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斯特感觉心理上的反胃压下去了不少。
他神色冷戾的看着猎场上奔跑的人,以及围在山头狩猎的贵族。
他们肆意大笑,射的箭的准头不好,像是故意的。
——故意射偏,去欣赏猎物惊慌失措的模样,再以一副恶劣,高高在上的姿态去对他们评头论足。
梅斯特看着他们犯恶心。
底下,瓷浼细腻微凉的指不轻不重的揉着他的手心。
梅斯特感觉自己像是握了一块玉,恰到好处的安抚着他。
在梅斯特正出神之际,一边与老伯爵交谈的老皇帝忽地出声,他喊了声:“梅斯特?”
梅斯特敛下眸中万千,低低应道:“民在。”
丛虞闻声略略侧头望去,不免蹙了蹙眉。
而那边的老皇帝眯了眯眼,直直看着梅斯特,眼中情绪不明:“听说你的射箭技术极好?”
梅斯特隐隐猜到了老皇帝想干什么了,他神色一冷,现在并不是硬刚的时候,还是谦卑道:“不敢当。”
“怎么不敢当?”老皇帝笑着,眼底寒凉:“很早之前就听说了安维家里的长子梅斯特是天之骄子,在各方面都天赋异禀。”
“今天不谈别的,单就射箭。”
老皇帝示意身旁的侍卫拿上来一把弓,眼中带笑,抬手指了指被侍卫丢在梅斯特脚边的弓。
他没有多说什么,但内含的意思基本摆在了明面上。
——他想让梅斯特亲手射杀自己的族人。
梅斯特心一沉。
丛虞在边上听见弓砸落在地的声音时,眉头皱的更深了。
“陛下,梅斯特身上的伤还没好,可能……”
丛虞还没说完,便被老皇帝打断道:“小虞,我是纵容你,但这件事你最好不要插手。”
一旁的老伯爵没出声,而是皱眉看向神色略显焦急的丛虞,又看了眼一旁垂眸盯着地上那把弓无动于衷的梅斯特。
梅斯特握住丛虞扯着他的手,低声安慰道:“我没事,你安安心心的就好。”
说着,他松了牵着丛虞的手,弯腰捡起那把弓与散落一地的羽箭。
现在猎场上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了,老皇帝见梅斯特拿起了弓,脸上的笑意浓郁了不少,抬手示意那些贵族子弟不要再射杀了。
并且,又放了几个人进去。
梅斯特认出他们了。
那些人,是他的父亲母亲与妹妹。
他们浑身脏兮兮的,像是滚了一遍血泥,丝毫不见往日风光时的光彩。
年幼的女孩还在放声哭泣,母亲将她死死抱在怀中,试图用自己柔弱的躯体挡下那些对她们怀有巨大恶意的箭矢。
她警惕的环顾着四周,直到视线瞥见了已经架好了弓的梅斯特。
女人明显愣住了,她用手肘推了推旁边重伤站不稳的父亲,示意他看看向梅斯特。
那些目光宛如一把刀,割的他心脏钝痛。
老皇帝对这幕似乎很感兴趣,语气中都带了丝兴奋:“你的父亲与母亲发现你了。”
丛虞闻言心一紧,他看不见,对于现在的情况一点也不了解,担忧的拉了拉梅斯特的衣角:“梅斯特……”
梅斯特长久没有回答,他目光直勾勾的看着猎场上的三人,眼眶泛红。
在丛虞刚想再次开口时,梅斯特出声了 ,他嗓音低哑,还有些颤意:“虞虞。”
丛虞听的心头一酸,应道:“我在。”
梅斯特的语气有些无助,他缓缓放下了弓,茫然的看着猎场上已经在瞬息之间接受了死亡,并且淡然等待死亡的到来的三人。
刚才母亲做的那个口型还历历在目:“杀了我们吧,梅斯特。”
梅斯特几乎是瞬间就愣住了。
他有想过要不要牺牲他们,从而达到后续计划的完成。
但当她们真的提出来时,手中已经满弓的箭却怎么也射不出去。
梅斯特低声对丛虞道:“她们……让我杀了她们。”
丛虞微微一愣。
不远处的老皇帝听不清他们的对话,但梅斯特长久的不动,甚至放了弓,让他侧目看了过来。
似乎是在催促梅斯特快点
丛虞记得原剧情里的梅斯特并没有射杀他的族人,老皇帝甚至没有让他拿弓。
可这段剧情提前太多,所有的剧情轨道都在变化,丛虞完全无法按照原文去应对接下来的问题。
只能站在更能圆回剧情的方法那边去推着梅斯特走。
丛虞嗓音轻,对梅斯特问道:“你看见那些贵族子弟了吗?”
“……看见了。”
“如果你不让她们死的轻松点,接下来他们要迎接的就是这些贵族子弟的戏弄。”丛虞神色冷静,接着补上了后面一句:“她们会被无底线的羞辱。”
梅斯特握着弓柄的力度重了不少,他缓缓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箭矢划破长空,只一瞬间,本就奄奄一息的男人便倒了地。
随即就是女孩儿,女人。
她们的表情并没有震惊与失望,反而带着许多解脱的愉快。
老皇帝在梅斯特射杀三人后缓缓拍了拍手,语气像是在嘲讽与悲悯他:“你看,这射箭技术不是很好吗?”
梅斯特攥紧拳,并未回话。
丛虞不敢再让梅斯特逗留在老皇帝面前,抢在梅斯特开口前道:“父亲,陛下,我们累了,先走了。”
说着,也顾不上他们到底点头同意没有,就火急火燎的拉着梅斯特的手腕往外走。
因为眼睛的原因,走的有些磕磕绊绊,但依然勇敢迈大步。
一直到出了猎头活动范围,丛虞才停下脚步,随即就听见梅斯特问:“……我们去哪?”
丛虞:“……”
他怎么知道该去哪,他就是单纯不想让他还留在那里。
他默了会儿,反问梅斯特:“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梅斯特现在直觉身心疲惫,确实没什么想去的地方,他诚实摇头:“没有。”
“那我们回去。”丛虞本身也不想再跑了,但今天梅斯特受到的刺激实在不小,丛虞决定就算梅斯特要坐火箭飞月球他也陪梅斯特去。
而听到这个答案丛虞还算满意,便点头说:“你好好休息休息。”
梅斯特疲惫的应了声“嗯”。
回去的路程抄了小道,很近。
梅斯特基本上一回去就倒头就坐在沙发上,直愣愣的看着天花板发呆。
丛虞进来时,喊了他几声,见他没反应,走近了又喊了一声:“梅斯特?”
梅斯特低低应了声:“嗯。”
丛虞坐到他的身边,摸索着他的脸,将它掰正了对着自己,认真的说道:“梅斯特,虽然很残忍,但是你必须明白,现在的你,甚至是我都是那么的弱小,以后不可违背的事还有很多……”
“自暴自弃并不像你。”
他说着,话音顿了顿,“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梅斯特。”
梅斯特静默了许久,他瞳孔空洞的看着眼前的漂亮人儿,缓缓开口道:“……我能明白。”
“但是……我真的没法…没法把她们置于死地……”
丛虞打断他:“你不是无所不能的,梅斯特。就连民间流传的话本子上面,无所不能的英雄,也只是人的一个寄托。”
梅斯特抹了把脸,扯了个牵强的笑:“虞虞,你不是应该安慰我?怎么还说的让我更难受了。”
丛虞笑了声:“那你是那个大英雄好了。”
“大英雄,去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吧。”
梅斯特没再出声了,顺着丛虞的话去吃了午餐,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闭上眼。
开始时他总是无法遏制的回忆起猎场上,母亲绝望却清明的眼神,父亲坚毅冷静的神色。
以及……
他们死亡时的一幕幕。
他的妹妹才五岁。
一切苦厄却毫无顾忌的去奔向她,去让她承受着这一桩桩一件件。
梅斯特想着,渐渐陷入了睡梦中。
他感觉自己仿佛悬空在某一处,眼前是熟悉的房间布置。
母亲的容貌很年轻,她坐在布着白绒毯子的懒椅上织着毛衣,目光慈爱的看着眼前男人怀里的小孩儿。
“梅斯特长大后才不要像你一样只知道打打杀杀。”
男人朗声笑道:“是,我们的梅斯特以后要文武兼备,让那些看不起我们将士的破拿笔的好好嫉妒嫉妒。”
画面一转,原本温馨的家已经被摧毁的不成样子,而罪魁祸首们还在分析家里的哪些东西最值钱,好拿出去卖了。
而被扣上叛国罪名的安维一家,锁链加身,被推搡着进了牢狱。
起初其实罪名证据并不充分,但是在第一个人承认叛国后,被好吃好喝伺候了一阵后,无数旁系开始效仿,最终将这个莫须有的事情,在口口相传中成了真的。
最后一个画面是梅斯特拉着丛虞的手,正商量着什么,一支箭矢却倏地飞来,刺了丛虞的胸膛。
梅斯特再也没法抑制住的冲上去想抱住他。
梦醒了。
梅斯特被惊醒,后背冷汗涔涔。
一抬眼就看见听见动静,进来的丛虞走来了。
丛虞站定在床头,递给他一杯水,问:“做噩梦了?”
“嗯。”
梅斯特接过丛虞的水,嗓音沙哑:“我梦见,你离开我了。”
丛虞动作一顿。
【目标人物梅斯特好感+3,现13/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