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祯无从回应这个邀请。
他看着眼前的陌生人,很小声地拒绝,说:“抱歉,我不能答应。”
“不能答应?”男人不再微笑:“你最好给我一个很完美的理由。”
谈祯张了张口。他想如果沈翊灯愿意,那他能给出某个理由,可他现在没有任何理由,他站在原地,不太明白该如何回答,一时有些愣怔在那里。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谈祯如芒在背。
好像有无数双眼睛都在看他,这让他紧张。
敛赶过来的时候,谈祯已经道了第二次歉,他说“真的抱歉”,但对方显然并不领受他的理由。
在男人靠近他的瞬间,敛伸手隔出一段距离,神情平静地开口:“先生,请您注意风度。”
“我没有风度吗?”男人又笑,“只是想要个被拒绝的理由而已。”
敛的话音掷地有声:“在这里,谁都有拒绝邀请的资格。”
男人说:“喔,我当然明白这个规矩,但是……我也可以不接受他的拒绝。”
他好像打定主意要谈祯付出点儿什么代价。
敛的神情变了变,说:“那就先去会客室聊一聊,好吗?”
挑不出差错的态度不会被刁难,敛身为今日的负责人,也确实有从中调解的义务。男人看了谈祯一会儿,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也许是在欣赏谈祯不安的神情。
然后男人点了点头。
谈祯被敛带进了会客室里的休息室:“刚才有人打电话,我没有替你接,你先在这里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外面的那位先生你不必害怕,我会尽我所能帮你解决。”
“还有……”敛叹了口气,“我真的后悔同意你进来,你不适合。”
谈祯觉得这句话不好。他还没有开始,什么也没做,不能因此就判断他不适合。
可无论是沈翊灯,安易,还是现在的敛,他们好像对于谈祯总有个完全共通的认知,即谈祯绝不适合。
他从一开始就被排除在外了。
谈祯有些难过,他拿起手机,发现打来电话的是沈翊灯。
他给沈翊灯做了个新的备注,用的是字母A。
他无法写出沈翊灯三个字,也无法选择第二种形容——沈翊灯在他这里,有很多种他想要的关系,可沈翊灯和他,本质上没有任何关系。
谈祯迟疑了一会儿,他向沈翊灯回拨电话,在沈翊灯接通后,小声发问:“您好,找我有事情吗?”
沈翊灯那边有些安静,声音传递得很清晰:“谈祯,你在哪里?你现在应该不在上班时间吧?”
“……”谈祯沉默了几秒钟,真话与谎言间他有片刻无从抉择。
然后他说:“唔……我、我还没下班呢。”
他说了个很笨的谎话。
因为门后很快传来那个男人不满的声音:“只是你和我谈吗?敛?这件事好像不是你和我的事吧?让那个小可爱自己出来和我谈。”
谈祯吓了一跳,连忙捂着手机,轻声说:“对、对不起,这里有客人在闹事……我、我要去解决一下……您等我下了班再和您说,好吗?”
他急急忙忙想要挂断电话。
“谈祯。”沈翊灯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冷淡又沉静。只有这两个字而已,可谈祯听出了不许挂断的意味。
于是谈祯没动,他听沈翊灯问:“客人?你确定……你在法兰克林俱乐部有客人?”
谈祯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很大的错误。
他紧张起来,认为这件事才真正需要道歉,“对不起……我、我…现在……”
“这件事之后再说。”沈翊灯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变化,“你出去告诉敛,你认识黑方块,让他帮你拖住十分钟的时间。”
沈翊灯挂断了电话。
谈祯在休息室里站了一会儿,他连忙拉开门出去,躲过男人打量的视线,谈祯凑到敛身边,说:“敛,我认识黑方块。他、他让我告诉你,帮我拖住十分钟。你……可以吗?”
敛的眼睛一瞬间瞪大,他看了看谈祯,头回这么失态。
不过敛很快收走自己的震惊,向谈祯点了点头。
“您好,先生,我已经向您解释过,在俱乐部里,唯有登记在册的会员才具有选择权与被选择权,很明显,他并不在我们的会员记录里。他今天在这里,只是一些特殊情况,如果对您造成了困扰,您可以向上申请对我失职责任的仲裁,却不能要求非会员的普通人对您做出补偿。”
“敛,你讲歪理的本事越来越好了,”男人坐在长桌的另一边,手里依旧把玩着那条狗链,他瞟了谈祯一眼,嗤笑道:“非会员的普通人?都愿意来法兰克林‘参观 ’了,还算什么普通人?”
“现在不是,只是因为还没有认下我这个主人而已。”
“先生,请您明白,这是个双向选择的过程。”
男人随手将狗链抛在桌上,他起身迈步,几步间就走到了他们面前。
“小可爱,你真的应该考虑我,”他对谈祯说,“你之所以来这里,不就是因为你对这个圈子很好奇吗?啧,敛,你能把他放进来,证明他还是有邀请函的吧?”他又转头去问。
敛被堵了句话,神情微变:“这是特殊情况,就算登记在册,他的意向单也和您的完全不匹配。”
“不匹配?”男人耸了耸肩,“我调教过的奴也以为和我不匹配。但是事实证明,不匹配,也可以调教到和我完全匹配。”
“您是觉得我适合吗?”谈祯忽然问。
男人笑着看他:“当然,小可爱,你很适合。相信没有人能抵挡你的魅力。”
谈祯低下头去,他错开男人的视线,鼓起勇气道:“其、其实……我有主人。”
“……喔?哈,有主人?”男人扬起语调,带着几分讥讽,“我看不出你任何有主的迹象。小可爱,你的项圈呢,你穿的环呢?要脱衣服给我看吗?”
谈祯被他轻佻的语句吓住,往后退了半步。
“先生,请您注意您的风度。”敛立刻站起身挡在他面前。
“我很有风度,只是在合理询问而已,还是说……”男人绕过敛的阻挡,一下子抓住了谈祯的手腕。
谈祯在他的手里挣扎着,还是没能阻止手链被摘下。
男人松开谈祯的手,捏着那根手链问:“不会这个就是你主人给你留的印记吧?”
谈祯没说话,他踮起脚,伸手去抢自己的手链。
男人只需抬手拿远,谈祯不敢多靠近,就只能站在很接近的地方望着,眼里盛满了委屈。
“你猜对了。”
会客室的大门被人推开,沈翊灯走了进来。
现在轮到男人去仰望了,沈翊灯站在他们面前,卓越不群的身高足以让他们每个人都抬起头。
他的目光在谈祯脸上一扫而过,最后定格在男人变白的脸上:“你打算收藏它吗?”
男人抖着手交出了那条手链。
沈翊灯没接。
谈祯在旁边站着,动也不敢动,最后是敛接下了那条手链。
“现在你需要谁向你道歉,或者,在你的打算里,你想要获得怎样的补偿?”
男人说“没有”,他后退两步,躬身道:“抱歉,没想到……您会回来。”
沈翊灯不再看他,目光轻飘飘不知落在哪里,神情淡漠得惊人:“就算不是我,你也应当懂得一个道理。弱者挥刀向更弱者。”
谈祯最后跟着沈翊灯离开了法兰克林俱乐部。
敛送还了沈翊灯的会员卡。
他们回去的路上一路沉默,到家时,谈祯等沈翊灯坐在了沙发上,才走近贴着沙发跪了下去。
他仰头看沈翊灯,第一句话是:“对不起。”
沈翊灯道:“你不用跪我,你不是我的sub,我们之间没这种规矩。”
谈祯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过了会儿,谈祯小小地‘噢’了声。
但很快,谈祯又问:“那……我也可以做您的sub,是不是?您今天去俱乐部帮我……我、我也打听过……这个圈子一个主人可以有很多、很多的sub……”
谈祯说到这里,他第一次,满怀期待地请求:“我可以成为其中之一吗?您可以、可以……在有空的时候,在、在他们都不听话的时候,来、来找我……我……一定会、会很听话,我……我会是最听话的。”
他将自己‘明码标价 ’了,自我审视自己的价值。
然而沈翊灯说:“你认为今天的你做的是很听话的事吗?”
谈祯不再期待了。
他跪在地毯上,忽然后知后觉,他今天犯了错误,他给沈翊灯带去了麻烦。
在冷漠的现实面前,他最后一点微末期望也不敢有了,只能呆呆跪了一会儿,小声说:“对不起,我今天没有听话。”
沈翊灯道:“谈祯,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已经在触犯我的底线,你明白吗?”
谈祯没说话。
过了很久,他点了点头。他没看沈翊灯,从地上站了起来,又去卧房的抽屉里取出那两张才签过不久的合同。
谈祯把合同放在桌上,自己坐在地上认认真真地把名字签好了。
哭着签的。
他又去收拾自己的行李,没有任何好收拾,他的所有都是沈翊灯给的,追求欲望,梦想执着。没了沈翊灯,他什么都带不走,也不想带走。
最后谈祯换回了那套初见沈翊灯时穿的衣服,他唯一带来的东西就只有这个。
他把合同留下了,不能拖着行李箱走,只是两手空空。
他在茶几面前站了会儿,觉得很滑稽,没什么话好说。好几分钟,他才慢慢说:“对不起……我、我知道自己很笨……不能让您满意。如果、如果我聪明点儿就好了。我……我想让您一直都很开心。”
他没再哭,签字解除合同的时候已经哭很久。
谈祯想,他没留在沈翊灯身边的理由。他触犯了沈翊灯的底线,他给人带去麻烦,他想做讨巧的事,但他笨拙得厉害,一事无成,把事情变得越来越糟糕。
反正他们迟早都会结束的。
谈祯又想。
那他就该识趣点儿自己离开,别把事情搞得更糟。
谈祯什么也没带走,他离开了家,又变成了漂泊无依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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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想到会是这样的呢……
祯祯肯定是离不开灯的啦,他虽然走了肯定还要做跟踪狂的(ni)但是谁能想到!居然是祯祯自己签的结束呢!他好勇猛(bushi)
不过这样好刺激,太刺激了,想想后果都觉得刺激(狂喜)
灯的外号叫黑方块是真的呃……显得清新脱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