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才的眼神,顾景瞧见,虽没任何言语,但那一瞬的不满和刻在骨子里的恨意是难以磨灭的。
回过头来仔细想想。
确实也对
一个自己命的人,脑子没出问题,怎会出手相救,巴不得对方死还差不多。
便是轻声叹了口气,借着昏黑的月色,摸了摸衣袍,拿出一块玉牌放到她手里,灵莉莉看了,才满意,伸出纤长白皙的右指,在虚空中划过,凭空生成一扇门户,对顾景道:“那边就能去了……哎呀……你干什么!”
话音刚落,手上被重力打偏差点跌倒,幸而顾景扶住了她。
但刚才把她差点打到地板上给坐着的人就是他,被罪魁祸首搀扶,灵莉莉两眼发黑,有点看不太懂他到底想干什么。
而令她态度能有180度反转的,还得是因为给的那块玉牌,是师尊杨任赠与他的。不是说有多么牛逼,单独能有源源不断的灵气或魔气,涌现出来,光着一点,足矣让众人垂涎欲滴,也多半是这原因。
此等宝物,如同段渊的那破葫芦般,都是藏着掖着,基本上,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顾景道:“抱歉,只有劳烦您亲自带路。”
揉了揉晕乎的脑袋瓜,灵莉莉不悦地皱起眉头:“我可没义务帮你。”
要不是她也相中了万年才生长出来的生灵草,又怎会出现在此等鸟拉不出屎,又处处危机四伏得鬼地方!
“如你所想,”顾景微微摇首,“这鬼地方如果没有生灵草的存在又有谁会来,生灵草万年长出来,我不信就只有一株。多的话大伙都能分到不是?”
灵莉莉眯着眼睛,盯着顾景:“哦?顾仙尊大概是记性不太好吧?有古书记载,生灵草数量罕见,姑且就那么三四株,不会再多了。”
顾景淡定答道:“猜测而已,并不确切。你不也是没见到过这草?否然也不会这么说不是?”
明晃晃的笑容在清冷月色下,显得越发动人,春末仍觉寒冷的风这时从四面八方里透了进来,之前旁人打出火红的术法,映照在不远处的溪水边,成了一团摇曳的火烛样。
“师尊,她修为可比不上我们,要真不愿意,大可直接把人绑起逼着走,只是莉莉小姐到底是个姑娘家,到时候把你给放了,指不准在背后说一堆坏话,搞得我俩啊,名声不好。”
漂亮的眸子微微眯着,桃花眼啊最是多情又无情,哪怕是幻化过,哪怕是比以往多了点圆润杏仁的元素,却依旧没法掩盖瞳底的阴郁,如空气中阴冷的温度,凉到了心坎,脊梁骨。
然,他的温柔,总能用不同方式,在不同地点传给自己,这就是段渊,一个把顾景爱到极致,又偏执疯狂的一个人。
还记得前世
顾景想尽办法逃离魔宫殿堂,但他知道那只是自己单纯的想法,对于段渊,他没办法做出抵抗,因为一身傲人的修为被残忍废去沦为一介废人。
他被关了起来,每日三餐、甚至连洗澡都有人盯着,除非他死掉,否则他绝对无法离开。
顾景不断试图找出破绽,终于让他发现,在殿内伺候的奴才当中,隐藏着两名杀手。
顾景费劲心机引诱他们,并趁他们喝酒时将其迷晕,而后将二人身上的毒药全部搜刮过来。
毒药是他唯一能够自保的武器,因为它可以轻易置人于死地,也可以救人。
顾景拿出毒药研究许久,最后终于明白,要配制毒药需要很多种珍贵草药,而且还需要特殊的炼丹炉,没有这些东西,即便是他,也没有办法炼成毒药。
随后很快明白了想要活命,必须去求助段渊,因为他手里握着自己所有的希望倚仗,说白了兜兜转转。
只要自己还在这本书里,就注定没法躲,也根本躲不掉他。
既然如此,估计是想通了的顾景选择了彻底摆烂,他疲倦地把手顺势搭在段渊肩上。其实如果这人不会经常发疯,也能接受,他心想。
稀疏的野草窜上火花后,烧得噼啪作响,散去的雾气再次裹来,不过比之前要好得多,至少其中没有含带毒的成分,就是更加呛鼻了点。
段渊忽而俯下身,眉目低垂,淡粉色的红唇近在咫尺,如若顾景再把头往下低一点就能碰在一块,他的眼里有几许复杂的意味。
夜色越来越浓,不远处周一帆他们和陆宁在对付雾气中行如鬼魅般穿梭攻击人的阴兵。顾景视力不太好,反正这天,看不太远,唯独一双绿得令人窒息的眼珠子,格外清晰。
捏了捏鼻梁骨,感觉后半辈子的噩梦,有话题可以做了。
很好
心累地颤了颤眼睑
怎料
在抬头看他的段渊眸子深处看到了自己的不知让寒风还是谁给弄乱的青丝,略显凌乱地散开,在额前吹动。
接着
那双幽深得不见底的眼睛就这样直勾勾地盯住了自己。
“……”
他没说话。
顾景也没打算问他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盯着自己,但是,莫名地,他觉得有点儿尴尬。
这种尴尬在于,旁边安静得出奇,还有莉莉小姐不就在旁边?骚年你是如何做到心无旁骛,满心满眼都是我的?这种痴迷,顾景表示有亿点点的害怕。
而这种害怕也不是没有根本原因的,他发现,对方的目光太过炽烈,似乎要将他燃烧成灰烬。
“你——”
他刚想说点什么,结果,对方突然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微凉的指腹触上了皮肤,轻轻摩挲,像是在抚摸着最珍贵的宝物。
速度很慢,但很认真,但此刻没有让顾景脸红心跳的情欲,清纯的目光中,不过是多了很多心疼不忍。
最后
他用通灵令轻声对顾景说了句话,这话过轻,可他仍一字不落全听在了耳里。
如晴天霹雳,顾景身体僵硬,脑袋里顿时嗡了一声,脸颊滚烫。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是古人歌颂爱情的老话,弟子若说给您听,您定会觉得没什么听头,可喜欢一个人不就是那样吗?便是把我的命给你,都值。]
玩得就是一个赌,赌你能不能也喜欢我下。
他这话还未完整地说出来,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进来。
几道黑影掠窗而至,落到面前仅有几步路的距离。
是陆宁他们,顾景和段渊抬头望去,见更多的一群人围来将他俩围起来,为首者手握长刀,眼中闪着冷光。
灵莉莉看到陆宁准备在空中就地凝划出一道术法,她赶忙劝住:“别动!”
她这话刚说完,又有两道黑影从窗口跃进。
三人迅速分散,呈包夹之势将二人困住。
林间溪水静极,除了那些呼吸声,再听不见其它声响。
顾景只看清那为首者的模样,心脏骤然一缩,竟连呼吸都停止了。
那人生得很高大,长得却好生丑陋脸上有一道深深的伤痕从眼角斜到下巴,他身着黑色锦袍,腰间系金丝玉带,脚踏黑靴,一头乌发用红绸缎束成高髻,鬓角垂下来的流苏在额前轻晃,整个人透出几分阴郁与狠戾。
这种神态让他看起来更加凶残。
乍一眼看去,跟活人没有区别,可这种经不得仔细反复看,是连最简单凑近去观察都能一眼识破的计量。
他的身子骨,许是原装货,可这满身的皮,多半是让李非燃用人皮重新塑造的,皮肤焊接处有明显得缝隙,用针线缝补过的痕迹。
没一块好肉。
而且
身上的味儿,并不好闻,是放了许久,腐烂发霉,很淡,若隐若无。
就像一具刚从棺材里被捞出来的尸体。
李非燃站在门外,目光落在那只苍白的手指上。
他伸手摸到对方的脖颈后侧,触碰到一片湿润黏腻的肌肤。
这样的触感,让他心头一沉,手上也不知觉用力,狠掐住了对方的咽喉。
“我觉得这人有点眼熟。”顾景突然当着在场的一群人蹦出这句话来。
拿着大刀,面容狰狞的阴兵,听不懂人话,当即挥动足足有十斤重的兵器。撕裂空气的碎响入了耳,强烈的风扑面而来,顾景半披着的长发撩起弧度。
陆宁急忙抽出腰间佩剑,硬生生抗下阴兵那招时,身形差点给击飞出去,要不是后脚狠狠稳住。
对方是卵足了气劲儿。
要换作是旁人,重伤是不可避免的。
阴风阵阵,刮得吱吱作响,露出的皎洁弦月艰难得地散发出亮光,一缕青烟悄悄爬上枝头,它散发着异样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窒息感。
灵莉莉运气灵力,就看到她面前刚形成到一半的一扇门再次呈现在面前,是破除阵法的主要。
不等众人发话
傲娇地冷哼一声,拂袖转身,踏步入内,完美诠释何为以身试法,省得有人不放心来反问她:你身为魔修,鬼知道你这门后面藏了什么妖魔鬼怪。
“随你们怎么说?怎么想?反正本姑娘我也走了,这个门我没办法持续很长时间,待我走后也就三分钟时长,若不赶紧跟来,这门就会关了。”
空间之门需得耗费大量灵力,灵莉莉是魔修,浑身上下透着股纯粹的魔气。此术法魔修根本没法修炼,陆宁是第一个跟进去的人,他简单粗暴地暂且用四周的树枝缠住阴兵头子的腿,在狠狠一拽。
悬于空中,成了块腊肉。
周一帆走来,拍了拍顾景,示意赶紧跟上,临走前,留下这么一句话:“灵莉莉的身份看来不简单,光是炼药师,都让人震撼了。”
当余光瞄到到顾景胸前的段渊,他顿了顿嗓音,再开口是肯定多过于疑惑:“还有,各位马甲都掉的差不多了,跟在你身边这家伙是段渊吧?”
到底是受过重伤的人,段渊调整内息,就听到他在说自己,
“再厉害又有什么用?曾经我弄死过她一次,也不在乎继续弄死第二次,第三次。”
脸_上表情僵住,嘴角微微扯动,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加上他近乎大半个身体隐藏在阴影之中,黑会变得更黑,尤其是那一双眉眼,简直形似掉进了墨水池里,乌沉沉的。
整个人散发着略带病态的美。
夜雾来袭,倦了困意,周一帆有种劝不动的无力感,同他们一并进了那大门里。
殊不知,他们前脚刚进去,后边就出现了袭红色身影。李非燃缓缓走来,没有掀起一丝尘埃,他手里的扇子也是一点血迹都没沾染到,白净如玉,纤长优美的指节微屈,轻轻敲击着扇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这些人倒真会选地方啊……”他喃喃自语道,目光在院中巡视了一番。
他的神情很冷静,但眉头紧蹙。
空间之门,算来也是个禁术,只是用的人太少,以至于忘记了当年发生的一桩惨案,但那会儿,李非燃可是亲眼目睹,此术法的骇人程度。