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时宇下了飞机就要跟自家爷爷分开走,老爷子知道他的心思,尽管想阻拦,却也拿这么大的孙子没办法,吹胡子瞪眼睛一番,人家权当看不见。
“您要回老宅,我要回绿园,咱们不同路啊。”费时宇陪着老爷子找到了来机场接人的老宅管家,将老爷子的行李箱交给了他。
“你等着我收拾你,”爷爷指着费时宇的鼻子,“老子现在回来了。”
“爷爷,收拾不收拾这话,现在说不合适了,”费时宇波澜不惊,“您在那边折腾我这半个月还不够吗?况且,您现在也收拾不了我了。”
于集团,费时宇已经掌握了命脉,于个人,费时宇也不再需要长辈的监护。
老爷子哼了一声,随着管家先行离开。
费时宇目送他们出了机场,先给助手打去了电话,他不在这半个月,集团里的老家伙们果然又开始翻腾。
“宣发部的杨林森副部长牵头,投资了一个国内比较有影响力的电影节,就在明天,一月一号晚上,就要办颁奖礼,”助手语速急切,“这个杨副部长,不是总部一手历练出来的,这两年削尖了脑袋往老股东那边钻营,他突然牵头做这个事情,背后肯定是得了老股东们的授意,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费时宇也有点摸不透他们是什么意思。
以许泰华为首的老股东,一向是恨不得终止费氏美术馆的运营的,为什么突然对艺术事业感兴趣了?说他们突然开始怡情养性了,三岁小孩儿都不信,这些老家伙,只对权力和金钱有一腔化成骨灰都不磨灭的热爱。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费总?你还在听吗?”助手问。
“在听,说。”费时宇推着行李不疾不徐地在人群中走。
“映画的主办方那边已经和集团签了合同,还发来了邀请函,您作为费氏现在的实际掌舵人,在邀请名单首位,您要……要去吗?”
“去,”费时宇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怯过什么场,“总得去看看,他们用费氏的资金,到底砸了个什么水花出来。”
“好的,那我为您准备西装和行程,您明天要回集团吗?”助手问。
“不回,”费时宇斩钉截铁,“元旦节了让老板回去上班?”
“啊……好的,我知道了,那明天我带衣服去绿园那边接您?”助手的这个“啊”拖得老长,费时宇怀疑他话里有不单纯的意思。
不过没关系,他本身也打算干点儿不单纯的事儿。
远远的,大约五百米的距离,有一个穿着白色面包服,戴着毛线帽,围着灰色围巾的人,正在肉眼可见的加速往费时宇这边过来。
“挂了吧,我这边来人了。”费时宇按下了挂断,把手机塞进了风衣口袋。
裹得像一颗毛线球一样的人离得越来越近,最后干脆跑了起来。
费时宇突然觉得,这一幕很像以前看过的好多俗套合家欢电影,主人公们总是在机场迫不及待地相拥,接吻,诉说别后的想念和爱意。
他以前觉得这种情节都很鸡肋,好像是签合同之前的握手,只是一种流于形式的惯例。
直到这一刻,他才品出些小别重逢的滋味来,仿佛此刻没有拥抱,就辜负了离别时累积的想念,和为了见面跨越的那些写成数字的时间和距离。
于是费时宇展开了手臂,接住了扑过来的毛线球。
陶树的面包服很软,扑在身上就立刻瘪了下去,印成费时宇胸膛的形状。
“费时宇!”陶树兴奋地叫他,向上望着的眼眸里像是漆黑反光的玛瑙珠,“费时宇。”
费时宇摸了摸陶树后脑勺上的帽子,“嗯,我回来了。”
陶树把脸埋进费时宇的衣领,犯了瘾似的深吸着气,这味道不太一样,掺杂着不熟悉的香水和旅途的味道,但由费时宇的体温一蒸,都成了陶树的取向。
陶树抱了一会儿,才发觉费时宇的手始终没有放在自己背上,他想了想,抬头对费时宇说,“我都拆线了,”又把右手手心摊开举到费时宇跟前,“你看,手上也拆了。”
陶树手心里有一条粉红色的疤痕,扯着皮肤,还有拆线后刚刚结疤的小孔。
费时宇拉过他的手仔细看了看,又握住了,没再放开。
偌大的机场,人来人往,费时宇一手牵着陶树的手,一手拉着自己的箱子,慢慢往机场外走。
一路上有些人侧目,陶树不好意思,把围巾拉了起来,挡住了自己羞红的半张脸。
出了机场,费时宇才知道,陶树为什么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
南方城市罕见的下了雪,细小的飞舞在空中,不少人都在对着路灯和天空拍照,陶树也有些兴奋,盯着飘下来的雪花,时不时伸手去接。
“别看雪了,看看我。”费时宇扯了扯陶树的手,半真不假地吃醋。
陶树刚接住一片大一点的雪花,隐约能看见六边形的轮廓,他摊手给费时宇看,“你看!快看!马上就要化了!”
费时宇刚刚从冬季白雪皑皑的欧洲回来,自然不稀罕看这些还没落地就化成冰水的雪,他敷衍地一瞥,低头就在陶树冻得有些红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这一下把陶树亲愣了,他赶紧转头向四周看,还好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飘落的小雪上,没人注意他们刚才做了什么伤风败俗的举动。
“还在外面呢!”陶树羞恼地瞪了费时宇一眼,转身对着马路,不看他了。
“忍不住,”费时宇笑得顽劣,抬手掂了掂陶树背在身后的双肩包,“我们在等什么?你叫车了?包里是什么?这么沉?”
“我叫了你的司机,他现在正在从车库过来,很快,”陶树的眼睛突然有些躲闪,不敢看费时宇的脸,转了一圈,最后盯到了费时宇的手上,“我想着……跟你去绿园,包里带的……就是些换洗的衣服……什么的。”
带个换洗的衣服害羞什么?费时宇又轻轻捏了捏陶树的背包,隔着包,摸不出里面装了什么。
黑色的林肯很快出现在两人面前,司机下车,将费时宇的行李箱装进了后备箱。
车一路驶向绿园。
雪随着夜间的温度降低,渐渐变得明显了起来,落在车窗上变成一颗颗水滴。
费时宇在后座,悄悄拉起陶树冻红的手,替他捂暖,又勾勒一根根手指,一个个光滑指甲的形状,从指节,到疤痕,再到手腕。
陶树被摸得手痒,心尖也跟着痒起来,他闭上嘴,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到了绿园,费时宇让陶树先到电梯口去等,别吹了冷风,自己绕到车后面去拿行李箱。
“箱子不用你拿了,辛苦了,下班吧。”费时宇对司机说。
“费总,”司机看了眼陶树的方向,确定他听不见,“这段时间,我去接陶先生的时候,似乎有人跟着我们。”
费时宇挂在嘴边的笑消失了,“陶树知道吗?”
“陶先生不知道,对方很小心,我只发现了一两次,不过后来陶先生也不怎么用车了,”司机一五一十地说,“这件事我还没有知会给安保部门,费总,怎么处理?”
“我知道了,”费时宇点点头,多半又是老家伙们,他们盯着的应该是自己的车,“做得好,先回去吧。”
司机报告完情况才松了口气,转身开车离开了。
费时宇拖着行李箱,走进了房子里。
眼下,他才不想管那群老东西怎么蹦跶,陶树还在等着他。
“有什么事情吗?”陶树从费时宇思考的表情里敏感地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变得忐忑,“需要……马上处理吗?”
费时宇按了电梯,伸手在陶树的后颈上捏了两把。
“就汇报了一下工作,没什么需要马上处理的,”费时宇突然俯身贴到了陶树的耳边,“我现在什么别的都不想处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陶树有些经不住,缩着脖子往后退,奈何后脖子还在费时宇手上。
“先回去……”陶树声音发颤。
房子和陶树上次来的时候很不一样,所有家具上的防尘罩都拿了下来,还添了很多看起来并不新的摆件和日用品,费时宇开门之后,陶树甚至怀疑他是开错了门。
“怎么变了这么多?”陶树换了鞋,他甚至在鞋柜里看见了一双没见过的拖鞋,明显是穿过的,看尺码,是费时宇的。
“我让管家把我的所有东西都搬过来了,”费时宇换上了那双拖鞋,“我以后都住这边。”
“为什么……”陶树心里隐约有个答案,他不能肯定。
“你说为什么?”费时宇拉开了陶树面包服的拉链,伸手进去,隔着毛衣搂住了陶树的腰背,用了点力气揉捏。
陶树抓着费时宇风衣的袖子,觉得呼吸有些困难,悄悄将嘴唇分开一线,汲取着更多的,带着费时宇气息的氧气。
“因为我不再是一个人了,住在家里不合适,”费时宇的鼻尖抵着陶树的鼻尖,一边磨蹭着,一边说,“这间房子,是我靠着自己的第一桶金买的,完完全全属于我,就算是狂风暴雨,也能容得下我们。”
不再是一个人,这样的话太过有分量,陶树抓着费时宇的手紧了紧,抬头贴了贴费时宇正在说话吐气的唇角。
从见面开始就酝酿发酵的那些情·欲一触即发,双唇一旦贴上,便再无退路。
陶树甚至来不及去体会,费时宇话里的那些“狂风暴雨”,究竟意味着什么。
“我……我的包,拿东西……”陶树的嘴被占着,话说得断断续续含糊不清。
“待会儿。”亲吻停下来,费时宇很不满。
“不行,得拿……”陶树用力推开费时宇一些。
“去拿。”费时宇皱着眉头放开陶树。
过了一会儿,陶树羞得满脸通红,把一个瓶子放在费时宇手上。
费时宇低头看了看瓶子上的标签,脸上笑得危险。
“小树,你这是,邀请?”
陶树觉得全身都快羞得烧起来了,一头扎到费时宇的肩上。
费时宇的声音带着吐气,喷在陶树的耳朵上。
“你就算不请,我也来了。”
午夜十二点,元旦绚丽的烟花在城市里绽放,从千家万户的窗透进去。
那些红红绿绿的光,勾勒着肌肤的纹理,那些砰砰的炸裂声,也掩盖住了含混不清的喊叫与呢喃。
作者有话说:
小情侣终于见面啦!撒花!
大家知道去哪里吃饭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