶。
谢知言:“……?”
“新年快乐。”秦绛松面色平静的将手中的玩偶给谢知言。
微风吹起他发梢滚落的汗珠,悄悄带入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